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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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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件事李寔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若不说,他又怕妹妹日后会吃亏,他在李汝宓对面坐下,几次三番欲言又止,都犹豫着没有开口。
“哥哥,到底怎么了?”李汝宓看出他很为难。
李寔低头扣着桌子的边角,扣了一会儿,终于叫他扣下一块漆来,他晃动着指尖那一小块,终于下了决心,抬头问道:“齐王他,对你好吗?”
李汝宓有些疑惑,“哥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你先别管,回答我。京中虽然都传闻说你们夫妻感情极好,但我要听你说。”
李汝宓想了想道:“ 相敬如宾吧。”她知道宇文攸心悦她,但她对宇文攸,却谈不上有多喜欢,只是不讨厌,离说倾心就更远了。
兄妹间说起这些夫妇闺房之事,到底有点难为情,李寔道:“那就是说,还算和睦了?”
李汝宓点头。
李寔道:“那你对他还存有芥蒂吗?”
李汝宓知道他何所指,她没明确回答他,只是说:“他求得赦免,帮母亲脱了奴籍,我还是挺感激他的。”
李寔思索一下,又追问道:“那在你心里,有别人吗?”
李汝宓盯着自己的手指,摇了摇头,“没有。”她虽然不清楚李寔为何一直追问这些,但知道李寔一心为她,虽难为情,还是认真一一回答。
李寔问完这个问题后,好久都没说话,最后他说:“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李汝宓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李寔解释说:“我的意思是,但凡用情,难免会落的伤心。”所以不放在心上,未尝不好,“妹妹的心思我知道了,有一句话我想提醒妹妹。”
终于要说到正题了,李汝宓做恭听状,“哥哥请说,阿宓听着呢。”
李寔想好措辞,说道:“妹妹以后只安心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朝中、府中,一些纷扰,最好都不要再过问了。”
李汝宓心头起疑,干笑着问道:“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寔道:“妹妹只管按我说的去做就好,以后,就算父亲不能为你遮风,还有哥哥替你挡雨。”
李汝宓心思聪慧,稍稍思量就猜测出来几分缘故,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来,“哥哥突然说起这些,是谁对哥哥说什么了吗?”
李寔道:“自来伴君如伴虎,历朝历代,干政的后宫都没几个有好下场,这个道理,放在王府中也一样适用。”
李汝宓神色凝重起来,这些道理她不是不懂,可她之所以关心那么多府中朝中的事情,是因为怕重蹈覆辙啊,可怕又能怎么样?即便有过前世的经历,这一世的很多事情都没有按照前世的情形来发展,她本来以为拆散了李汝珍和宇文敏就万事大吉,可突然又杀出来个李汝玉,这都是始料不及的。
本想仰仗着前世经历趋利避害,可重活一世,仍然要摸着石头过河,李汝宓心中一片涩然,她默了片刻,郑重道:“哥哥的话阿宓都记下了。”
李寔点点头。
(转)
且说宇文攸心中郁闷,出了书房,先是去喝了两盏茶,后来听见一侧的院子里吵吵嚷嚷,他干坐着无趣,就信步走了过去,见对面是个校场,李昶行伍出身,在府上修一校场也不奇怪,京中很多勋贵府上都有,宇文攸遂穿过月洞门,走了进去。
李府这个校场平平无奇,除了场边种了一圈杨树别无其他装饰,倒是跟军营中的一样粗犷,看来李昶并不是为了弄个花架子,是真的用来操练府中子弟的。等到走近了,宇文攸看见几个年轻的男宾客正在校场上比试射箭,内中有些人是宇文攸看着眼熟的,有些人他也是第一次见。
宇文攸看了片刻,已明白了他们的比赛规则,他们在校场一边设了个高台,台上坐着两个小童,一个捧了一堆各色鲜花,另外一个负责将花扔入空中,这一边的年轻儿郎们则引弓射花,射中一次记一分,几轮过后计算出总分,总分高者胜。
侍卫见宇文攸走来,因为不认得他,默默朝他行了礼,递给他一张弓,一壶箭,场中的秦诺早看见了这边的情形,笑着迎上来行礼,“殿下。”
宇文攸示意他免礼。
秦诺又说:“他们现在正比着,殿下要玩,只好等下一轮了。”
宇文攸略点了一下头,只管眺望较场上那一群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忽然那边高台上捧花的小童站了起来,竭力挥着手喊道:“秦诺表哥,秦诺表哥。”声音清脆,听来显得稚嫩。
“殿下,臣失陪一下。”秦诺向宇文攸抱拳。
“去吧。”
秦诺快步走过去,原来那小童不是别人,是李汝珍,她觉得在内宅里没意思,悄悄穿了一身男装,混在校场中凑热闹。
看见秦诺走来,她指着身畔的篮子,笑盈盈说:“表哥,我的花快没了,你让人再给我送一篮过来。”
秦诺一边示意旁边的侍卫去抬鲜花过来,一边仰着脖子同李汝珍说:“你快下来吧,回头摔了就有你哭的了。”
李汝珍登时不悦,“表哥你看不起人。”
秦诺莞尔道:“我怎么看不起人了?”
“你因为我年龄小,还因为我是个女孩子,就觉得我会摔。”她指了指旁边负责扔花的小童,“他还站着呢,你怎么不让他下来。”
李汝珍向来伶牙俐齿,秦诺正无计可施,宇文攸施施然走了过来,也仰起头望向高台。
李汝珍看见齐王,迟疑着叫道:“大姐夫。”
因为逆着光,宇文攸并不能看清台上人的五官,听见这个称呼,才知道那小童身份,不觉微微皱了皱眉。
李汝珍虽然只有八岁,但到底是李府的小姐,这样混在男宾中,虽然无伤大雅,但也与礼不合,未免会让人质疑李家的家风。秦诺神色严厉起来,对她说:“你还不快下来!”
李汝珍本来是要再玩一会儿的,既然看见齐王来了,她也知道失礼,不敢再赖在上面,因为花没了,那边射箭的年轻人们有几个等不及的也嚷嚷开了,在众人的催促下,李汝珍未免有点着急,方才爬上去的时候她一点也不怕,爬得飞快,此时往下爬,反而束手束脚,才下了几步,脚下忽然蓦地蹬空,她大惊之下手也没扶牢,瞬时跌落了下来。
站在下面的秦诺和宇文攸反应都极快,双双上前一步,伸出了手。
李汝珍吓得魂飞魄散之际,眼看着就要坠到地上,忽然伸出两只大手,一边一个抓住了她一条手臂,生生在落地前,把她拉住了。
猛然间天旋地转,原来是秦诺和宇文攸双双扬臂给李汝珍转了个身,饶是人没摔地上,但两条胳膊被拉扯得几乎断了一样疼,她腾空转身后落地,一张小脸早已吓得苍白异常,站了好一会儿,人还呆呆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秦诺打量着她叹了口气,“以后还爬高吗?”
李汝珍摇摇头,垂着眼,不敢看人。
陆宛的堂兄陆安看到这边的惊险,此刻正好赶过来,插言说:“现在不是教训她的时候,快看看有没有伤着哪里?”
秦诺看李汝珍呆呆的,不好太严厉,声音放缓说:“我送你回去让他们给你看看吧。”
李汝珍含泪点头,乖巧地跟在秦诺身旁走了。
经此一事,宇文攸更觉索然无味,与陆安寒暄两句就走开了。
秦诺携着李汝珍回到内宅,正要把她交给个仆妇带回去着人仔细查看一下,恰见李汝宓走了过来。
李汝宓刚从陆宛院子里出来,见了李汝珍脸色和穿着,诧异说:“珍儿这是怎么了?”
秦诺道:“还不是她淘气,穿成这样跑到校场上爬了老高,刚才差点摔着,受了惊吓这才老实些。”
李汝珍不悦说:“表哥总是拿我当小孩。”
李汝宓也觉得这个小妹太过胡闹了一些,此刻这里没外人,她便拿出长姐的身份教训她道:“表哥又没说错,你才八岁,不是小孩又是什么,只知道淘气,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淘气出故事来,以后传扬出去,还怎么做人?”
李汝珍自然是听不进去这些话的,看着他们两个道:“我淘气自然是我不对,但你们很大吗?也就比我大八/九岁而已。”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磨人,李汝珍与秦诺都觉无奈,相视笑了起来。
李汝珍看见他们笑,反而更气恼,跺了跺脚,转身跑了。
秦诺不放心,正要追,李汝宓拦住他道:“还会发脾气,又跑得飞快,看样子人没事。”
秦诺笑着点头,“应该是没事。”他停顿一下又说:“今天表叔让我在前面招呼宾客,还未来得及去给姑祖母磕头祝寿,不知这会儿去是否方便。”
李汝珍道:“刚才过来的时候,听他们说祖母乏了,特意叫了嫂子过去陪着女眷们去看戏,想必祖母那边此刻是没人的。”
秦诺道:“那你呢,去祖母那边还是去看戏?”
李汝珍道:“都是那些老戏文,也没甚意思,我正要去找祖母。”
两人遂一起往秦老夫人住的宅院走去。
通往后宅的过道十分开阔,两侧花木扶疏,道上人来人往,然而并肩走在路中间的两人的身影却最惹人注目,从后身望去,着天青的男子自是俊逸伟岸,穿水碧的女子更是窈窕秀丽,宇文攸遥遥站在正对着过道尽头的影壁一侧,注视着远去的两人眉头紧锁,艳阳的光在他眼底投下一抹暗影,原来俊朗的面容也难免带上几分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