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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世上最遥远的距离 ...

  •   下午四点半,我背着简单的行李,赶上了一趟北上的列车。我要当面向李凡问问清楚,就算死也得死个明白!他答应过一下飞机就会跟我联系,可是21天过去了,他的手机却变成了空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为什么他要欺骗我?
      其实这三年多来,在江宁大学校园里并不是没有其他男生追我,只是我从未动过心,他们心里的那点小九九,我一眼就看穿了。别看他们个个道貌岸然,只要与我单独相处,走到稍微偏僻幽暗点的地方,就开始动手动脚,让人厌恶之极。只有他,内心与外貌一样善良淳朴,慢慢地打动了我的心。
      那是一个深秋的傍晚,我骑着自行车赶到大礼堂去听台湾诗人余光中的讲座,不料行驶太急,车子撞在花坛上,连人带车摔倒在地,半天都爬不起来。路边好些同学都视若无睹地来来往往,只有他停下脚步,首先扶起我身上的车,再把我拉起来,见我膝上血流不止,又送我去医院。在医务室的灯光下,他才看清我的容貌,他惊讶地望着我发了一会儿呆,有一种手足无措之感。我暗自揣测,也许他的本性很快就会露出来的,等着瞧吧。
      不料此后他一直像大哥哥那样对我关怀备至,却从来不曾向我索取什么、要求什么,不像是伪装的。渐渐地,我对他解除了戒心,向他敞开心扉,甚至以为今生今世都非他莫属了。谁知当我把一切都交给他之后,他却杳如黄鹤一去不复返!我不禁悲从中来,原来我终究是看走眼了!
      他不会自以为家里有几个小钱,担心我讹诈一笔青春损失费吧?想到这里,我的嘴角不觉浮起一丝极为不屑的冷笑。先前我隐约听他提过他的家境不错,但并没有追问,因为我不希望自己与他的感情被铜臭熏变了味。
      其实只要他告诉我一声,哪怕发一条短信过来,我都不会对他死缠烂打的。或许他还不知道,我是一个多么矜持、多么高傲的女孩,绝不会勉强别人做他不愿做的事。他这样人间蒸发,将我看作什么!
      列车从春光明媚的江南抵达风沙扑面的北京,已是次日午时。我按照李凡临走时留给我的公司地址,直接打车过去。
      黑骏马服饰有限公司坐落在一个高档写字楼里,只有两大间办公室,员工寥寥无几,但楼道里铺着地毯,整栋楼装有中央空调,装饰颇为精致。
      直到此时,我才感到有些紧张,真要这样闯进他的公司么?我咬了一下牙,暗想:来都来了,还怕什么,豁出去了!
      我定了定神,故作优雅地向前台小姐走去,问道:“请问李凡先生在这里工作吗?”
      “李凡先生……哦,你说是李经理啊,他出差去了。”女孩问道,“你找他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为转告。”
      “他去哪里了,大约多久回来?我是他在江宁大学的同学,有点急事要与他面谈。”我没有回答她的话,只不依不饶地问下去。
      小姐仅犹豫了一瞬,说了声:“请稍等,我去向李总报告一下。”便走进工作间,敲了一下最里面小套间的门,经允许后进去了。
      她出来时,后面跟着一位年近花甲的老先生,笔挺的深蓝色西装,漂亮的灰色条纹领带,半寸长的灰发梳向一边,将已有稍许谢顶的头皮隐隐遮住;鼻梁上架着一副玳瑁眼镜,严厉的目光从镜片背后射过来,我第一次感到心中发怵。难道,这就是我未来的……公公?不是他们李家客客气气地请我,倒是我自己巴巴地赶来,不会被李家小瞧吧……我顿时感到脸上热辣辣的。
      “我是李凡的同学,这次是来北京旅游的,顺道看看他。”我辩解似的向李总说,生怕他看穿了心中的那点小九九。
      李总不动声色地打量我一番,分明是不太相信这拙劣的谎言,不过他并没有戳穿,而是含笑与我攀谈起来,问我是哪里人,学的什么专业等,态度还算温和,我那颗悬得老高的心才慢慢归位,谨慎地一一作答。
      李总抱歉地告诉我,真不凑巧,前些日子,李凡赴港谈了一笔业务,随后到日本考察去了,大约三五天内可以回来。他还客气地请我吃晚餐,被我婉言谢绝了。
      李凡不在这里,我死皮赖脸地跟他父亲聊什么!我心中感到一万个没趣,正想起身离开,这时一个衣着入时、容貌姣好的女孩走进来,见到李总后,立刻甜甜地喊道:“李伯父!”随即以责怪的口问说,“您可真是个大忙人,昨晚中央歌剧院上演了《蝴蝶夫人》,我妈好不容易才得到四张票,给您留了一张,您可倒好,临时又爽约了!”
      李总眉开眼笑:“伯父事儿多,哪像你们这些小年轻,无忧无虑的。今天叫你来,是有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指着我对她说,“小蕊啊,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小凡的同学薛晚晴,来北京游玩几天,你可得好好招待,千万别让她受委屈。”
      李总接下来说的一番话,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直到现在我坐在返程的火车上,那声音犹自回响在耳际:“她是小凡的女朋友,半个月前定的婚,你也叫她小蕊好了。他们俩自幼一起长大,小凡的朋友就是她的朋友,你有事跟她说是一样的。”
      什么?他早就有女朋友,而且是青梅竹马?他这些天来玩失踪终于有了答案!原来他当初在江宁大学对我的千般照顾,不过是逢场作戏!而我这个死心眼儿,倒对他动了真情。
      我只觉眼前金星乱窜,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勉强说道:“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先回宾馆休息了。”
      “你没事吧?看你的脸色好苍白!”小蕊关切地说,“如果你没有住处的话,我可以为你安排一下。”
      “不用了,我自己会走。”我有些生硬地拒绝了。她越是关心我,我就感到越是胸闷气短,觉得她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刺,根根刺在我的心尖上。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狼狈地逃下楼的。踉踉跄跄地来到大街上,无力地拖着双腿,茫然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每一条街道都人满为患,而我却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只觉脑子一阵阵发黑,身上一阵阵发冷。天下之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不知何时,大街上突然盛开了花,一朵又一朵,淡红、墨绿、青紫、深蓝……我才觉察到头上和脖子里凉丝丝的。抬眼望向天空,原来雨丝不知何时纷纷扬扬地飘落,带着清明时节所特有的缠绵和哀伤,像是我心情的注脚。我想我一定成落汤鸡了,旅行包里是有一把备用伞的,但我懒得撑开。
      “薛晚晴,是你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狠命地摇了摇沉重得不听使唤头颅。那个声音有些迟疑地重复了一次,我顺着发音的方向回头望去,竟然是那个我最不想见到的人!他一只手拖着大行李箱,另一只胳膊上背着包,脸上写满惊讶,似乎不相信我会在这个城市出现。
      “先生,你认错人了。”我的嘴角扬起一缕残忍的笑意,漠然答道,随即加快脚步走进人群,永不回头。
      就这样一刀两断,倒也干净。从此以后,我与他不过是陌路人。
      可是眼泪却不争气地滚滚淌落,一首哀伤的老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路上行人匆匆过/没有人会回头看一眼/我只是个流着泪/走在大街上的陌生人/如今我对你来说/也只不过是个陌生人/看见我走在雨里/你也不会再为我心疼……”
      我满以为自己会华丽转身,不会再为他流一滴泪,哪知事到临头,却依然这样难以放下。我恨自己的软弱!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距离;而是纵然彼此相见,却没有交汇的痕迹。

      2017年11月23日改于浙江农林大学衣锦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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