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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偷梁换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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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副将,大将军他……去了。”
“几时去的。”
“禀副将,寅时。”
梁世龛捏着茶杯的手指渐渐发白,脸上却和往常一样波澜不惊,不知喜怒。
前来启禀的两个侍卫一时也猜不出这位副将心中作何感想,只能试探着问道:“梁副将,宋将军遗体……”
“除你二人,此事可还有人知晓?”
“还……还有宋将军的贴身侍卫何……何文!”
“你们先下去吧,把何文叫来!”
两个侍卫颤颤巍巍地退出去,梁世龛手中那早就凉透的茶才堪得入口。此地为边疆,此时为战季,战事燃得正水深火热,怎可少了柴?再说,宋辖宋大将军威名远扬,不仅伽昀国内人人知晓,伽昀国外,他宋辖的大名,也是风头正盛,一时无两呢!伽昀军不可无宋辖,否则这场战事,伽昀必败!
“副……副将!”
“来了!”
“是。”
梁世龛从毛裘铺的椅子上坐起来,走到何文面前,拍了拍他的肩!
“将军他……最后……有没有说什么!”
何文一直低头弓腰,不敢抬起头半分。
“宋将军他,希望梁副将您,能找到他弟弟!”
何文低着头看不清梁世龛脸色,见他迟迟没搭话,便又开口道:“宋辙,是将军多年来的夙愿!”
何文听到梁世龛远远的一声叹息,不知他何时又回到那毛裘椅子上去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后,去一趟城里,买一些纸钱。挑个隐匿的地方,偷偷给将军烧了!”
何文闻言一惊,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就抬起了头,不可置信地盯着梁世龛看。
梁世龛微眯了双眼,却遮不住他神色中侧漏的威严。
“这一战,伽昀输不起!伽昀,不能没有宋辖!”
……
何文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走出的帐篷,抬起头只觉雾气渐浓,初升的太阳也不那么亮,透着几分阴沉……
此番伽昀大军和罗隆一战,地点本为伽昀西边的一片荒地无安,后来伽昀节节败退,直退到长河内,无安全失,伽昀大军已经快退到民城区了。距离此地最近的一座城,叫失宁。无安与失宁,本就注定了这些区域无法平静。
梁世龛走入宋辖的帐篷内,他刚刚把那两个禀报宋辖死讯的士兵解职遣送回家了。伽昀这一战,不能再担任何有可能的风险了。
宋辖闭着眼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和平常睡着了时没什么两样,本就因受伤而脸色苍白,如今死了也是没什么异样。他宋辖,只要存在就是个威名,只要他还在,无论站着还是倒下,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有站起来的可能性,都足以让罗隆大军忌惮三分,这份威压,是如今伽昀最后能否反击的支撑!
梁世龛坐在床边,为宋辖掖了掖被角,理了理他额前的碎发。
“宋辖啊宋辖,无论是伽昀还是罗隆,都需要你的存在才能压制住啊!己方军心,亦不可乱啊!”
五天,最多五天,宋辖的尸体就会腐烂而发出恶臭,难道,只剩下五天了么?持续了三年的大战,要他梁世龛在五天之内让处于下风的伽昀获胜么?可,如若不然,他又有何退路呢,他可以退,可伽昀国,如何退的了啊!
梁世龛再次掖了掖宋辖的被角,这才慢慢悠悠地走出去。
“来两个人把守将军的帐篷,将军病重,不可再沾染寒风,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从今天起,将军的起居,由我亲自照顾!”
何文御马三天三夜一路来到失宁城内,早已筋疲力尽,就近找了一家客栈倒头就睡。
他何文,本就软弱无能,若不是被迫从军,他一辈子都不可能踏入疆场。而他误打误撞当上贴身侍卫,也是因为宋辖看他像自己丢失的亲弟弟。
宋辖跟他说过,他年少时,曾有一弟弟,名宋辙,在奔波辗转中遗失了。这么多年来,宋辖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弟弟,他在战场奋勇杀敌,也是为了保一方平安,多一寸净土,他弟弟也许就多一寸生机。谈及弟弟,那远近闻名的大将军才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战场上只知道见血的刀锋。
于伽昀,宋辖不能死,于他何文,宋辖就更不能死了,没了宋辖,他何文,差不多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刀俎之下的肉罢了。
何文只睡了一会就醒了,宋辖的死重重的压在他心口,即便再累也无法深眠。刚睁开眼,突然间就对上了一双如水的双眸。
“谁?”
何文虽弱,但多年以来的贴身侍卫也不是白做的,毕竟是个兵,速度警觉和力量都比常人强一点,他只稍稍用力,就把他眼前之人翻身按在了床上,并在第一时间拔出放在枕头底下的剑出鞘三分,险险地抵在那人的脖子上。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看起来十分帅气,但其实……他的剑出鞘时卡住了,现在抵在那人脖子上的——是剑鞘!
那人的眸本就如水般清澈,此时又沁了月光,便更为明亮似水,甚至比水还多三分柔情!
是女子?
何文心中有诸多疑问,正思虑间,被他压在身下的人,眼睛弯了弯,并伸出一只拿着半块饼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贼,偷饼!”
下一秒不等何文反应过来,那人突然把手中的半块饼抛出,黑暗里突然滚出另一个身影接住了那半块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吃干抹净,而后,还擦了擦嘴!
“饼,吃没了!”
何文身下的人无辜地摊开了双手,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这两个偷饼贼身手不高,何文两下就把他们抓了绑在地上。其实何文并没有多生气,那半块饼是梁副将给他备的路上的口粮,本来剩下的半块也不新鲜,是要准备扔的。何文真是没想到还有人偷这个,而且,他也对这两人十分好奇。
何文点了烛灯后,便翘了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看那两个人,可他却在回头的一瞬间被惊住了,他绑住的那两个人,刚刚卧在他身下的那个,居然是宋将军!
何文瞬间就跪在了地上给宋辖行了个礼,“将军在上,请恕何文冒犯了!”
那人被绑住,却依然一副怡然自得天不怕地不怕的悠闲模样,细看脸上居然还有几分笑意,但却被眼前此景给吓住了!
何文俯在地上半天没见动静,便好奇地抬起头来,正看见“宋大将军”对另一人说道:“我们好像遇到傻子了!”
何文:……
见何文一脸不可置信加云里雾里的样子,那人笑着说道,“我要是你那将军,我绝对要在你把绳子给我解开后一刀劈了你!”
和那人绑在一起的那个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何文一时面色有些红,有些别扭地走上前去为二人砍断了了绳子。
那人一边配合他解开绳子,一边带着笑意说到,“在下不过是一名小倌儿,名唤花洗,不是你那将军,呵呵!”
和花洗在一块的那个小子看上去年纪不大,长得倒十分地英气,花洗看上去颇为照顾他,十分耐心地替他解绳子,那孩子也是十分地活泼,挣脱了绳子就跳起来说道,“我叫墨清,是清风楼的头牌!”
花洗突然拧着眉头紧张地捂住了墨清的嘴,“多嘴!”
何文面上带着歉意,笑盈盈地替二人斟了茶水,“二位放心,何文定不会说出今日所听之事!”
花洗看他面露真诚,便也稍稍松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地对着何文笑了笑。
“不瞒你说,我与墨清二人,是从清风楼出逃的,身份颇有些敏感,不便与旁人道也!”
何文听说过清风楼,是失宁城内最大的风月之地,据说所有出逃的小倌和花女一旦被抓回去,便是生不如死!看着花洗那张颇为眼熟的脸,想起他方才偷自己那半张饼的行为,何文一瞬间竟有些心疼,正想要说些安慰的话,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伽昀不能没有宋辖,只要宋辖存在,便是对伽昀最大的利处,梁副将让他出来偷偷给宋辖烧纸,本就是抱着欺瞒全军的念头,但一具尸体终究不能瞒太久,若是宋辖“活”过来,那么就比一具尸体要好的多,而他面前,此时正好有一个“活的”宋辖!
“花洗公子,您愿意去军中么?”
花洗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问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有饭吃么?”
何文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自然是有的!”
花洗又转过头看了看墨清,然后问他,“我可以带着他一起么?”
“呃……”何文有些为难地看着一脸天真的墨清,要真是把花洗带回去了,这墨清究竟要怎么安置?
花洗看他面带犹豫,便紧张地说道,“他吃的不多……或者,我可以少吃点!”
何文有些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行,带着吧,不过,一切都要听我的!”
花洗笑得眯了眼睛,“好!”
当夜,何文吹口哨唤来了信鸽给梁世龛传了信:失宁城内发现与宋将军容貌无二的男子,疑似宋辙,是否带回军中——偷梁换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