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退场与纠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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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朝开国时因为前朝末代奢靡的遗风影响，倡优们的服饰乍看端庄，细节处体现了什么是奢靡里带了荒芜颓唐。具体表现为暗色冷色在织物中巧妙的使用，和部分佛家道教元素的参杂。转过身来的小路十七娘光是那一身衣服走动时烁烁的流光，就足以诠释末代皇朝风尚里衰败又乍现光华的精气与神魂。
齐胸襦裙的装束，搭配披帛与织金的外衣，身后打过的一侧冷光光源，像刚披上羽衣落下的伎乐天女肩头落下一层细雪。犹如倾国的花萼生长在这乍现光华的末代皇朝流离的画卷里。那工笔画般浓艳哀愁的眉宇，配合桃花芙蓉面上一抹嫣红的嘴唇，猝然间使得整个画面都笼罩在一层凄清瑰丽的氛围里。
宣香传几乎算的上手忙脚乱的暂停截了图，又拿起手机里的李澄琳比对半天，确定了这个小演员和李澄琳有六成像——那种基因彩票遗传下来的优秀骨像和眉眼，说如出一辙又存在差异。最让人觉得一打眼因为过于相像被震慑的美，来自于李澄琳身为影后，作为大花磨练出来的氛围。
而这个小姑娘身上就有这种氛围。
宣香传百思不得其解的想要分析这种熟悉感的氛围是怎么被学出来的，妆容还是仪态又或者表情和容貌的相似，半晌她不甘心的拍了一把自己的脸，觉得自己着了相：自己是来看李澄琳的，一个小演员再怎么出色，也是东施效颦的开胃菜罢了，不能本末倒置。
她强行压下内心的一点疑惑，继续看了下去。
短节目的剧情编排很是紧凑，无非是以小路十七娘年幼时被排挤和受到不公正经历后的发言，点明她生活环境的古代对女性的轻视和剥削——小路十七娘反驳那些认为往上爬，得贵人青眼就可以平步青云的同伴们。她怀抱着琵琶就像紧紧抱着一根浮木般，语气处于歇斯底里和摇摇欲坠当中那一线微妙平衡：“倡家歌女出身的卫子夫是成了皇后，一条白绫命断椒房的也是她。赵家姐妹的舞姿还在我们教习口中，是足以逆天改命的绝代，下场是什么呢？霓裳羽衣舞美吗？贵妃靠它在梨园里有了名字后，死在马嵬坡后连它也成了大唐的禁忌。你们真以为贵人的青眼可以让我们这些人逆天改命？玩物而已，真把自己，当人看了？”
她的台词像在耳朵边上轻声细语的说情话，只是偶尔在断句时流露出一点喉头的哽咽，零星的沙哑也加深了人们探寻她内部情感的念头，待说完最后一个字，余下吸入腹部的气息，像素手捻灭了香炉里的烟似的幽咽。宣香传今天之前绝对无法想象，人可以在这样极力克制的言语里，将脆弱化为一种割裂性的美感——又冷又烫，冷的是揭露现实的赤/裸,烫的是滚沸的情感。这种美感催化了观众的共情，保护欲极为膨胀的在安静的空间里被催化出来。
小女孩的眼睛全程都是是放空的，并没有看着镜头，使得万千观众如一个热恋里殷切的情人般时刻渴望她转动一下眼眸，施舍一寸眸光下来。她的面部肌肉动的极为吝啬，像一个过于完美而不肯在雕刻上多下刀的玉匠。可这种放空与吝啬并不是面部表情空白，相反短短十几秒的台词里，女孩每一句话用面部神情传达出来的感觉都是不一样的。场上任何演员都没有办法让观众从小路十七娘身上挪开眼睛。花团锦簇的小童星们扎堆说台词不可以，老戏骨出现压场时熟稔成熟的演技不行——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张力在她吐出的每一个台词里拉动观众的心弦，又有奇怪的魔力让人聚焦她的表情，想要积极的追求那些微毫发的变化。
连最刻薄、尖酸的挑剔观众宣香传，都没有办法多去关心她之外的演员们做了什么，运镜和灯光在里面起了什么作用，台词里的用典和安排有什么深意。满脑子里就只有，就只剩下了“我要看着她，听她说话，感觉她对我传达的情感。我要在人群里找到她，其他人都是累赘的存在，为什么不多安排一些镜头给她呢？我只需要她的表演。”
这种被紧抓注意力后下意识的想法，随着幼年的路十七娘退场才消失——小姑娘们于教习口中，得知了大赦天下后连死刑砍头的犯人都可以有被放出去的恩典，她们这群“商女”却什么机会都没有。如暴雨打碎的梨花，黯然低头，碎裂下了一切激烈的情绪。稚嫩的面孔掩去一切活气的明亮，本就早熟，此刻更是骤然成长。路十七娘垂首怀抱着唯一能慰籍诉说的琵琶转过身去。莲步轻移到成为走廊的屏风后面，唯有长长的影子寂寥的跟随她经过一面面移动着水墨的屏风，半晌，一直把一个坚强固执的侧脸留给镜头的她，终于停步正面观众。只是那织物和黑色的山水层叠里，只剩下一点亮色的衣物，和惨白娇艳的轮廓上一点朱砂在眉心。她眼睛的明亮是带了泪光吧，那样清晰又朦胧了的色彩，在昏暗下来的光芒里，早就把一切的苦难说到了尽头。
“噔”
又是一声琵琶扫弦的清越，屏风一面面极速退开来，一双带着黄金铃铛的如雪脚尖随着流风回雪的裙摆，像一道飞掷出的流星，在重新点亮的舞台里出现了身影，正是终于上场的主演李澄琳。
宣香传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刚才那个过程放慢呼吸，贴近屏幕了多久。她把自己摔进椅子靠背里面，苦恼的看着屏幕上正歌舞的李澄琳，闷闷的发呆半晌，停下了视频。
“不行，不行。”她心里纠结的要命，像一千只猫在胡桃木上磨爪子似的骚乱。又想要回头重新看一次“路十七娘”的出场，又觉得沉迷一个新的小演员的表演太丢份了。此刻她无比的想要放下“高贵专业的观众”的矜持，和每一个知道重要事情就忍不住要和别人讨论分享感受的普通人一样，打开弹幕，或者滑到评论区去说些什么来传达这一刻触动的心情。
“太丧失独立性了。”
一向喜爱这种看东西视角不同于凡人而“孤芳自赏”的感觉。在今天，却被一个小孩优秀的表演“勾引”的魂不守舍，丧失了独立思考原则。如果是优秀如李澄琳这类早就成名的女演员，而被吸引就算了，一个孩子她怎么能……成年的女大学生觉得这太荒谬了。
她才不承认自己刚才只是一个劲头的在注意“路十七娘”一颦一笑有多好看，为一个表演出来的角色牵动心灵到忘记一切批/判审视的视角呢！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退场与纠结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