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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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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霓倏地绷直身子,情绪起伏很大,道:“那你们口口声声说,会帮我,究竟能帮什么?!眼睁睁看着我去死吗!”
拿火把的男人,在她的怒吼之后,似乎得到了指令,开始僵直地挪动身体,手中的火把一点点向下,靠近那堆干燥易燃的木柴。
池鸷只顾看着眼前,连手中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长剑都不知道。
“动手啊!求你们帮帮我!”江霓开始死命挣扎,绝望呐喊,“我不想死,求你们帮帮我!”
“哪怕是一件事呢?!帮我!”
月亮如同圆盘,在江霓的上空照耀,她的红裙刺眼,令人很难忽视她的一举一动。
“动手啊!帮我!”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我真的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去……”
池鸷脑袋闪现着最近关于江霓的所见所闻,她的天真,她的困惑,她的破碎……因为太过清晰,好像是自己的经历。
他捏紧了手中的刀,再难克制,跨了几步,到男人的面前,将手中的利器挥出。
“池鸷!”
白泽焦急的声音,让他从江霓充满蛊惑的声音里苏醒。
他愣了愣,往后退了一步,拔出插在男人致命位置的剑,嘴唇微启,看着沾染了鲜血的手。
男人瞳孔张大,手中的火把掉落,他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为什么要杀我?我不是自愿当刽子手……”同他一起倒下的,还有池鸷手中的剑。
他知道自己会杀人,可能是在任意时候。却没想到,是在一个真真假假的幻境里。
“爹!爹!”
凭空出现的小女孩,挣脱母亲的怀抱,朝倒下的男人跑去。
池鸷很不好受地看着她。
男人手中的火把正好掉在了柴堆上,火势蔓延极快,火舌先是撩动着江霓赤红的裙摆,再吞没她的全身,与她的饱受摧残的身躯融为一体。
小女孩稚幼的哭泣声好像在为她送行。
她诡异地微笑着,消失在火光之中。
承重的木桩被烧毁,熊熊烈火裹挟着她,掉入急流中。
轰一声巨响后,一切罪恶彻底无影无踪。
河流变得清澈见底,渐渐平息无止境的流淌,以平稳的速度,向前方缓慢淌动。
皎白的月亮,在顷刻间变成了妖冶的鲜红色。
再然后,四周归于平静。没有火焰,没有尸体,没有小女孩,什么都没有。
一切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池鸷的手干干净净,没有血迹,身上穿的也不是在颂子村内的黑袍,而是军中铠甲。再看月亮,不复之前那般圆满,有些天然的缺口。
刚刚的一切,好像梦,又那么真切。
白泽走近他,站定道:“不必太自责,那只是幻境。”
“是啊,只是幻境,”池鸷喃喃道,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萦绕在心中,“幻境破了吗?”
他们同时转身,望向不远处,村门口的匾额上,是古旧的三个字——送子村。
村里的鸡鸣声在此起彼伏地响起,已经有几户人家早起烧火做饭了。
白泽见他那迷茫的样子,轻声道:“池鸷,方才你没做错。”
“我……”池鸷不知怎么说,“我知道,我以后会杀很多人,在战场上。”
“很多时候,杀戮不仅仅是为了自保,”白泽想了想,把手放在他肩头,“若狠不下心,便无法保护在意之人。若拿不起手中的剑,任人宰割的将会是自己。你很勇敢,别人遇见这种情况,或许会害怕得连剑都拿不稳。”
白泽的话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哄一个觉得自己做错事的小孩子。
拥有着池大将军记忆的池鸷,自然明白弱肉强食的道理。他其实并不是愧疚,而是对幻境内发生的一切感到措不及防和不理解。
他不理解,江霓究竟想得到什么答案。
这是池鸷来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堂课,学习到的东西,让他一时间难以消解。
池鸷想起来,他还没苏醒之时,陈博士的话
“人啊,是最复杂的动物。”
池鸷晃晃头,把刚才的迷茫丢开,道:“既然幻境破了,我们不如进送子村看看。”
白泽突然弯了一下腰,表情骤变。
池鸷被他反常的举动吓到,赶忙靠近道:“怎么了?”
“无事,待会儿再去吧,现在太早了,莫打扰村民休息。”白泽摸了一下肚子,缓解不适感。
池鸷点头。
他们在一棵巨树之下,席地而坐,静待白日到来。
池鸷表面在闭目养神,实则在偷偷观察白泽。白泽额角溢出密密细汗,像是在忍受巨大痛苦,很不好受。
池鸷看不下去了,摆正白泽的身躯,待他直面自己后,厉声道:“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什么事没有告诉我!”
“无事!”白泽抿嘴,“我能应对!”
池鸷知道白泽这是在嘴硬。他脾气上来了,又没法向白泽撒气,一拳砸在树身上,硬生生把树身砸出个比拳头大一圈道凹槽。
树叶哗啦啦落下,洒落了一地。
白泽看着这样的池鸷,敛眸,“我说了,你不准笑我。”
池鸷听见他这么说,顿感哭笑不得。
“我感觉,我肚子里有东西。”白泽难以启齿道,“这就是为什么,我连一丁点法力都不敢滥用,我肚子里的东西会吞噬我的法力,若我不依它,它便会蚕食我的灵魄。”
“肚子里有东西,怀,怀孕了?”池鸷凝固后,像是反应过来,刚准备开笑。
白泽一掌打在他后脑勺上,“我就知道,告诉你你必定会耻笑我!”
“好好好,不笑。”池鸷听话道,“那怎么才能生,呸,把东西取出来?”
白泽适应肚子里的异动后,坐姿端正道:“我有这档子事,还不是因为喝了送子河的水。”
池鸷道:“也对,你讲过,据传喝了送子河的水,便会怀上孩子。”
“非也,那故事有真有假,并不是喝了就会被寄生。而是需要满足天时地利人和,我喝下时正好是月圆之夜,而我正好是个很好的宿体。”白泽看着河面道,“我肚子里,是江霓孩子的灵魄。”
池鸷怔住,而后道:“江霓变成了怨鬼,那她的孩子……”
白泽轻轻摇头,道:“这灵魄很干净纯粹,她把它保护得很好。”
池鸷用修长的手指拨弄着地上微不足道的小草,道:“她还是不忍心让孩子陪着堕入黑暗。”
“她也没有要我们的性命,一切应该结束了,可是……”白泽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为什么,堵得很。
只差一点,好像只差那必不可缺的一点点。
风卷起了地上道落叶,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风旋,风旋间似乎盘旋着紫色的东西,一直在忽上忽下地飘荡。
池鸷看得不真切,想要伸手去拿。
“别碰!”白泽阻止不及。
池鸷已经触碰到了那紫色事物的一角,那是绣有字样的手绢!
他在碰到的一瞬间,感觉身体被割裂,一半处于光明,一半处于黑暗。黑暗中有看不见的漩涡在扯着他堕入其中,光明处有双手用尽全力帮他脱离。
撕扯到最后,白泽低声咒骂一句后,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在一股不可抵抗的力量之下,把池鸷拔出了深渊。脱离危险的池鸷跌倒在白泽身上。
池鸷不敢将身体的重量压在白泽身上,手肘撑在白泽耳边,快速起身。
一切还没有结束!他差一点又进入幻境了!
耗尽法力的白泽紧闭双眼,面色苍白,看起来孱弱到不可一击,刚才爆发出来的力量却又那么惊人。
天色渐明,有村民牵着牛羊,走出了送子村。现今送子村的烟火气息比起一百年前的繁盛要寂寥一些。因为人口变少了,少了许多争端,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感觉。
池鸷背起白泽,往送子村内走去。
经过百年的变迁,送子村和颂子村差异巨大,单从布局来看,已经看不出原先颂子村的样子了。
给了些银两,找了户和善的人家落脚。朴实的村民见他们穿着盔甲,知道是行军途经此地之人,便热心接待了他们。
池鸷把尚在昏迷道白泽放在床上,看着他难受的睡颜,心中一紧。
“村中可有郎中?”池鸷问道。
村民道:“有的有的,出了门左走几百步,就能看见一户人家门前挂了许多药草,那是我们村唯一的医者,她神着呢,能医人,更能医自己,这么大把岁数了,身子骨还硬朗着!”
池鸷委托村民照顾一下白泽,独自出门找郎中。按照他说的走了几百步,闻见药香时停住脚步。
闻见药香是好事,证明不是在幻境里。
门没关,池鸷直接走进去,看见一个头发花白,满脸岁月的褶皱,身体佝偻的老婆婆在煎药。
她抬头道:“年轻人,何事啊?”
池鸷看着她,不禁道:“老人家,您今年贵庚?”
“我啊?!”老婆婆声音沧桑,数着手指头算了算,“我……一百来岁了,具体算不清了,老了老了。”
眼前的老婆婆,和记忆里一个幼小的身躯重合后。池鸷蓦然道:“您可是一直生活在这村子里的?”
老婆婆拿着扇子扇着灶火,道:“是啊,从没离开过。”
“您可知,江霓?”
老婆婆手中扇子掉落,她激动起身,颤颤巍巍往里屋走。
池鸷在后面跟上。
“江姐姐,江姐姐。”老婆婆边走边说道,“是你吗,是你让他来找我的吗……”
如果池鸷猜的不错,这位老婆婆,正是当年刑场边的小女孩,具体细节或许和幻境中的不同,但她必定在现场。
老婆婆从自己的床榻之下,翻出一个上锁的破旧箱子。箱子虽然破旧到不堪一击,但纤尘不染,可见主人对它爱护有加,时时擦拭。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