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林山庄》原浣初

25、似是故人来

　　混沌中，杨绍庸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儿时在省委高干小区里，保姆殷勤的笑脸；动乱年代，被批斗了一天的父亲疲惫得躺在靠椅上，却从此再没有起来；毕业那年，他曾经深爱过的女孩，红衣似血，站在汉大的樱花树下，对他说，她要出国了，让他不必等她……一瞬间，女孩清丽的面孔变了，变成了另一张精致妩媚的脸，眼中却满是嘲讽与冷漠，杨绍庸竟有几分恍惚，原来，思如母亲的样貌其实与多年前自己的初恋有几分相似，但为何也是这般遥远和陌生？
　　……
　　杨绍庸脑溢血昏迷入院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汉中商界，随即而至接二连三的变故，更让人应接不暇。
　　华琦终于力排众议登上了汉华集团掌舵人的位置，随即宣布将与康瑞集团合作，正式进军商业地产领域，而杨绍庸的所有股权均由其女杨思如继承，杨思如因而顺利进入汉华董事局，但其夫——汉华集团曾经内定的第三代继承人华胜却始终未有露面。
　　当众人还在对这一系列变动议论纷纷之时，数日后，杨思如在汉华集团官网上再次抛出重磅炸弹，因个性不合，她与前夫华胜已于近日和平分手。
　　曾柔最近休假中，因而还是从乐乐处收到的消息，乐乐与老葛为了庆贺即将到来的“七年之痒”飞去了冰岛二人世界，毫不见外地将一胖一瘦两小子丢到了曾柔家。
　　在乐乐看来，她家两小子从小身体倍棒，吃饭倍香，几乎是见风长的好养活，连感冒都极少有，让曾柔这个干妈带几天完全没问题。
　　曾柔干笑，她能说吗，在老曾家，她是同辈里最最小的那个，不算亲哥亲姐，上面的表哥堂姐闺女都会走路了，她还在幼儿园跟人抢滑滑梯呢，所以，她压根没有单独跟任何10岁以下小屁孩相处超过10分钟的经验。
　　于是，在曾柔家里，就出现了这样一幅诡异的画面：一胖一瘦两个眼睛圆圆的小男生，双膝并拢端正地坐在沙发上，隔着茶几，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烦躁地扯着头发不知接下来如何下爪子的老阿姨。
　　话说乐乐和老葛的基因也算十分清奇，五岁的大福身形好似乐乐，纤瘦挺拔，偏偏一张脸完全拷贝了老葛，两岁的二福胖得像只小猪仔，五官却是翻版的乐乐。
　　曾柔叹口气，所以说上帝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好处不能都给一个人占了。
　　思考了许久后，曾柔终于找到了灵感，她一跃而起，飞快地操起遥控，打开了电视机。她记得听齐睿说过，幼儿园的老师们为了不让孩子乱跑，就常给小朋友们看动画片，这实在是一个省时省力的好办法。
　　一开始，大福二福也很配合得看得津津有味，曾柔呼出口气，开始去看自己的电脑。
　　半小时后，曾柔正在游戏里跟人杀得天昏地暗，一只小胖手伸到她眼前，挥了挥，又挥了挥，曾柔抬头，对面一张白胖滴流圆的小脸一本正经地说：“妈妈说，看电视的时间不能超过半小时，现在已经到时间了。”
　　一旁的大福也使劲点头，以示弟弟说话的真实性毋庸置疑。
　　曾柔手托着腮帮子叹口气：“那你俩说说，咱们后面该干嘛？”
　　大福想了想，笑眯眯地开口：“妈妈平日休息的时候，会带我们去看电影、做头发、逛街还有去健身。”
　　曾柔的眼睛睁圆了，带孩子不是应该去公园看看动物，或者观察个花啊草的，再不然就去游乐场之类，感情有当妈的是全凭自己爱好来的，这还是亲妈吗。
　　曾柔顿时义愤填膺，觉得自己有义务带这两个傻小子体验下正常的幼儿生活。她收拾了下便准备出门，俩小子很配合的从衣架上取了自己的帽子戴上。
　　曾柔一见顿时又闭了闭眼，好吧，那个亲妈果然不走寻常路，大福的帽子上顶着个硕大的白兔耳朵，二福的帽子上则趴着个肥胖的加菲猫。
　　曾柔开车载着俩兄弟去了汉中最大的植物园，因为是周末，园中游人不少，大多数是前来郊游的一家三口。
　　二福年纪小又太胖，路走得并不太稳，大福就总是牵着他的手，嘴里还老成的念着：“弟弟，你走路要看着脚底下，这里石头多，磕到了很疼的。”
　　曾柔顿时感动得老泪纵横，虽说亲妈不靠谱，但是奈何天生命好，这么乖巧省心的儿子，还是两个，对比老曾家那些上房揭瓦下河掘塘的外甥们，真不知乐乐和老葛是几辈子修来的。
　　虽然兄弟俩懂事听话，又真的非常好养——中午曾柔带哥俩去吃植物园里的一家洋快餐，兄弟俩自己动手很省心地吃掉自己面前那份套餐，既不去抢别人的，也没有浪费食物，但一天绕着整个植物园走下来，时不时还要抱会儿犯困的二福，曾柔还是累得几乎要趴下。
　　以至于黎昭析傍晚来植物园接人的时候，曾柔一手拉着一个福，只有气没力地冲他扯了扯嘴角，话都懒得说了。
　　黎昭析让司机把车开走，自己则一手一个抱起俩兄弟，大步向曾柔的车走过去，边走还边掂了掂左边的份量：“二福你的体重快赶上你哥了啊，下次少吃点。”
　　跟在后面的曾柔：“……”
　　俩兄弟显然也累坏了，上了车不久就睡着了，曾柔坐在俩人中间也迅速见了周公。
　　黎昭析从后视镜里看看后排座位上，一大两小三个睡得流口水的人，摇头失笑，此时已值初秋，他随手关了车窗，打开暖风。
　　车内一片静谧，黎昭析心底柔软安宁，平生第一次，有点羡慕起老葛来，自己是不是该趁早哄着曾柔领了红本，然后也生一窝胖小子呢？
　　温暖的空气中，曾柔睡得香甜，如果她听到这话，一定会拎着黎大总裁的耳朵大吼：“你当老娘是老母鸡吗？”
　　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车内的宁静。曾柔顶着揉成一团的乱发，手忙脚乱从背包中翻出自己的手机。
　　电话是齐睿打来的，假期里突然接到上司的电话，百分之二百不会是好事，齐睿通知曾柔晚上八点有个紧急会议，说有要事商议。
　　曾柔张口想问出了什么事，那边齐睿已经挂了电话，能让一向周到的齐睿如此行事，这事儿想必有些棘手。
　　曾柔脸色郑重起来，把身边东倒西歪的俩小子搬到一堆，让两人睡稳当了，然后开始梳头补妆。
　　一直沉默的黎昭析什么也没问，倒似是解释地说了一句：“听说康瑞KKMALL最近推出了新的品牌调整计划，针对橙江新引入汉中的品牌，如愿意进驻KKMALL，租金水平是橙江的一半。”
　　曾柔愣了愣，吐出两个字：“脑残！”
　　其实曾柔想得没错。
　　租金水平是衡量一个购物中心经营情况的重要标识，也是购物中心稳定运营的基础。正常情况下，进入成熟运营期的购物中心都不会轻易调整租金政策，而是根据运营情况每年对现有租金水平进行整体微调，如每平米每日租金整体提升三到五个百分点。但绝不会为了对抗竞争对手，而打乱现有的租金体系。
　　举例来说，如果KKMALL为了引进橙江某个女装品牌，而将租金水平降到了橙江的一半，那势必也会远远低于KKMALL现有的租金水平，如此一来，KKMALL场内现有的同级数女装岂不是会纷纷揭竿而起要求公平对待？这不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吗？
　　正因为如此，之前曾柔也听到过这个传闻，但她没往心里去，因为她不觉得付璐瑶会蠢到这个地步，可现在居然连黎昭析也听说了，那想必不会是空穴来风了。
　　当曾柔一身休闲装奔进会议室时，齐睿和其他高管都已到场了，众人脸上都是一派肃杀之色。
　　事情远比想象中严重。
　　半天前，梁继道在自己的家中遇袭，腹部被刺，至今昏迷未醒，家中也有明显被洗劫的痕迹。
　　原本梁继道作为小有名气的商贾，遇到这种事，众人也会认为是有人见财起意，却没料到，痕检人员在清理现场时，无意在梁继道楼下的草坪上，发现了一截橙色的挂绳，上面有橙江特有的图案，再一调查，竟然是橙江广场员工号牌的挂绳。
　　联想梁继道操盘的狄瑞可虚晃一枪进了KKMALL的前情，再有现下KKMALL不计后果地挖墙脚行为，外界对于橙江广场的关注度和各色谣言几乎是以化学气体扩散的速度传播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