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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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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攸奔至廊下看见掩着的门扉后停了下来,反而不似方才那样急切了,他在门前徘徊了几步,先看了秦诺一眼,才向杜雪晴问道:“阿宓怎么样了?”雨水从他的额头上滑下,顺着眼角滚落,不留心看,还以为是眼泪。
“还在生产。”杜雪晴微微垂首答道,她看见水滴顺着宇文攸的袍子下摆嗒嗒落在地板上,他脚上的靴子也在往外面洇水,所以他立身的那块地很快就满是水渍。
“里面都有谁?”宇文攸的语气冷冽,一如此刻的天气。
杜雪晴道:“王妃的贴身侍女水仙,两个太医,一个稳婆,还有几个——别处调来的婆子和丫鬟。”她顿了一下,“殿下还是先更衣吧。”
王齐这才气喘吁吁地追过来,“殿下。”
“我要知道里面的情况,叫个人出来。”宇文攸说着抬手抿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是。”杜雪晴推开殿门,跨进门槛,只走了一步就不肯再往里面去了,一个婢女快步走过来,杜雪晴吩咐了她两句,又退到了门外。
一个小寺人撑着一把伞从院子里跑过来,怀里抱着一包衣物,王齐接过,向宇文攸道:“殿下先到偏殿里更衣吧。”
宇文攸略点了下头,王齐将衣物递给杜雪晴,她迟疑一下,伸手接过,跟在宇文攸身后向偏殿走去。
秦诺看着他们走了,再次望向殿内,只见一个太医快步走了出来。
王齐向那太医拜了拜,“殿下去更衣了,大人请稍等。”
太医点点头,抬手用衣袖擦拭了一下脑门上的汗,接了这么个干系重大的差事,太医也是有苦难言,人救回来了,是他反而本分,救不回来弄不好就要被罚。
秦诺立即向那太医道:“王妃怎么样了?”
太医迟疑了一下,王齐向他介绍说:“这位是府中詹事,亦是王妃的内亲。”
太医向秦诺抱了下拳,“王妃的脉象暂时还算平稳。”说罢转过身望向檐外的雨幕,那意思分明是不想多说。
秦诺便也没自找无趣多问。
偏殿里,杜雪晴将宽大的衣袍展开在衣架上,帮宇文攸脱下身上的湿衣,拿干手巾将他周身的雨水擦掉才将干衣替他穿上,手指偶然碰到宇文攸腰间的肌肤,只觉得异常冰冷,一个有生气的人身上怎会这么冷?杜雪晴纳闷不已,抬头去看宇文攸的脸,发现他的脸色也异常苍白,同样冷冰冰的。
这其实还是杜雪晴被封为孺人、入齐王府后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宇文攸,不光能看清楚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还能看到他腰间肌肉的纹理,不过此时杜雪晴心里有点纳闷,这个她总肖想着亲近的年轻男子真正裸呈在她面前时,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男人的身体好丑!
这个想法让杜雪晴心里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她勉强将自己的注意力移开,幽幽开口道:“元七已将管画舫的、管湖里养鱼种花的、还有今日所有在场的人都关起来了。”
“跟我说这个做什么?”宇文攸掩上内衣的衣襟,低头系着一侧的衣衿。
身体被衣物遮挡起来,杜雪晴又可以直视面前的年轻王爷了,她从衣架上取了外袍踮起脚给他披上,“想要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只要稍稍用点刑,一问便可知。”
“还有呢?”宇文攸抬起手臂,方便杜雪晴帮他套外袍。
“没有了。”杜雪晴说。
宇文攸低头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到榻边坐下去,脱掉了脚上的靴袜,杜雪晴拿着干净的靴袜弯腰走上去,宇文攸从她手里接过去,淡淡说:“我自己来吧。”
杜雪晴退开几步,静静站了一瞬,弯腰将殿内的湿衣物略微整理一下,等宇文攸穿好靴子走了,才出去唤了个丫鬟进来拿了湿衣送去浣衣所。
太医见宇文攸走来,行过礼后,便将出诊以来的所有事情都细细讲述了一遍,宇文攸听完眉头深锁,良久才向那太医摆手道:“你去忙吧。”
“是。”太医后退着走开。
秦诺一直在左近立着等候,等太医走了,他在宇文攸身后弯腰行礼说:“殿下,臣有事回禀。”
宇文攸转过身看着他,眸色深沉,“说吧。”
秦诺看了王齐一眼,没有立即开口。
宇文攸遂目视王齐,“阿翁先带人退下吧。”
“是。”
王齐等人走远之后,秦诺才开口说道:“臣接报,王妃的生母日前在乐浪为人所杀。”
宇文攸猛然大惊,不可置信地盯着他,“所言属实?”
秦诺道:“属实。”
宇文攸朝门里望了一眼,他捏了捏额角,良久,一字字说:“先不要告诉她。”
秦诺颔首道:“是。”
宇文攸又来回踱了几步,“你赶来就是为了禀报这件事?”
秦诺想起杜雪晴的叮嘱,硬着头皮扯谎道:“是,来了之后才听说王妃落水了,臣就没立即走,想着留下或许能帮上什么忙。”
宇文攸不疑有他,点了点头,“留下确实能帮上点忙,听杜孺人说涉事人等都被元七拘着,这样吧,你现在就去找元七,和他分头审问那些人,一个一个审,别让他妈有机会串供。”他顿了一下,又道:“可以用刑。”
“是。”秦诺转身即走,他想知道害李汝宓落水的幕后黑手的心情一直都十分急切。
天色越来越暗,雨势也衰了,瞧着随时都要停歇,殿内燃了灯烛,帘幔纱帐间氤氲着混杂了药香的水汽,水仙一直紧紧握着李汝宓的手,“小姐,你再用点力,孩子就快要出来了。”水仙在此守了将近两个时辰,早精疲力尽,每说一句话都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为了去城外送李寔,早膳李汝宓没用太多东西,午膳是在东麟寺吃的素斋,出家人的食物做得没什么滋味,在屋后又被挟持过,受了惊吓,所以纵使腹中饥饿,李汝宓也吃不太下,回到府中就去沐浴了,沐浴了一半又随宇文攸去游湖,这一天统共算下来都没吃多少东西,到了这个时候,李汝宓腹部一阵越过一阵的剧痛,浑身都是汗,哪里还有半点力气。
卢婆婆端来一盏温水,“贵人先喝点水吧。”
水仙闪开一些,卢婆婆在她方才跪着的地方蹲下去,用勺子一点点喂着李汝宓。
一碗水喂完,卢婆婆拿起帕子印了印她脸色的汗,“贵人记着不要乱用力,等肚子开始疼的时候再用力,那一阵疼过了,就稍稍休息一下,一般来说,这样反复十数次,孩子应该就可以生出来了。”
李汝宓虚弱地在枕头上点了下头,“我记下了。”前一世她也怀过孕,只是后来没养下来,流掉了,她记得那日也是腹中疼痛,但大概隔得时间太久了,那疼痛已经不再刻骨铭心,眼前的疼让她更觉得要命一些,疼痛袭来的时候她按照稳婆所说,随着一起用力。疼痛、流汗、虚弱和用力此刻占据着她所有的思维,她来不及想自己为何会落水、为何会早产、宇文攸此时又在哪里、还有刚才进入过她梦中的母亲。
(转)
其实在此之前,秦诺并没有干过审讯的事情,元七也没有。
元七是个长得五大三粗二十出头的汉子,家里世代从军,到他也不例外,因为骁勇,他被选拔出来充齐王府侍卫,干过最细致的活也就是在齐王府戍卫,看家护院了,所以他听秦诺说完,抓了抓耳朵,很是为难,只是他的侧重点与秦诺又不相同,秦诺惆怅如何审,他问的却是,“殿下说可以用刑?”
“是。”
元七皱眉说:“府里并没有刑具,军棍倒是有不少,要不挨个吊起来打?”
秦诺扫了一圈屋子里被捆了手脚蹲了一地的人,尤其是看到了潘氏芍药等人,他认得他们,他们以前是他姑祖母秦老夫人的婢女,于是秦诺有些不忍心,沉吟着说道:“不如这样,先把男仆吊起来过一遍军棍,这些丫鬟婆子们,就令其在旁边观刑,用刑无非是为了震慑,这样也同样能起到震慑作用。”
元七一想不差,向手下的侍卫已招手,下令说:“把这屋里所有的男子都吊起来,每人先打三十棍松松皮。”
侍卫们呼啦啦冲入人堆里,屋子里登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哭嚎求饶声。
王府里的仆从都算是做下人,那也是从下人堆里千挑万选出来的,平时里伺候人,还有人伺候着他们,所有并没有几个真吃过苦头的,当下被侍卫们摁在地上一顿军棍打下去,三十棍还没打到一半,已经有两个疼得昏厥了过去。
元七皱眉说:“真没用,取凉水来。”
两个侍卫跑去抬了一桶井水,朝那昏厥的仆人头上泼下去,那两人很快就醒转过来,元七令侍卫们继续打,秦诺道:“三十军棍打完恐怕会打出人命,不如就先这样吧,待会儿他们若是不肯说,再继续打。”
元七沉吟道:“也好。”他又发号施令说:“把这些人都吊起来,问到谁的时候就把谁解下来提出来。”
侍卫们都是从军中挑选出来的,行刑时下手自然重,被打的男仆们此时多半屁股已经开花了,被拖拽起来时血难免淋淋漓漓溅得到处都是,有那胆小的丫鬟见了这个,早趴在地上抖个不停,只见人群里有个丫鬟忽然颤巍巍举起了手,“大人,奴婢,奴婢知道那船是怎么翻的。”
元七和秦诺互相看了一眼,目光都齐齐向那个丫鬟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