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林山庄》原浣初

4、故事的最初

　　那年，曾柔大二下学期，因为一直住在汉大的学生宿舍，曾柔便把教工公寓的房子租了出去。
　　一天中午，中介打电话来说，有人要来看房，曾柔便急急赶了过去，刚到楼下，便看到长凳上坐着个年轻男子，穿着件白衬衣，袖子随意挽起，膝上放着一部笔记本电脑，低着头不知在写着什么。
　　曾柔刚要上前询问，身后忽地传来一个清脆婉转的女声，声音里透着毫不掩饰的惊喜：“黎昭析！”
　　曾柔回头，就见两个女孩已经小跑着冲到了近前。曾柔在心里吹了声口哨，哇哦，难得的美女啊。
　　其中一个女孩，身材颀长，长发乌黑及腰，肌肤胜雪，杏眼朱唇，曾柔只一眼就认出，那是商学院鼎鼎大名的杨思如。
　　杨思如是名副其实的天之娇女，母亲是汉大的副校长之一，据传，其父也是五大银行之一的某银行行长，在汉中的商界颇有影响力。而杨思如本人也十分优秀，外形出众不提，四年前更是以汉中市文科第三的优异成绩考进的汉大。
　　“黎师兄，你今天怎么有空回学校？”杨思如冲到黎昭析近前站定，轻抚了下从耳边垂落的长发，大眼中波光潋滟。
　　黎昭析合上电脑，看着眼前的两人，微微侧头露出招牌式的温和笑容：“我来办点事情。你们下午没课吗？”
　　“嗯，今天下午没课，我跟林霖回来准备下下周的实习。”杨思如双腮微红，视线落在黎昭析身上就挪不开了。
　　一年多不见了，黎师兄风采更胜往日，那种气度，饶是她也见过不少的所谓成功人士，但她觉得都难及上黎师兄万分之一。
　　林霖悄悄拉了一下杨思如，她的这位好友，素来追求者众，因而也练就了一身帅哥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绝技，可每次一遇到黎昭析就破了功，刚刚那阵疾跑，害得她这个短跑健将都差点跑岔了气。
　　曾柔站在一旁，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三人，只觉得异常赏心悦目，男的儒雅斯文，女的一个清艳高贵，一个健美青春，这等人才，即使在汉大也是难得一见的，可惜宋缨不在，否则用她那手素描画下来，再挂到论坛上，点击率轻松破万。
　　曾柔在看别人，却没发现，黎昭析也在打量着她。她有着一双不染而黛的眉，纤长入鬓，眉下双眼灵动清澈，脸上那种大大方方仿似看风景的神态，让她看起来好像春天枝头那抹新绿，明朗阳光，让人心生欣喜……
　　曾柔欣赏了半天美女帅哥，比照古代选头牌的标准，还给三人预估了评分，眼看三人叙旧也差不多了，这才出声问道：“请问你是来看房的吗？”
　　杨思如和林霖莫名其妙地看向曾柔，黎昭析却目光灼灼地缓缓起身，“你是房东？”
　　曾柔举起手中的钥匙冲黎昭析晃了晃，“上楼吧，时间不早了。”
　　“你要在这里租房住？”杨思如郁闷了，黎昭析要在这里租房为什么不找她呢，为何他始终要跟她保持距离，这么多年，对她却始终淡淡的。
　　林霖皱眉看着杨思如，思如这么些年也太执着了，黎昭析虽好，可就连她也早看出来了，思如不是他的菜，要不然也不会等到今天，况且，听说男人都喜欢求而不得的东西，好友这样明晃晃的爱慕，只怕会适得其反。
　　曾柔拉开门栋的防盗大门，示意黎昭析进来，黎昭析迈开长腿几步过来，正要进门，忽然回头对正要跟过来的杨思如说：“你们先回去吧，改天有时间再联络。”
　　曾柔在心中叹口气，这么漂亮的学姐送上门居然也有人不要，这人眼神看来不咋地。
　　汉大的这个教工小区修建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一水儿的七层楼，没有电梯。等曾柔到了五层楼的家中，从阳台向下望去，杨思如她们已经离开了。
　　曾柔这套房子是二室二厅的格局，两个卧室的其中之一被之前的房主龚教授改成了书房，搬家时曾柔见过一次龚教授，那时他已经八十多了，据说是因为年纪大了老伴又早早去世，远在澳洲的儿女不放心他一个人，就接他出国了，但曾柔当时觉得龚教授看起来顶多也就六十岁左右。
　　黎昭析在几个房间大致转了一圈，就站在书房那副卷轴装裱的水墨画前，对曾柔说：“这房子我租了。”
　　曾柔眨眨眼，这也太草率了吧，好像，这人都没问我房租是多少……
　　“这幅画真好。”黎昭析站姿挺拔，微微仰头，凝神看着画。这是一幅传统的水墨画，即便曾柔这样不懂画的，也觉得意境疏落大气——海岛上的庄园，掩映在一大片高大古树林中，园中建筑的风格不像中式的，尤其屋顶，浑圆高贵，倒有点欧式穹顶的味道。
　　这幅画也是龚教授留下来的，当时，龚教授从书柜里数十个卷轴中翻出这幅，和煦地笑着递给曾爸，说这是送给曾柔的见面礼。
　　曾柔也是最近整理书房，才把这幅画挂了出来，这会儿顺着黎昭析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左下角几个篆体小字：斐林山庄。
　　“斐林山庄”，曾柔蹙眉，没来由地觉得熟悉。
　　“你知道这个地方？”黎昭析一手撑着墙面，扭头看向曾柔。
　　曾柔踮起脚尖，原地上下踮了好几下，双手一摊道：“不知道，就是觉得有点耳熟。”
　　黎昭析看着曾柔踮起又落下的细细脚踝，俊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能这么快把房子租出去，曾柔还是很满意的，自此后，每个月就多了一笔丰厚的收入，欧耶，西沙路的美食，我来了！
　　当天晚上，曾柔就拉上宋缨直奔汉大西门外的美食名街西沙路。
　　西沙路之所以闻名汉中市，除了各色餐饮美食酒吧外，临近璧湖之畔还荟聚了本市最著名的几家私人会所，一到晚间，豪车云集，衣香鬓影。
　　坐在西沙路中段的“鲜舍”，曾柔一口气点了 “尤物三珍”、“鱼水之欢”等林林总总五六个大菜。这”尤物三珍”大哥曾骞曾经请曾柔吃过一次，是用大虾、鱿鱼、蟹黄配上猪肝、猪腰和鸭胗，先用佐料腌制再用锡纸碳烤，待半熟时，淋上特色酱汁用旺火爆炒而成，果然是鲜香入味，让曾柔念念不忘。
　　宋缨双手托腮，惊叹地看着对面点菜豪气干云的曾柔：“这是今天出门撞财神了？”
　　事实上，相较跻身包租婆的曾柔，宋缨才是真正的拆三代，十余年前的一次城中村改造，老宋家一共分得了数十套房产，集中在一起，足以开个中型旅馆了。在宋缨考上汉大那年，她家老爷子惊喜于宝贝孙女光宗耀祖之余，一次性把名下位于内环某高档小区的10套房产过户给了宋缨，让宋缨的一干纨绔堂哥们瞠目结舌。
　　身为校园里的隐形小富婆，宋缨却毫无有钱人的觉悟，食堂的粗茶淡饭也能吃得眉开眼笑。
　　不像曾柔，看似高冷傲娇的妹子，简直将吃作为了毕生追求的伟大事业，一直以来曾柔的历史成绩奇佳，旁人都认为是曾柔记忆力过人的缘故，但宋缨等少数死党却晓得，那是这Y头从小喜欢钻研古今珍馐佳肴，顺带翻烂了上下五千年。
　　曾柔把菜单递给服务员，对着宋缨丢个白眼，忽然想起现在家中的那个帅哥，忍不住有点小得意：“我的房子租出去了——缨子你知道原来建筑学院那个黎昭析吗？”
　　“什么，是他租了你的房子！”宋缨的八卦之火瞬间被点燃，“小柔，你这是金屋藏娇了！”
　　“噗……”曾柔差点把刚喝了一口的西瓜汁喷了出去，宋缨这Y头的脑回路果然是跳跃式前进的。
　　建筑学院的黎昭析，那可是与商学院的华胜齐名的人物，又因建筑学院在南商学院居北，汉大人称“南黎北华”。
　　盖因二人均是难得一见的学霸兼帅哥，而且多才多艺，黎昭析一手国画和书法称霸汉大，华胜则是靠媲美大师级的钢琴演奏水准收获了一众迷妹。
　　只可惜，两年前，黎昭析和华胜在硕士毕业后，都已相继离开汉大，开始各自的职场生涯，成为汉大曾经的传奇。
　　黎昭析和华胜，据说还是发小，私交甚好，想想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真是让人心生向往……宋缨正在脑补堪比耽美小说的绝美画面，桌子下面却挨了曾柔一脚，顺着曾柔手中的虾尾方向看过去，居然看到了不远处刚刚坐下来的华胜！
　　宋缨的杏眼瞬间睁大，华胜呀，她初进汉大时的偶像，转眼两年不见了，越发有型了，咦，他对面坐的是哪个美女，是杨思如！
　　曾柔剥着手里的虾壳，略带同情地看着宋缨，论颜值，其实宋缨不输杨思如，但宋缨这种有点像混血的美艳型，在校园里，明显没有杨思如这种古典清丽佳人吃香，当然，杨思如的家世也是一个重要加分项，以华胜为例，名声赫赫，不也是追了杨思如多年。不过，华胜貌似也不是痴情的主儿，身边美女更换的频率基本与换车持平。
　　那边桌上，杨思如有些心不在焉地用吸管戳着杯中的柠檬，华胜默默地看着她，半晌无语。
　　与黎昭析的温文尔雅不同，华胜的轮廓与气质更为冷硬，不说话时有一种威压的气势，搁古代，那就是有帝王之气吧。
　　“思思，我要到澳洲去一段时间，下周就走。”华胜终于开口道。
　　“嗯，我听我爸说了，他还让我跟你一起去。”杨思如抬起头，唇角微翘，眼里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冷漠。
　　人人都觉得她是令人羡慕的天之骄女，可没人知道，从十岁起，她那对模范父母就再没睡在同一个房间里，先是目睹了父亲身边层出不穷的美女，她还没来得及替母亲不平，转眼就在一个夜晚，撞到母亲在车里，跟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幽会，透过朦胧的月光，她看到母亲解开的衬衣，和被褪到手臂上的黑色内衣肩带……母亲跟她一样，可是个难得的美女呢。
　　父亲的意思她也很明白，华胜是汉华集团董事长的唯一嫡孙，未来的继承人，跟她也算门当户对。
　　华胜也与父亲一样，有着刚毅果决的作风，可是，她内心向往的，却是那种温暖与宽和，好像冬日里最和煦的阳光，就像那个人。
　　只可惜，她也明白，黎昭析据说家世平平，注定与她是两条永远无法相交的平行线。
　　从现在来看，华胜还是很在意她的，将来纵然再不济，大不了她和他就像她父母一样，各自精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