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尘诀》粼漪二月

1、忘尘山

　　“小弟弟，你这么小就在忘尘山修行？”引谢家送来的小徒儿上山的是个小个子，圆溜溜的眼睛，睫毛纤长，小鼻子小嘴，一副孩子面相。
　　那小孩白了他一眼，“我是忘尘山长生门下的门生，长生不死，我修行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
　　小徒一惊，不愧是仙山，貌若孩童也大有来头。
　　“那我也能长生吗？”
　　那小子瞥了他一眼：“我劝你入山别总想着进长生门。”
　　“为何呢？”
　　那人不再回他，小徒也撇了撇嘴，埋头行路。

　　忘尘山听着像是个清心寡欲的地方，可不到大堂，大白天也能远远的看见灯火通明，台阶不光高而长，两旁六根盘龙大柱让见着不免瞠目结舌。
　　走了几进才来到堂内，笙歌摇曳，佳人舞袖，小徒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雕花的红木长案摆了好些个，最是精巧的放在了高台之上。金樽清酒，玉盘珍馐，看的人口水吞咽不及。
　　四下张望之时，台上的人缓缓放下酒杯。竟是个美的挠心的女人，一身穿得嫣红，钗饰一件不少，美艳至极，况且还是个冷美人。小徒心想，难怪忘尘山选员苛刻，要是有门道知道堂主是个美艳动人的女子，我便早就来了忘尘山。
　　“今日忘尘山重门相聚宴饮，本不想谈及平日那些种种琐事，可现下有人宁用稀世血夜珠送一人入山，碰巧我看上了这血夜珠透着血光的神采，便答应留他。”说罢，饮了一杯，霎的一抬眸盯住了小徒。
　　“阿容，把人带上来给众门主瞧瞧。”
　　坐在最外口的是个精悍的力士，浓眉短目，一杯一杯的只顾喝酒，匆匆扫我一眼就大口吃起菜来。后头是个穿长衫的，一派书生气。身旁放的一柄长剑，连同剑鞘都散着锋芒。小徒儿惊讶着，师父也为他提过很多名剑，那剑冰柄镶黑白两粒南海珍珠，仙鹤翱翔，定是天下绝剑——奕。
　　不等看完堂中人面目，一个女子轻步凌云，来到他的身边，瑰色绸缎附在身上，腰间浮动着绸缎的波纹，却不难想象她纤纤缦腰，外头一件紫纱若即若离地罩着仿佛下一秒开要离开从透光的肌肤上滑落。头发赞做一髻，故作凌乱地飘了几缕。她用细滑的手缠住了小徒一只手臂，娇柔的攀在了他身上，曼妙的曲线贴合着他。小徒儿没见着她的脸，却闻见了欲望的味道。
　　“这样俊俏的小生定是进不了我的媚婳门，真是想我的楠哥哥，璟姐姐，你看上的是这张让人失魂的小脸吧。”
　　“像”，他还在看着我。“既然如此你就进段楠林的断杀门。”
　　不知何时，一道黑影站在了堂前：“杀人灭门是我断杀门来做我的门生里只有高手才能活下来。大选之日已过，璟娘还是将他收了上来，若是伤了死了璟娘破例也要收上来的人，璟娘要找我偿命吧。”
　　那人边说边试下皮，留给我一个挺立的背影，安全伟岸。
　　“忘尘山每年都会有流水一样的人死去，我方才也说了，我只不过许了那血夜珠的情分，至于此人，天行有常，自有他的定数，我何时想左右了？”说罢，凉酒入喉，眯上了杏眼，听了丝竹去。
　　而黑衣男子忽然转过身来，他的眼神带着刀刃望向小徒，看了半晌，右边嘴角一扬，玩弄似的逗他：“你叫什么？”
　　“我从小跟着师父…他们叫我六儿……”
　　“从今往后你叫‘槐’姓随本家”说完化作一阵黑色羽翼，冲出了大堂。
　　小徒儿想，这时候上怎么会有如此张狂之人，对了，师父姓谢，那我就叫……谢槐？

　　“跟我走吧”阿荣又将谢槐带出了大堂，曲声渐行渐远，“进了断杀门等同于失了性命。生时，放下你的人性，完成门主交代的；死时，你也得提前服下‘忘尘’，化作一捧烟尘。”
　　“‘忘尘’是何物？”
　　“忘尘山的各门生下山执行任务，尤其你们断杀门，危险极大，时常口含‘忘尘’，其乃至毒。死前咬破，尸体便可化作尘土。手上沾的血，现世的仇恨，因无人知晓你的身份，便无以为报，这一段往尘也就了了。”
　　“忘尘山原来不是让人潜心修行的，尽是杀人饮血，死后也要穷尽他人的念想。若是连仇恨都不留给人家，那生者要拿什么抚慰已故之人呢。”
　　“忘尘一入，你就不再需要你的所谓人伦道德，生存下去。你的门主段楠林自从入忘尘山从无败绩，门主之位也是杀了上一任门主坐上的。他不顾惜弱者，一切要靠自己。”
　　“若我不愿意杀人呢？”
　　“任务失败，如若不是死了或者重伤，都要受到堂主赤璟的惩罚——滴水之刑。”
　　“滴水？”
　　“捆住全身，滴水于头骨正上方，长期以往，日渐薄削，待头骨形如纸薄，后来，头骨破裂之声清脆响亮，自己也能听见，头骨穿透，受击脑之痛。曾有不少人受过此刑，置其堂前，一年内，忘尘山终日哀嚎，无人敢不忠心完成任务。我们到了。”
　　眼前是一座庞大的宫宇，通体玄木打造，只一扇金字牌匾上刻“断杀门”三字，此外一片漆黑，层出杀气，看的人一阵战栗。殿前一棵健硕的楠树挺立，整个宫殿极少的阳光都在这棵楠树上。
　　不禁让谢槐又想到了之前的黑衣男子。他杀人如麻？我要与他一同害人去？师父，你送我上这狼虎之穴到底是何用意。
　　正想着，一片黑羽落在了谢槐肩头，被风吹了撩过脖子
　　，像被绵绵地一抚。原是段楠林来到了我的身后。
　　“阿容，你也去赴宴吧。把他给我。”依旧冷酷。
　　“是。”
　　“全名呢？”
　　“谢槐。”段楠林绕到了谢槐面前，谢槐便能细细地看看他：段楠林眉眼之间散出的光焰如箭，乌黑的双瞳如雪夜，看得出有往事却被雪夜掩住了。鼻子高挺，嘴唇不薄不厚，是温润的颜色。总之，谢槐觉得他是个很好看的人，强过一般人的高大更显的他桀骜不驯。回过神时，发现段楠林也深深的盯着他，近乎恍了神。
　　“段门主，对吧？我来忘尘山是修行的，并不想伤人性命，你和你别的门生一定都比我厉害，有任务的话就别算上我了。”
　　“不成。”他走上前了一步。
　　“我颇懂铸剑，我可以为断杀门上下铸上好的剑，我不会杀人。”
　　“很简单的，我教你。”段楠林又上前一步。
　　阿容说过这个人凶残至极，谢槐一时不敢反驳什么。
　　“没有空殿了，只有我寝宫的偏殿空着，你住着吧。”
　　“我真的不会杀人。”
　　“我说了，我教教你。”
　　吐息间，段楠林的气息呼在了谢槐脸上，温柔的注视他的眼睛，又是那个坏坏的笑容，但是谢槐不知为何脸上一阵温热，那一刻全然忘记了他是个杀戮无数的恶棍。
　　他拽住了谢槐的手腕，拉着他走到寝宫处。
　　段楠林的寝宫富丽堂皇。不是很大的器物都是纯的打的，上等的
　　檀木只不过是寻常，红珊瑚，暖玉，西域奇玩数不胜数，况且只是略看几眼就已经如此之多。同时，偏殿也是极尽奢华，不输正殿。
　　“段楠林，你真的让我住这里？”
　　段楠林皱了一下眉头，也是很好看的，一下子又弯起嘴角笑了起来，邪气地凑近谢槐说：“你叫了本门主的全名，我要罚你。”将谢槐的手腕高高举起，拉的更近了些，“罚你从今往后，我住哪你就住偏房，不得离开。”
　　谢槐和段楠林靠的这样近，怔住了。
　　段楠林歪了歪脑袋，还是那玩弄的笑容，说道：“对了，你的眼睛真好看，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