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搬家与回家（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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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与回家（上）
送走了最后一队录音团队，确认了所有设备的状态，把被刚刚那个由两兄弟和朋友们组成的摇滚乐队搞得一塌糊涂的休息室打扫干净，亚历山大·菲尔丁终于完成了今年最后的一份打工。
“圣诞快乐，享受假期的同时也别忘了好好写歌！”录音室老板理查德接住了亚历山大隔着两排沙发抛给自己的钥匙，并送上了过于提前的祝福和督促。
“帮我留意鼓手才是要紧，为什么乐队跟被诅咒了一样，四年鼓手跑了三个了。”亚历山大拉开大门，又折回从门厅角落里拉出他的单车跨上，骑出屋子的时候也不忘回头又丢下一句，“还有别把我今年的工钱拖到明年才发哦，理查！”
当亚历山大一路飙车回到公寓时，已经晚上十点钟了。他忙手忙脚地扛起单车冲上二楼，还没等掏出钥匙，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合租室友兼乐队贝司手希德打着哈欠出现在亚历山大面前，“亚历克斯，太慢了，你都快赶不上车了。”
“今天录音的乐队拖太久了，兄弟两个中间差点打起来。乐队成员还是应该保持距离啊，关系亲近可没什么好处。”亚历山大一边挤进门一边抱怨着，一放下单车就跑进自己的卧室拉出来两个大背包，一边一个带子背在了两边肩膀上。“圣诞快乐，希德，我先走了。”只在屋子里存在了两分钟的亚历山大丢下这句就又匆忙消失了。被留在身后的希德对着他的背影大喊：“是在催我搬走吗？”
这是自出生以来亚历山大第一次到伦敦之外和家人一起过圣诞，第一次不在那个一家人一起住了二十三年的切尔西区的房子里。今年11月初，父母突然通知自己旧房子已经转手卖了出去，而在伯克郡的新房子已经大体收拾停当，要自己今年圣诞节早几天回去帮父亲处理一下庭院。所以现在的亚历山大在夜里的火车上一边打着瞌睡一边想起，如果切尔西区老邻居家的那个比自己小两岁的托马斯·威尔斯今年回家过圣诞的话应该会想念他最喜欢的亚历山大的妈妈做的饼干吧，不过他自从三年前去了德国就再没在圣诞节回过家了。对于托马斯不回家的原因，亚历山大自以为是地认为主要是托马斯不想遇见前男友，也就是自己吧。而自己也恰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托马斯，这三年每到年末回到家时亚历山大就会拐弯抹角地向母亲打听，“邻居家的孩子回来了吗？”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否定的。所以托马斯的缺席也让亚历山大每年的圣诞和新年少了很多压力，让他能自然地和托马斯的父母打招呼。
那今年的搬家理应让我更放松了吧，亚历山大这样想着，眉毛却皱了起来。但是为什么要把房子卖掉呢？哪怕是租给别人，也好过卖掉吧，毕竟我们和威尔斯家做了八年邻居。在11月得知老房子已经转手的消息后，亚历山大马上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开始了一长串的抗议。
“为什么要留着呢？”母亲问，“我们都已经退休，只想着养老了，出租很麻烦的，你又不愿意住到这边来。”
“因为……”，亚历山大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说清自己的感受，最后只说出“你和威尔斯太太不是很好的朋友吗？”
“是吗？说起朋友，也是你和托马斯吧。大人们也是因为你们两个才会有交流啊。”
不是朋友，已经不是朋友，曾经做过朋友。亚历山大闭上眼睛，强行打断了自己发散个不停的思想，打算用路上这四十分钟好好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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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峡另一边的大陆上，被挂记着的托马斯·威尔斯也面对着艰难的情况。
前一天输掉比赛的托马斯，当晚就开车从科隆到了法兰克福的男朋友菲利佩家。而在银行工作越到末年越繁忙的菲利佩则在公司加班了一整夜。两人已经交往两年多，对彼此的生活都再了解不过，所以托马斯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大概预料到即使来法兰克福，也会是自己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房子。人们都说现代建筑冷漠如同钢铁森林，但是托马斯却更喜欢在低落的时候在这种让人类看起来都变得渺小的“丛林”里，他更想要在大城市高层建筑的玻璃后，看着灯火和美因河体会这种人之间奇妙的共同的无力感。相对的，快乐的时候他就一定要在科隆的老城或是郊区玩闹了。除此之外，果然还是想念起半个多月没见了的菲利佩了。如果他今天晚上不回来，那明天周日肯定要休息了吧，就算不休息，也肯定还是要回家换衣服的吧，托马斯躺在菲利佩家两个人的大床上这样想着，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就如托马斯想象的那样，今天中午醒来时，菲利佩正在床前换上家居服。“刚刚回来吗？今天休息吗？”托马斯说起德语来本就带着口音，现在还没完全清醒声音黏糊糊的，惹得菲利佩笑了起来。
“今天休息，怎么突然过来了？”菲利佩转过身面对着托马斯，把他从被子里挖了出来，看到他身上穿着休闲的毛衣，“没有洗澡就睡了我的床呀。”
“德国佬真讨厌啊。”托马斯佯怒道，“输了比赛都不安慰我的吗？”
“本来胜率也不大嘛，科隆对拜仁，比赛而已，别再皱眉头啦。”菲利佩帮托马斯把被子推到一边，从腋下把人架了起来一直拖进了浴室，“洗漱好，给你做好吃的。”
菲利佩从浴室出去后，托马斯抬起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苦笑，“‘比赛而已’？上半场局势明明十分有利。不该跟无趣的菲利佩说足球的，没有睡醒就记不住了吗？”
等托马斯洗漱好走到客厅，菲利佩已经在一旁只用一张长餐桌划分出空间的厨房里煮着菜了。托马斯也进到厨房，从背后抱住了菲利佩，因为个子比身前的男人矮着一些，头也趴在了菲利佩的背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个仍然专注在案板和锅子上，另一个好似只是休息一下。在把最后几个小土豆扔进炖锅，盖上盖子后，菲利佩带着背上树懒一样的人移动到水池边，洗手擦干，然后拍了拍交叠在自己胸前的双臂。
“托米，有件事情想要和你商量一下。”菲利佩把托马斯的胳膊拉开，转过身面对着比自己矮了十五厘米、也小了十五岁的小男朋友。托马斯也回望着他。“今年圣诞和新年带我回家好吗？”
“哈？”托马斯还没有搞懂，“不是一直在科隆……”
“不是那个，我是说……回伦敦，带我见见你父母怎么样？”菲利佩放开自己握着托马斯胳膊的手，滑倒下面又握紧了托马斯的双手。
“可是……”
“还有下周末和我去海德堡见我父母怎么样？”
“这不……”
“和我结婚吧。”
“停，为什么？我是说，这么突然？”托马斯想把手从菲利佩那里抽出，但是却被握得更紧了。
“因为我们彼此相爱，在一起就要三年了，但是相聚的时间又太少了。我想和你有更多的时间一起度过，你不想吗？”菲利佩注视着托马斯乌黑的双眼，从眼睛中看到了自己饱含情意地求婚。
“我们早就讨论过，现在的情况，我们没法住在一起。”
“搬来我这，托米。”
“这根本不可能！菲利佩，我又不在法兰克福踢球。”
“你马上就要21岁了。”
“你想说什么？”托马斯这次用上了真正的力气甩开了菲利佩握着自己的手。
“今年的英国国青队的比赛你没有一场入选，在科隆的租借期也要结束了，回到切尔西还要继续呆在青年队吗？托米，你应该去读大学，你的成绩可以在德国申请一个中等的大学了。把足球当□□好就可以了。”
在菲利佩说这些时，托马斯先是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但到最后，又变得没有一丝表情。“的确像你说的话。”托马斯丢下这句走回了卧室，菲利佩望着他落寞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像是笃定了自己的小男朋友会好好地思考自己的提议。
等到午饭准备好，菲利佩叫了几声“托米”，托马斯便从卧室里出来了，换上了出门的衣服，背包也塞得鼓鼓囊囊。菲利佩听到动静转过身看向托马斯，眼神间似乎透露出一丝询问的意味。托马斯把食指伸到嘴前，做了噤声的手势，示意让菲利佩听他说一说。然后用平缓但有力的语气说了长长的一段：“菲利佩，我不想去见你的父母，也不想让你见我的父母，结婚也不是我退役前想要思考的问题，而我五年内并没有退役的计划。我不知道为什么从来不关注足球，一年最多看我三场比赛的你，为什么突然对我的工作情况如此了解。不，不能这说了解。我今年没有入选是因为奥运年一切都是为了奥运阵容的磨合，因为一些原因青年队最多带的三个超龄球员，都是和我位置重合的中场球员。我不认为今年没能踢上国家队的比赛算是什么失败。至于租借期还有半个赛季才结束，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拿完全不确定的未来来和我讲道理。”说完他走到拿着餐盘的菲利佩面前，抬头在他的脸上落下一个轻吻。“我知道你爱我，我不想吵架，但是你要试着也在我的角度思考一下，尊重我的工作。我会想一想你说的大学的，但是你也要好好想想好吗？今天我先回去了。还有，今年圣诞节我一个人回伦敦，你也回家和家人一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