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园，燕园。》吴悔

5、只差一点点

　　春暖花开的那天，这群高三的学生才被窗外的一声轻啼惊醒。一个个沉重的脑袋从书堆中抬起来，惊讶划过他们的脸颊，阳光在瞳孔中闪过，原来春天到啦！
　　甘棠望着窗外的好春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不无惋惜地想：“这么好的天气，好想出去看看太阳啊。”可惜这个念头只是转瞬即逝，班主任急匆匆地走进教室，大声宣布下节体育课被占用的决定。教室里一片寂静，古井无波，大家见怪不怪的接受了这个事实，甘棠看了看自己依然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腰腹，和到处都是书堆的狭小教室，认命地低下头，继续琢磨地理试卷。
　　“上次去参加北大自主招生的柏舟同学回来了，虽然差了几分没有直接被录取，但是依然拿到了加分，下面就让他给我们大家分享一下经验，你们后面有机会申请自主招生的好好听一下，借鉴一下，大家掌声欢迎。”班主任继续说道。
　　“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可能没被录取？”甘棠心里一惊，满腹疑惑，准备鼓掌的手也迟疑了下。柏舟从教室外走进来，步子有些急促，甘棠坐在底下仰头看着，他还是和往常一样的面无表情，只是紧紧抿着的嘴，泄露了一丝天机。
　　“大家好，关于我这次自主招生的失败经历，也没有太多能说的。我离预录取的线差了１分，这一分，也就是一个选择题的分值，我回来之后一直在想，如果因一念之差，我做对了某个选择题，那会不会一切就不一样了，但是我没法改变过去发生的事情，这次的失败让我很受打击，我感觉自己，和北大，总是差一点点，和我想要的一切，也总是差一点点，不知道我以后，是不是做什么事都是差一点点。但是，未来我们还要继续一起努力，祝福各位！”
　　说完，他又急匆匆地下去了，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同学们都有些发愣，还是班主任带头鼓起了掌，甘棠也有些震惊，她原本笃定柏舟一定会成功，她甚至都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柏舟回来之后的狂喜。但是她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一时间，她琢磨不出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只是一直看着柏舟的方向，那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始终在她脑海中转悠，不甘、失落、悲伤一阵阵蔓延开来，海潮一般，淹没甘棠的脚踝。这么想着，她眼中的担忧更甚，想着要不要去安慰他几句，可又害怕撞上他强烈的自尊心，举棋不定间，正赶上柏舟回身拿历史书，两人目光相触，甘棠措手不及，只得冲他安慰性地笑了笑，又立刻低下头去。柏舟抿着嘴，垂下眼，也很快回转身去，投入到更加紧张的复习中去。
　　那天晚上，甘棠思考了很久，给柏舟发了一条长长的短信。她把自己打印的那一叠高考状元励志文章翻出来，字斟句酌，挑了好几句鼓励的话，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敲打着：
　　“柏舟你记得有一篇里一个名叫高策的学长吗？他高三的时候曾经跌到谷底，甚至都只有去复读的可能，但是他始终没有放弃自己啊，高考的时候终于恢复到以往水平，成功考上，所以你看，没有关系的，只要还没有高考，还没有结束，那么之前的每一步，都是有意义的，也许，自招只是想告诉你，你离北大只有一点点了，所以剩下的时间就是去弥补这个一点点的啊，你的未来还有很长，不会什么都差一点点的，相信自己啊，我们大家都很佩服你的！。”
　　好容易编辑完，点击发送后，她就把手机扔在了一旁，开始复习。
　　“今天要复习五四运动，五四运动啊五四运动”，她一边念叨着一边飞快地翻着书，翻到某一页的时候，手却突然定住，眼神胶着在那群振臂疾呼的学生上，他们的背后，四个大字安安静静地挂在那里，“北京大学”。
　　她闭了闭眼，整个人伏下去，侧脸紧紧地贴在桌上，脑子里又开始胡思乱想：“唉，柏舟都没有考上，那么我呢？我又何去何从？我恐怕不是差一点点吧，差了那么多，我该怎么办呢？安慰别人的时候我倒是一把好手，都差点圣母附体了，却忘记我自己还水深火热！”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眼睛瞥见了桌角上摊开的励志文章，她曾为那群人感动过，痛哭过，赞叹过，钦佩过，也被他们激励过，可是，鸡血之余，更多的是深深的自我怀疑，她真的能做到吗？她真的可以和他们一样吗？她真的可以走向未名湖吗？
　　太多的想法在脑袋里徘徊，她觉得自己脑后一抽一抽的，生疼，眼皮也开始渐有粘合的趋势，她在心里告诉自己“我眯一会，十分钟，就十分钟。”然后就迫不及待地会周公去了。
　　突然桌面上一阵轻微的震动，她瞬间跳起来，连声喊着“几点了几点了我迟到了没”，反应过来后，懊恼地骂了自己几句，揉着脸，俯身拿起桌角的手机，点开。短信箱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句话：
　　“甘棠，我们一起，考北京大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