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迟到了很多年》夜仄

3、第3章 上

　　她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农村里，一户最普通不过的人家。因为是女儿，在13岁时，便被父母剥夺了继续上学的权利。理由很简单，她需要工作来赚钱供弟弟上学。

　　可这一切，她也不曾怨恨过。

　　从小被冷待的自卑以及想得到更多关爱的心，让她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就像村里其他的同龄女孩一样，甚至已经嫁人了的都有。

　　如此，她还是幸运的。至少还能在这个家里，以孩子的身份多过活些日子。

　　每日，她的生活就是跟着妈妈去村里那唯一一个工厂里打些零工。如果工厂没有需要加工的散活放下来，她便跟着爸爸去田地里做农活。

　　两种工作比起来，她更喜欢前者，因为无论她多努力，爸爸都会怪她做得不好。可如果弟弟放学过来帮他拔几棵草，他都要找别人炫耀很久，他生了一个既聪明又懂事的娃。所以每一天晚上，她都跟着住在邻家的奶奶去祷告，祈求明天工厂还有活给她做。

　　这样的生活，一直重复到15岁那年，她遇到辰良，那个她唯愿此生从未见过，爱过和恨着的那个人。

　　那个时候，眼看着她一点点长大，逐渐到了适婚的年龄，她的父母变为她说了一门亲事。一个从未见过她，她也从未见过，却愿意不收嫁妆，还给一大笔彩礼的男人。而她当时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那么小的一个村，那个人，怎么就没听说过呢。

　　后的后来，她才知道，那是一个大了她十多岁，常年卧床的男人，其父母为人低调，很少向别人提及这个大儿子，邻里也只知道他们有一个儿子上了大学，很有出息，在大城市定居了。可他们逐渐老了，照顾不动了，便想找一个活得比他们儿子长，好照顾他们儿子的人。

　　起初，她是愤怒的，愤怒于自己被当作交易的对象，一个没有自主意识的东西来对待。可慢慢的，她还是习惯的妥协了，在母亲与父亲整日的冷嘲热讽与洗脑中放弃。

　　可命运却在那个午后，面目全非。

　　有时候她也会回想，如果当时按部就班的生活了，是不是就没有现在的苦痛了。她时常会后悔那个时候做的决定，可若时光倒流，她想，她依然会做那个决定。

　　那是她第一次遇到辰良，他正倚靠在工厂老板的车门边等人，穿着有些泛黄的白色帆布鞋，浅蓝色的牛仔裤和白色的衬衣。

　　白皙的脸庞，俊俏的五官，笑起来微微斜向上的嘴角叼着根狗尾巴草，痞气又时髦，那一头略长的碎发在风中更是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般乱舞，纠缠的工厂里的小女孩都跑出来看。

　　后来，他听其他工人说，他是工厂老板的儿子，只有在放假的时候才会回来。

　　当时的她，也只是那么匆匆的瞥了一眼，便被父亲拉进去干活了，所以，谈不上心动，只是觉得他和村里的男孩，不大一样。

　　可无论现在的沈卉怎么回想，都想不起来她为何会爱上辰良。

　　或许因为他是她一成不变，灰色世界里唯一的那个白色。所以当大家议论他有多优秀时，虽不在意，可也听进了心里，便也多了那么一份留意和在意。所以每每他趴在墙外面偷看自己时，她都知道，只是他不出来，她便也当作不知道。

　　直到这种你躲我藏的安静日子，在某一个夏天的午后，被他亲手打破。

　　他趁着其他人饭后一刻的打盹休息时光，静悄悄的进了厂房，把她拉到了麦田。

　　一片片的麦地，已经由绿变黄，白色的辰良有些腼腆的挠挠头，一直背在身后的一只手，突然伸到她面前，往她怀里塞了一把野花，又快步走到她身前，微低身子，在她耳边说：“安歌，我喜欢你。”

　　而她，除了跳动的心脏，便只剩鼻间清新的香皂味和麦子的清香，而这，在后来，却成了她再也不用肥皂的心病。

　　现在回想，一如她最后一次视野中剩下的，当时的辰良，说完便跑走了，等她反应过来时，也只剩麦田里若隐若现的白色。

　　他说他喜欢她。

　　可什么是喜欢呢？那天回去后她思考了很久。

　　是她口渴时他恰好递过来的水？

　　是他偷塞给她，她却从未见过的零食？

　　亦或只是他看着她时，那微笑的眸子里，她从未见过的世界。

　　可就算她不曾弄清楚什么是喜欢，她的婚期却如约而至，不给她一点准备的时间。

　　“辰良，你可知，我从不曾这么勇敢。”

　　沈卉轻轻抹掉脸上划过的泪水，看着拉开窗帘后，显现的远山，有一瞬间的恍惚。

　　仿佛，现在就是那个清晨，天还依然有些昏暗，辰良拉着她在山间飞奔，坐上大巴去往他生活的市里。

　　她是那么的开心，从未有过的笑容，在一瞬间绽放，开心到，让她想大哭一场。

　　她现在依然记得很清楚，那天，在摇晃的大巴上，他握住她的手说：“安歌，以后，你就只是我的安歌。”

　　他或许不知道，他眼里的星辰，给了她多大的勇气。

　　我，卑微普通如我，是否，也可以拥有，如月光一般皎洁的你。

　　可是辰良，为什么，最后的最后，安歌，为什么再也没有了？

　　“溪儿，醒了吗？”门外响起顾老太敲门的声音，“醒了就起来吃点饭。”

　　沈卉，也就是从今日开始的顾溪，抹去犹存的泪痕，收拾了一下破粹了一地的心情，洗了把脸，打开房门。

　　“奶奶。”

　　“哎。”

　　一瞬间的怔愣后，顾老太开心的眯起了眼睛，亲昵的拉住顾溪的手，“下来吃完饭再换衣服吧，接下来，你会很忙。”

　　“好。”

　　顾溪不易察觉的动了下胳膊，她还不习惯与别人这么亲近。

　　吃过饭后的日程安排，确实让顾溪体会到了顾老太的那句接下来会很忙，因为真的忙到让她觉得，仿佛比平时的训练都要更累上几分。

　　叶三儿作为她现在的司机，先送她和成为她助理的穆白去了S大学上课，她需要恶补一些管理类的知识和各种语言。

　　虽然她对这种安排还是持有怀疑态度的。因为这毕竟只是一个任务，又不是真要来接手管理这个公司，可沈寻却坚持要她学习，说是了解的多一点，便不容易被人识破，所以这个学习的安排一直贯穿始终。

　　而后来发生的事情确实如沈寻所说，半间谍性质的人物不同于战场，人心要比枪子更难测。

　　下午，她被安排去公司，熟悉人事，虽然她早已对公司的主要人物信息倒背如流。

　　“顾溪”常年在国外，见过她的人很少，所以这一点上，对她借用这个身份来说无疑是非常有利的。

　　晚上，她又被安排去了为公司股东和主要合作伙伴举行的聚会。说是合作伙伴，其实基本全是本市难得一见的上层社会人群。

　　为了任务而接的长发被烫过后高高盘起，只余几缕碎发在腮边。常年素颜的面容上，胭脂俗粉终于派上了用场：略挑的细眉，淡漠的眼眸，坚挺的鼻梁，略嘟的嘴唇，精致却显得有些冷情。

　　顾溪身着一袭简单却十分大方的修身黑色长裙礼服在众人的注目下出场，行走间，从脚踝开到大腿的裙摆更是若隐若现的漏出其修长紧致的双腿。

　　而早已到了，一直等待着的沈寻，也从心里感叹，相处十年，他竟不知，顾溪可以美到如此地步。中文浅薄的他除了丰乳肥臀，和超S型身材等这种俗气的词，当下，竟想不到别的词汇来表达他的心情。

　　“你知道，我最讨厌人多的场合。”顾溪忍受着不自在，状似随意的走到沈寻面前。

　　“你必须要足够高调，才能能让该出来的人漏出尾巴。”

　　沈寻从走过的服务生手里接过酒杯递给顾溪。

　　顾溪不置可否的接过来，微微一笑，便走到人群中与人攀谈起来，像极了刚回国，迫不及待拉拢关系的职场菜鸟。

　　这么快速的接受指令并完美实施的能力，曾是沈寻最欣赏的一点，可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觉得不舒服，就好像，他们之间，只是上下属，默契却也陌生。

　　他与她，始终隔了一个真实的她。

　　所以他想揭开这一层层的表皮，看看那可能残酷却真实的面容。

　　第二天，本市首富孙女低调回国，高调上任的新闻便霸占了所有内部圈子和财经新闻的版面。如雪花般纷纷而来的报道更是长达一周之久。

　　如此，大街小巷中，只要是对财经感兴趣的人，都知道了顾老太要传位给其孙女顾溪的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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