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男不跟女逗》麟吐玉书

63、第十三章 再见此间的少年（四）

　　小玉望着那个熟悉的轮廓，心里早已拍起千层浪。
　　思绪就像广袤的湖面上突然惊飞的一片鸟群，开始向无边无际的天空扩散。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陈丹枫彻底断了联系的呢？
　　又是谁先不理会谁了呢？
　　那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一帧一帧被连线拔起。不受控制地跳出心房，挤进大脑，开始快速地回放。
　　速度如此地快，小玉却看得清清楚楚，往昔历历在目。
　　陈丹枫刚飞去深圳时给她发过短信，她没有回复。对方随后又给她来过几回电话。
　　自己当时极其失望对方的不辞而别，而每次电话上，虽满心期盼，陈丹枫仍未主动做出任何说明。只跟个没事儿人似的，随意地问好闲聊现状，搞得自己更加郁闷不堪。
　　她那个时候被对方的不辞而别打击得厉害。每次接听电话又多一份伤心失望，邪火在心里面乱窜，情绪混乱复杂都快郁闷吐血了，但就是不愿多言。
　　本就初尝恋爱滋味，忐忑不安，多疑焦虑，再加上一颗年轻骄傲的自尊心作祟，使得自己迷茫无措，无法正常应对。
　　她老在反复纠结那些个答案：对方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自己？……
　　是自己喜欢对方多些？还是对方喜欢自己多些？……
　　她其实有十万个为什么要问，但那颗年轻骄傲的心却把嘴锁得死死的，始终什么也问不出口。
　　她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和对方正常交谈。对方说的，不是她最想听的。自己最想知道的，却无法问出口。
　　一两回后，陈丹枫也觉察出梁小玉的抵触和冷淡。渐渐不再主动来电话了。
　　小玉回想自己当时还是太骄傲了：对方不主动来电话，自己就强迫自己绝不主动给对方去电话。
　　她很认真地回忆着。真的，自己从未主动联络过陈丹枫，哪怕是一条问候的短信。
　　事实就是：她主动和他失去联络一年多……
　　难道当初搞砸一切的是自己？!
　　自己才是这段关系销声匿迹的罪魁祸首？
　　但是……如果陈丹枫离开前从未吻过她，她会毫无怯意地和对方保持紧密的联系。
　　但偏偏那天晚上，陈丹枫如此热情地吻过她，吻得她全身颤栗……
　　如果当时并不介怀对方的不辞而别，依然热情如常地和对方保持联络，会不会今天就是完全不同的一番光景……
　　但事实是自己介意了！还非常的介意！介意那个男人深吻过自己后，一言不发默默地走掉！介意自己准备就绪要奉献出来祭祀的爱情受到了伤害！
　　于是乎，万分介意的自己，当时的所作所为就是：缩回到爱情的保护龟壳里久久不肯露头！
　　故意不去探听和了解对方为什么不辞而别！刻意避开任何与对方有关联的消息！
　　原来，自己才是那个胆小鬼。那个不敢进一步去确认对方是不是喜欢自己的胆小鬼。
　　那个害怕揭露真相的那天，得不到自己想要答案的胆小鬼。
　　那个活生生地埋葬自己心意的胆小鬼。
　　她现在看着陈丹枫，突然间思想通透无比：从未如此清楚地明了他当时的心境，也瞬间读透了那条短信的每一层含义。
　　突然飞离的那天深夜，陈丹枫发来短信说：“Jade抱歉不辞而别，就当自己出个长差，保持联络。”
　　他抱歉：为着匆忙离开自己。
　　出差的比喻：这不是远离和永久的分别，我会回来你身边。
　　保持联络：我不愿也不会和你失去联络，我们会保持联系。
　　这是多么简单、清晰、明了的讯息啊！陈丹枫同学不是一贯都是这种行为方式吗？
　　诚如他的白衬衣一般，没有任何装饰和渲染，就是简单透彻的白色、一目了然！自己喜欢他的不也是这一点儿吗？
　　为什么那一刻自己什么都读不懂呢？什么都听不明呢？
　　他笃定自己是懂他的，理解他的。这三句话足以！足以说明一切！
　　而自己在当时当地，偏执地认为这就是一个敷衍的片言只语！是这个男人撤离战场前丢弃的盔甲！
　　想象中那个吻后应该有长篇大论的甜言蜜语、种种两情相悦的推心置腹和无话不谈……
　　当理想和现实出现偏差，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的自己直截了当选择快刀斩乱麻！
　　狠心地要连根拔掉这个人留下的任何痕迹，连影子也不要留下。然后在黑夜中静静地舔伤口，独自疗伤。只求伤痛不要扩大。
　　如果换成是现在说这句，自己肯定会接收得服服帖帖、踏踏实实……而不是一颗玻璃心碎得稀里哗啦。
　　天意弄人？阴差阳错？还是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最低……
　　梁小玉紧紧地盯着对方那认真工作的样子，长叹一口气。
　　真是一丝一毫都没有变化，眼前还是那个工作起来一丝不苟，不受外界干扰的男人！
　　这一年的光阴在见到这个男人前是那么的遥遥无期、漫无目的……此刻，时光却如白驹过隙般溜走，仿若横在两人间的这一年分离从未存在过。
　　屋里平白无故多出一个人，可能是气温已起了微妙的变化，亦或是小玉心底那声无声的叹息。陈丹枫终于有所警觉，缓缓地抬起头，对上梁小玉的眼睛。
　　唉！连眼神都没有丝毫的变化，还是那么明亮透彻！和记忆深处初次见面，门后的那片晶亮严实严缝的重叠在一起！
　　一切都太过熟悉，还是自己深深眷恋的那份熟悉。梁小玉觉得自己的眼眶开始微微发热。
　　陈丹枫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随即迅速地直起身，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小玉。
　　两人一人在这头，一人在那头。隔着几乎整个房间的距离，梁小玉依然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眼里每一丝眼波流动。
　　那里面有惊讶诧异，有关切问候，有喜悦兴奋，甚至还有一些许忐忑不安……交织成一股波涛汹涌，准备随时破堤而出。
　　梁小玉读懂了那份眼神。心里面升起一团暖烘烘的热流，催开了她脸上如花般笑靥。
　　纯真的笑容消融了两人之间猝然碰面的局促和尴尬。陈丹枫紧紧地盯着那张青春的脸庞。忍不住也咧开了嘴角。
　　陈丹枫习惯性地挠头，迈着轻快的脚步向小玉走去：
　　“那么巧！”
　　小玉点点头，不由自主地也向对方靠拢。
　　“嗯。好巧。没想到在这里碰上。”
　　两人终于面对面了。
　　小玉看到对方刚才还波涛汹涌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限温柔。
　　陈丹枫的笑容更大了，露出洁白好看的牙齿：“我是说这么巧，我又做你的老师。”
　　哈！此间的少年又回来了！
　　梁小玉眨眨眼看着他，忍不住笑出声。
　　“陈老师！委屈您啦！遇上我这么个学生，老在您这儿毕不了业，让你受累啦！”
　　陈丹枫笑意直达眼底，低语道：“不委屈。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毕业。”
　　……
　　啊……这是陈丹枫同学继一年前那个暗夜之吻后的再次挑逗吗？
　　挑逗明显有效。梁小玉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扑通乱跳。
　　她觉得脸有点儿发烧。装作没有听懂。
　　“嗯。我也担心毕不了业。只能勤能补拙，早起刻苦。
　　正想看看培训材料和日程安排，读读培训讲师的Bio，没想到第一个会是你！
　　看看你会讲什么哈？是不是老生常谈，都教过我的东西？”
　　梁小玉故意侧过脸庞，拿起旁边桌上的培训材料，掩饰性的翻阅起来。
　　果然，今天的日程表上，第一个培训人就是陈丹枫。
　　培训题目是：In Your Busniness, Everyone of you is an Sales Person.(工作中，每个岗位的你都是销售)
　　“不是领导力培训吗？怎么第一个Topic就是销售技巧？
　　不过你来讲倒也贴切，一个非销售岗位的精英高管，将现身说法，身体力行地告诉大家：我是如何帮助公司销售产品和服务的，而且做的还不比销售团队差！
　　是吧，陈老师？”
　　梁小玉回想起石威曾经对陈丹枫的评价：“他如果做销售的岗位，也是会非常出色的。”
　　“是在夸我吗？”
　　陈丹枫笑意盈盈地盯着小玉。
　　“嗯啦。你不仅是销售精英人才，你还是人际高手！这是石总对你的评价。”
　　“唉！我算什么人际高手？自己辛辛苦苦带的徒弟，对我也是薄情寡义，人一走茶就凉。我刚离开C市，根本就不理会我了。”
　　陈丹枫苦着个脸，一副哀怨样子。
　　梁小玉正想辩解，突然意识到对方是个会演戏的少年加人际高手。眼珠子转了转，改了话锋。
　　“那个……”
　　“什么？”
　　“你再仔细想想，是谁薄情寡义？是谁不理会谁？”
　　梁小玉眼露凶光。
　　有的时候，跟男人不用摆事实讲道理，最好的办法就是抵赖加耍赖！
　　陈丹枫即刻缴械投降。
　　“是我！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给我个改正错误的机会？”
　　小玉没出声，用眼神无声地询问着。
　　“改正错误从行动做起！晚上有约吗？我请你吃饭吧！”
　　陈丹枫识趣地补充。
　　毫不迟疑地，梁小玉迅速点头。“好啊！”
　　陈丹枫长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般放松下来。用手轻轻拍拍自己的胸脯，小声道：“吓死我了。以为你会拒绝呢。”
　　这句话是两人初次见面时，陈丹枫戏弄梁小玉，后发现对方只是假装恼怒时说过的一句玩笑话。
　　连拍胸脯都是一分不差地还原当时的动作。
　　这简单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又迅速缩小了这么长时间没见面，横跨在两人间的沟壑。那种熟悉的感觉和味道更浓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