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鸢》绾尧尧

8、沈玉

　　08 沈玉

　　翌日，孤亦瑾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便起身，他看了看背对着他的绾尧，轻手轻脚下床更衣，叫下人不要吵醒她，又吩咐了几句方才出门。
　　在孤亦瑾离开后，绾尧缓缓睁开眼，这一夜她并没有入睡，复杂的情绪与身体的不适轮番折磨着她，令人不得安眠。她越想越烦躁，发现什么都毫无头绪，一团乱麻，搞得她头痛，她懊恼地把被子盖住头，又一把掀开，躺平，看着棚顶，胸口起伏不定
　　她腾地一下坐起来，一把拉开床帘，对外面大声道：“来人啊，更衣！”
　　杳烟氏正坐在梳妆镜前，手上拿着两个簪子，一个是金丝点翠的碧螺簪，另一个则是通体用整块石榴石雕刻而成的直瀑簪，这两个簪子她都很喜欢，一时间不知道戴哪个比较合适，正在左右手交替着在发髻上比量参考。这时，嫣红到门口请安。
　　杳烟氏从镜子里看了一眼嫣红，又收回了视线，继续比量着，嘴上问道：“成了？”
　　嫣红低着头，答道：“是，昨夜主上歇在苏婵院。”
　　杳烟氏拿着簪子的手顿了顿，慢慢放下来，转过身，接着说：“主上可还满意？”
　　“大人，早上沈玉来报时说，倒是没听见什么声音，”嫣红答道，又抬起了头，看向杳烟氏，接着说：“不过听沈玉讲，主上今天早上才从苏婵院出来。”
　　“哦？”杳烟氏右眉一挑，缓缓转身面向梳妆镜，她一边将簪子收进抽屉，一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自言自语道：“主上不是从来不会在别处过夜么……”
　　嫣红看着杳烟氏的背影，眼神暗了暗，再度低下头。这时杳烟氏回身，对她吩咐道：“去，让沈玉把跟你说的，跟国姬那边也说一遍。”
　　“是。”嫣红领命退出房间。杳烟氏望着镜子，手指轻抚着脸庞，勾勒出轮廓线，嘴角一点点上挑，赤红透亮的唇脂坠坠欲滴，莫名沾染了一丝嗜血的狠厉。
　　“主上，我与她们比，不够美么……”
　　苏蓝院内，突然传出了女人的狂笑，声音凄厉，惊飞了歇脚的鸟雀，苏蓝院的院女子们，不由得心生胆怯，这样的时候，任谁也不会发现，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纸鸢，从苏婵院的方向，缓缓飞入上空。
　　“大人，我可是听得真真的，绝没有骗您啊！”长瑛宫内，下身着青色长裙，上身着月白小袄的沈玉，正在挤眉弄眼地给坐在上位的糸北氏说着话。
　　糸北氏揉了揉额头，闭着双眼，眉头轻蹙，她说道：“听得真真的，怎么会不知道名字？”
　　“这……这……”沈玉有些焦急，她抿抿嘴，手不自觉地抓紧裙子，又松开，她接着说：“大人，咱们主上的心思，任谁也都猜不透的，他许是真的没说，这没说的事儿，我怎么可能知道啊……”说到最后，沈玉声音已经低不可闻。她一个院女子，祖父曾在朝为官，却是一朝暴毙，她父亲是个顶不住事儿的，二叔花了好多钱打点关系，才把她送入宫中，对于她而言，能见一次主上都是奢望。无依无靠，毫无立身之本的她，处境非常艰难，只能选择依附于人。本来是想藉由嫣红姑娘攀附杳烟氏，谁知竟被糸北氏知晓，她便在绾尧入宫后，成为了二人共同的眼线。
　　糸北氏放下了揉着额头的手，睁开眼睛给珠佩使了个眼色，珠佩走到沈玉面前，递上了个香包，里面有一副草药和一些金珠子。
　　“还是老样子，这药是娘娘长期用来保持容颜的，功效如何你也知道，不必多说。这些珠子，是娘娘链子上散下来的，赏你了。”珠佩轻笑，眼神里透着轻蔑。
　　沈玉也不在意，她起身对着珠佩和糸北氏鞠躬道谢，便离开了长瑛宫。她刚一出去，珠佩白了她的背影一眼，嘟囔道：“不上台面。”
　　“好啦，”糸北氏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还有用得到她的地方，去，叫武保过来。”
　　“请大人安。”正说着，武保从门外走进来，脸上笑嘻嘻，身体微微弓着说道。
　　“武保，你这可是巧了，正要找你你便来了，东风都没你这么准。”糸北氏笑着说道，然而笑意并没有深入眼底，她正在打量着武保，试图看出什么来。
　　“大人，我这也是传个话，主上说了，绾尧氏背井离乡，平日里难免孤寂，还需要国姬大人多方照应。天儿也凉了，希望大人安排一下，叫掌司为苏婵院上院，打个地暖。”武保一口气说完，低头等着回话。
　　糸北氏脸色微变，慢慢站起来，走到武保身边，说：“武保大人可是贵人多忘事，记错了话？地暖，可是只有后妃才能用的东西，连我都还没用上呢。”
　　武保笑了笑，深鞠一躬，说：“话倒是没记错，不过国姬大人提醒的是，我这话还没传完。主上后面还补了一句，叫国姬大人和杳烟氏今年，也一并用地暖，大家一碗水端平，谁也别眼红了谁。”
　　“哈哈哈，武保你可真会说笑话，宫中就我们三个有名分的姐妹，谈何眼红呢，”糸北氏笑着说，而后走回主位坐下，对着武保道：“武保，去回了主上，就说我一定好好安排，让他无需劳心。”
　　“得嘞，”武保转身要走，又突然想起来什么，再度回身道：“大人，您刚才找我所为何事？”
　　糸北氏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说：“也没什么，天气凉了，想问下各院暖炉分配的事，既然打了地暖，也不需要问了。”
　　武保笑了笑，躬身退下。珠佩弯腰，凑到糸北氏耳边说：“大人，这新来的，是不是也太……”
　　糸北氏一直笑着，却令人瞧着胆寒，她说道：“不就是个地暖么，打，我看这冬天能有多久。”
　　珠佩看了看糸北氏，轻叹口气，说：“那我去掌司那边安排一下。”
　　“慢着，”糸北氏出言叫住了珠佩，道：“炽火烘烤，肌肤难免干燥，后宫的女人，脸还是很重要的。叫掌司给那两宫的浇花，添点料吧。”
　　珠佩一愣，见糸北氏若无其事地把玩着香袋，便瞬间了然，应声去做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