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音，忘川叙》七月迷香

18、交易与试探

　　雪天里的阳光，只是打个照明的旧友，你有很多话想说，总想着和它把酒言欢，却无奈总留不住它。
　　万事皆是如此。
　　看着原本炽热的骄阳躲到了厚厚的云层之下，下午越发阴沉的天气，静子心事重重。
　　放在桌子上的审讯笔录她看了不下十遍了，表面上好像一无所获，但是却在蛛丝马迹中找到不少的疑点。
　　“徐妈在这个地方干了二十多年，她知道的肯定不止这么一点点，她嘴巴还很严实，别小看这个大姐，她心里头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
　　“不难理解，一个失去所有的寡妇，在田荣兴的帮助下，人生有了着落和依靠，两者关系不见得只是雇佣关系，可能已经上升为亲人了，她必然是死心塌地护主的。”
　　“小余的证词很有意思，遗憾的是指向性不明，模棱两可才是最要命的，不过凶手的范围，必然是这家店的主人。”
　　“不管小余说的是真是假，有三个人脱不了关系，田荣兴，李晓星，和那个神秘白衣女子。”
　　“唐微微巧舌如簧，很容易找到警察的漏洞，越是如此机敏和反击，越暴露她在遮掩，或者说是在保护什么。”
　　“但是在时间上，她跟这件事，最不可能有关系。”
　　“田双就……太可疑了。”
　　“确实是，是一张白纸，却让人不得不在意。”
　　静子和小白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让萌叔感觉头痛，在动脑子方面，萌叔只能摊手耸肩。
　　看了看时间，都下午四点了。方警官都出去打电话五个多小时了？他不准备过来拿审讯笔录了吗？
　　眼看着太阳都快要下山了，静子准备出门去透透气。“头痛，我去看看方警官在干什么。””
　　“一切小心。”
　　静子报以一个微笑，小白总是这样，一本正经地给你的心带来温暖。不过几天而已，自己还为他们几个瞒着自己而生闷气，但是一遇到棘手的事情——他们就如配合多年的舞伴，太熟悉对方的脚步和动作，默契十足。
　　心中还埋怨吗？不清楚，眼下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刚走到楼梯拐角处，脚步就停驻住，她迟疑地瞧着三楼的木质楼梯，若有所思。
　　她想起之前小白跟她说过的一句话，“你猜昨天晚上为什么江吾用座机打电话而不是手机？”
　　当时静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江吾是谁，随机微微吃惊，张嘴惊愕。
　　她当时气糊涂了，没有想到这一层面！
　　如果说这个民宿店里有人捣鬼，不是如果，确实是，在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那么这个人必然也会监听电话！所以，江吾那句话不是对她们说的，而是，对黑暗中的那只恶灵说的！
　　江吾这是在救施紫！
　　江吾和他们一样都清楚，施紫凶多吉少，必须尽快找到她，但是思绪线索一大团，衍生出来的支线又涉及二十年的事件，被动的他们，只能投机取巧，将对方一军，暂时确保施紫的安全！
　　这个每次见面，都会让静子不舒适的男人，是一只狐狸，虽然心中对方危险狡诈，但眼下也不得不一起合作。静子摸了摸衣服口袋里的眼镜，是不是应该还给他？
　　踌躇之间，仿佛楼上有一个无形的磁铁，控制不了自己的脚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三楼。
　　只可惜江吾并没有在房间，静子松了好大一口气，毕竟她也不知道面对这个男人，自己会说什么。
　　面对男人，静子都是排斥的，她不知道如何和男人相处，除了小白和萌叔。
　　刚转身，却听到了江吾房间隔壁传来的巨大的撞击声和痛苦的叫喊声。
　　是顾言烨。
　　静子突然意识到，她从未跟顾言烨聊过，或许从顾言烨的口中可以问出什么来。
　　对于这种类型的房门，静子轻而易举地就打开了。扑面而来的刺鼻味道让静子不由自主地捂住了鼻子，房间里一片狼藉，药水也好，实验瓶也好，全都碎了一地。顾言烨跟个犯人一样，连人带椅子侧躺在地上，不断地抽搐着，有点像瘾君子犯瘾的样子。
　　心中不禁泛起同情之心来，好好的富二代，弄成这个样子。
　　顾言烨永远都会记得那一天，在他人生最低潮最无助的日子里——他每日受到精神的吞噬与折磨，被逼着吃着那些白色的药丸和无休止的物理刺激，他的身体不再是自己的，他感觉每日他的器官都在衰竭，不，是生命的衰竭与流逝，他第一次有那么强烈的渴望——死去。
　　静子就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在他还有着一丝理智的时候。一个穿着红色羽绒服，瘦瘦高高的女人出现在他的眼前，戴着粉白色相间的毛线帽子——将及肩的头发服帖的垂在耳下，顾言烨觉得这样有生命力的女人出现在他眼前，好刺眼。她的表情很是厌烦，还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怜悯。那个时候顾言烨强烈的感觉到，他有救了。
　　“顾言烨？”静子环顾四周后，突然才意识到什么似得接着问，“你还有毒瘾？”
　　顾言烨笑了，这还真是个天真的问题呢，试问哪一个富家公子不碰那个玩意儿呢？
　　“要么……救我……要么……杀了我。”感觉到自己的嘴巴里不停地有液体流出来，顾言烨艰难地吐出了这样一句话，他自己听到自己的声音，感觉像个傻子。
　　静子就这样用她澄亮的眸子盯着眼前这个垂危的年轻人看了许久，叹息一声：“我只想知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能让你留下这样的心理创伤，不仅仅只是看到雪女那么简单吧？”
　　听到“雪女”两个字，顾言烨的眼瞳突然放大，仿佛看到了一个怪物一般惊恐，有什么巨大的力量在让他颤栗，随即，他大笑起来，或许是身子真的很虚弱了，他笑得时候咳嗽个不停，他一动，手脚上的机器开始自动地点击他的四肢，他如触电般哆嗦个不停。
　　不管目的是什么，这样对待一个人太残忍了，静子实在看不下去了，“江吾你他妈是个大混蛋！”大骂一声后准备解开那些如小蛇一般缠绕的细线。无奈翻来翻去都找不到接口，拿出随身带的小刀将其一一割掉，途中也顾不得自己被小电量的电刺痛双手，直到隔断最后一根黑粗线，顾言烨才从那堆细线中挣扎爬了出来。
　　给顾言烨喝了几口热水后，他的气色才好起了许多，他惨白的脸上胡渣肆意，无比狼狈，血红的双眼里恢复了点生气。
　　好巧不巧，那个戴着厚眼镜穿白大褂的医生打开了房间，看到眼下的两人，“你们？你在做什么？”
　　一个健步上前，用胳臂肘狠狠往医生上脖子上一重锤，“帮你医治病人，老家伙！”
　　那医生便跟个泄气的娃娃一样顺势倒了下去。
　　笑了笑，看来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走吧，时间不多了。”顾言烨踉跄着想站起来。
　　“去哪里？”
　　“你不是问我到底看到了什么吗？趁着我现在还清醒，我带你去看一看，你最好把那瓶黄色药瓶带上，我不确定什么时候发病。因为我们今天要去那个地方，那个盛大的地狱祭奠。”顾言烨颓废地脸上竟然牵扯出一丝的邪笑，那个笑容，如开在地狱里的妖艳之花，带着蛊惑人心的危险。
　　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哆嗦，静子将小刀放好，然后抬起头，“我可能还要准备一些工具。”
　　“不着急，咱们离午夜还有一段时间。”
　　心跳莫名地狂跳起来，静子可以理解为是嗅到关键信息的兴奋，还有打开恐怖大门的期待，能够把一个成年人吓成精神紊乱，必定是常人无法想象之事，不是很让人期待吗？
　　拿起手机，设置成关机模式，既然前面充满危险，自然，是不能让小白和萌叔冒险的。

　　李晓星从一大堆的英文文献中抬起头，看看时间，都快十点了。
　　图书管理员正用抱怨的眼光瞧着她，她立即收拾好自己的书本文具，匆匆离开偌大的图书馆。
　　幸好学校里图书馆到宿舍楼的灯比较密集，不过这么晚了，李晓星还是加快了脚步，平时她都是和室友一起去温书，只是这学期开始室友谈了个对象，也就正大光明只剩她一个人了。
　　脑海里突然跳出中午下课时遇到的田荣兴，他的表情，那副世界末日的样子，真的很让人在意呢。
　　一个踉跄，只感觉耳边有一阵狂风，纤弱的身子被拉到了一边，差点站不稳。
　　李晓星刚想喊救命，却被一张大手捂住了半张脸。
　　她只能就着从树叶缝隙中透出的鹅黄色光线，看到那张脸，他的眼神是那么的脆弱，而不是带着恶意。
　　“李晓星，你是没有心的女人吗？”
　　男人身上散发着刺鼻的酒味，带着几乎是苛责和无奈的口吻，仿佛说出这句话，已经榨干了他的自尊。
　　他的脸靠得更近了，带着血丝的双眼里有液体在流转，“所以，你把我的心偷走了，然后又恶狠狠地把它捏碎是不是？你就那么无聊那么残忍吗？你说让我考虑一个假期，天知道这个寒假我是多么疯狂的想着你念着你！所以，你是定制好了时间，然后把我彻底毁掉是不？是惩罚我吗？你惩罚我一直以来对你的冷漠和逃避吗？如果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李晓星，你赢了，我田荣兴这一次，彻彻底底毁在你手上了，你开心了吗？”
　　几乎是带着哭腔，越说越激动，全身都在颤抖，他那双眼睛，写满了悲伤。他凝视着宝贝一般的李晓星，手也无力地垂落下来。
　　他往后退了几步，“我也真傻，你这样的仙子，怎么会看上我这种穷小子呢？我不过是你一时的玩物罢了。”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田荣兴准备转身离开。
　　李晓星迟疑了片刻，才缓慢说出：“田荣兴？田荣兴，我……”
　　男人的力气是巨大的，她不过刚说出口，便被田荣兴推到了粗大的树干上，嘴唇处感受到了冰冷的碰触，那带着酒味的裹挟让李晓星有了片刻的迷离。
　　浅尝辄止后，田荣兴放开了李晓星，“我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你叫我的名字，我就必须……”好像夜晚的冷风让田荣兴清醒了几分，他有点后怕地拍打着自己的脸，“我都做了什么些什么事？我不是人！”
　　李晓星一下子抓住了田荣兴的手，她对着田荣兴笑了笑，突然主动扑到了他的怀抱中，“田荣兴，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田荣兴惊愕地看着李晓星，她白皙的脸上闪动着红晕和娇羞，眼眸中全是柔情，他不知道李晓星拉着自己这个动作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他不想再去想了。
　　捧着李晓星冰冷的脸颊，忘情的吻下去。
　　和方才那个吻不同的是，这次李晓星温柔地回应了他。
　　在那个春寒料峭的夜晚，一夜之间，好像万物复苏。

　　“施紫，你猜李晓星知道什么呢？我提醒你，故事到这里，开始变虐了哦。”
　　“施紫，你很乖，你都有按时吃饭呢，你放心，你暂时是安全的，只需要安静地听完这个故事，但是故事讲完后，你会为这个故事送葬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