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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失窃案 ...

  •   “因为他们二十九种情况都不太符合……”

      楚向快哭了。

      自从调查小分队里加入了这个看上去就不好说话的祭司,他每天都要被盘问八次。八个相同的问题,每天不同的顺序。什么“神医馆从哪里得知病例信息”、“任不害为什么会把这个任务交给你”……

      他刚才被问的是比较好回答的一个。“你们并不知晓他们的体质,又要如何判断他们所患的计城热病是否存有异常?”

      二十九种体质,对应二十九种成因。之所以在不知道体质的情况下就认定他们的病例异常,是因为二十九种中的不管哪一种他们都不符合。

      “你们怎么判断他们不符合?”祁望之又问。他闭着眼睛,披散的长发被暮光抹上一层淡淡的红色光晕,额间发带上血红色的符文宝石妖冶诡异。

      于是接下来就是最不好回答的这一个!这真的很复杂!楚向内心哭唧唧,开始给这个一脸“回答不上来就别吃饭”的祭司背诵自己昨晚上连夜写好的稿子。

      “打个比方,假如他们是虚寒湿重体质,病因就是摄入过量的‘蜻指’和‘红觚’,但‘红觚’是长在患有严重皮肤病的牲畜的身体上的。他们四个一个皇子,一个公主,两个官员家眷,正常情况下绝对不可能接触到那些牲畜。假如他们是平和体质……”

      楚大夫生平最怕两件事,其中一件是饿肚子,另一件是背书。

      可他更怕祁望之这种像他师父一样面无表情、语气淡漠的人,所以他只能受着无声的“回答不上来就别吃饭”的胁迫,乖乖地背诵。

      对此,太子商缺给可怜的大夫倒了一杯上殷白茶,安慰道:“望之是很谨慎的人,对可疑之处一向是追查到底的。”

      而商祈九则阴测测地表示:“一天八句话,合计二百七十三个字。我觉得他这几天把大半辈子的话都说给你了。”

      楚向表示可是我并不想听。

      ——

      这几天,他们每日都在太子寝宫碰面,对外宣称是太子和新进宫的楚姓大夫要为公主与祭司的争论做裁判,但由于争论实在过于激烈,裁判也得裁判很久。

      听了这话的人,大多了然点头,把这个理由翻译成“公主和祁祭司在谈恋爱”接受了下来。至于多出来的两个人,莫非太子对那个长得颇为标致的大夫……总之宫人们最近非常兴奋,终于有了除“皇后照镜子”和“祭司殿又被偷了”之外的新话题,而且还如此令人激动。

      当然了事实上,他们是在翻阅借来的医馆档案。三个假装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满宫宫人都眼冒金光的人和一个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很奇怪的人坐在太子书房里,各自仔细看着手中的档案。

      至少,前三个人是在认真看的。

      太子的书房很大,与其说它是一个房间,不如说是一间大殿。大殿正中央有一块及膝高的圆形台子,台子上铺着柔软的羊毛毯子,毯子上摆着宽大的木桌,人在桌边席地而坐。圆形台子到殿门之间,满满当当地全是一排排书架,天文地理,经纬史册,游记小说,甚至还有一些著名人物的手稿。

      圆形台子之后有一扇画着槐阴山水的屏风,屏风后摆着一副槐阴白玉棋和一把琴。

      名琴点声。

      即使是自称被逼学琴其实对音律没什么兴趣的楚向,在见到它的那一天,也用评估的眼神看了它的主人商缺很久,像是在估算杀人夺宝的可能性。不过他最终在脑袋里复习了帝国那个杀人不见血的传奇影卫的事迹之后,忍痛放弃了。

      “不过,说到琴,”偷偷摸摸神游了很久的回头贼子楚向把脑袋从书卷中抬起来,道,“我有一个秘密想跟大家分享一下。”

      祁望之手下的书卷翻了一页。

      翻页声好像比平日里响一点。楚向缩了缩脖子。

      『玩家:楚同学,最可恶的就是你这样儿的,自己不好好工作也就罢了,还不停地骚扰认真工作的同事聊天。』

      商祈九也这样认为。她瞥了一眼祁望之,随意道: “说来听听。”

      她就是要跟这个几天没跟她说话的人对着干。自从拿到档案之后,祁望之别说跟她说话了,看都没看她几眼。商祈九郁郁地想,看来那个牵手真的只是牵给那个档案吏看的,白瞎了她一颗砰砰砰的少女心。

      你不看我,我也不稀罕看你。商祈九又看了祁望之一眼之后,第三百七十次对自己说道。

      然后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他又穿上了那件灰绿金纹的宽大祭司正服,黑发垂落遮住耳朵,淡漠的绿眸在如血般红艳的额间宝石衬托下更加深沉难测。他手臂上仍有淡红的伤痕印记,大概是疤痕体质。

      早知道就再多掐一点了。商祈九一边把目光收回,一边想着。

      “你不是要说秘密吗?”她转头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发呆的楚向说。

      楚向严肃道:“我又在思考是不是保守这个秘密比较好。”

      商祈九微笑着合上了手里的档案卷。

      那声音很响。

      “我说!”被欺压已久的楚向非常识时务,“……其实我来参加过你的生日宴会。”

      商祈九回想了一下,确定没有在那时见到这个外国人。

      “只不过当时我离观众席比较远。”楚向笑嘻嘻的,左手无意中开始玩右手的手指。

      商祈九盯着他指腹上的茧出了会神,一口喝完了一整杯茶。“你别告诉我……”她当时可是很被哑巴面具琴师的琴声打动,以为他是个淡漠出尘的世外奇人。

      就像祁望之那样。

      楚向嘻嘻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面具,碎碎念道:“外语说的不流畅,就没怎么开过口,谁知道他们就把我当哑巴了……”

      商祈九神色复杂地盯着楚向傻兮兮的娃娃脸看了一会,又牛饮了一杯上殷白茶,翻开档案卷继续看了。

      翻页一声一声。

      没等到意料中的效果,面具琴师不满道:“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商祈九捏着手里的档案悲愤道,“我幻灭了。”

      大殿里沉默许久,只有翻书的声音。

      商缺忽然道,“找到了。”

      在沉睡与清醒之间挣扎的楚向惊醒,看到太子深深皱起的眉头。“怎么了?”

      凑到哥哥身边去的商祈九念着,“商戚,卒于目山纪元四百五十九年赤乌季第七天,计城热病,五周岁,皇室第七子。虚寒湿重体质。商关翎,卒于目山纪元四百五十九年凤凰座季第九十七天,计城热病,九周岁,皇室第四女。虚寒湿重体质。”

      祁望之捏着档案卷边的手指不知为什么紧了紧。

      “依槐阴国的气候,大多数人应该是平和体质,”楚向打了个呵欠,“不过听说皇后是计城人,所以四公主和七皇子是虚寒湿重体质也很正常。”

      商缺点点头。但他其实并不是因为觉得档案有什么问题才皱眉的。只是那“卒于”二字让他看着难受。

      一个才五岁,一个才九岁。

      他们已经死了十五年了。

      “那么现在就只剩下元夫人的档案还没有找到了。”商祈九说着,走回自己的位置。

      楚向长叹一口气,打开了面前那本不知何时关上的档案册。“你们的医馆为什么不能按顺序做记录呢?这里写一点,那里写一点,连个整齐的排版都没有。”

      在上殷城,医馆档案都是按姓名笔画排列的,整整齐齐,格式划一。而小周城的医馆档案乱得像儿童涂鸦。

      “小周城人……做事比较随性。”商祈九解释道。

      小周城人爱热闹,也怕麻烦,不喜欢按照条条框框办事,哪怕记录档案也是这样。逮着个空白就写一点,想到什么写什么,没什么章程。不过真正重要的信息也不会遗漏就是了。

      楚向随意点点头,把视线放在手中的档案册上,在四人碰头四个时辰之后,他终于开始做正事了。

      一眼就看见一个不太陌生的名字。

      “呃……元夫人,是叫孟樊吗?”他没敢抬头,小声地问道。

      这页档案已经在他鼻子底下呆了四个时辰,但他之前看都没看过一眼。

      商缺合上手中的书卷。商祈九发来一记眼刀。

      连祁望之也抬头看向他。

      “咳咳……元孟氏孟樊,卒于目山纪元四百五十九年凤凰座季第九十八天,计城热病,三十一周岁,外来定居。虚寒湿重体质。”

      “三个人都是这种体质……”商祈九若有所思道。

      三个人是同一种体质的话,要让他们都染上计城热病,就容易多了,不需要想别的主意。

      “虚寒湿重体质,对应摄入过多的‘蜻指’和‘红觚’,那么线索就要在变质食品和患病牲畜皮肤上找了?”商缺道。

      “不一定,”楚大夫道,“要靠变质食品积累那么多‘蜻指’,那得吃上很久……”

      就像七城之战后的计城。长达三年的粮食短缺里,农民一直依靠变质食品生存,这才触及了‘蜻指’的计城热病爆发点。

      而在皇宫里,是不太可能避过所有人耳目,给小皇子和小公主吃这么久的变质食物的。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一些草药里也会有这种东西?”商祈九道。

      楚向想了想,“对,比如陈年湖心芝。但在天然草药里面‘蜻指’的含量是很低的。”

      “那么非天然草药里呢……例如,如果有人专门提炼了陈年湖心芝里的‘蜻指’的话……”商缺捏皱了手中的档案卷。

      室内一时陷入沉默。

      书房外,天色已黑。木桌上的四盏琉璃宫灯分置四个角落,照亮了神色各异的四个人。

      商缺紧抿着嘴唇,眼神狠厉。商祈九呆呆地看着身前的桌面。祁望之看着楚向没有说话。

      楚向摸着鼻子,也没有说话。

      商缺知道,这意味着,他的答案是“可以”。

      如果有人知道虚寒湿重体质的计城热病成因里有‘蜻指’,就可以从陈年湖心芝里把它提炼出来。不过那个人需要非常多的陈年湖心芝。

      打破沉默的是祁望之。

      “放置时间越长,食物和草药里的‘蜻指’越多。”他说。

      这是个肯定句,但他其实在问问题。

      楚向点点头。

      “……那么‘红觚’呢?”祁望之又问。但竟然,问得有几分犹疑。商祈九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这犹疑从何而来?

      楚向想了想,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道:“你这样问我才发现。‘红觚’与‘蜻指’相反,含有‘红觚’的皮肤在脱离牲畜身体以后,里面的‘红觚’含量会慢慢降低。”

      “只有牲畜皮肤里才有这种东西?”左祭司一动不动地看着大夫。

      连商缺也忍不住看向表现异常的祁望之。

      “呃,你这样问我才想起来……”记性不怎么好也不怎么爱认真学习的楚大夫在视线压力下,额头冒出冷汗,“不仅是狭隘意义上的皮肤,角啊指甲啊什么的上面也会有。不过含量很低!”

      低到它们甚至不在神医馆考试题“什么地方可能找到‘红觚’”的标准答案里。他还是被师父开了小灶才知道(被迫背诵)的。

      祁望之慢慢闭上眼睛。

      柔软的灯光照在他脸上,合着颊边碎发和微皱的眉头,他看起来竟然有些失落。

      商祈九看着他。

      许久之后,左祭司睁开眼睛。

      “祭司殿丢失过很多陈年湖心芝。十五年前,还丢失过大批廉价购买的山羊角。”

      『玩家:……呃,貌似一周目宫女吐槽祭司殿又丢东西的时候,也说过最近也丢了一批山羊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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