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动物在锅里》山外有水

22、红墙和哪吒

　　据说，任何人第一次跨进主教而不迷路，就和在家具店里打败成龙一样不可思议。

　　西南魔法学院的主教楼，别称“红墙”，神似纪念碑谷，由一系列环环相扣的楼梯、平台和桥梁构成。外墙用不同色调的红色漆成，楼梯和循环表面则用的是各种各样的蓝色，具体是哪一种，取决于当天的天气。

　　与其称作主教学楼，不如称作主教学楼群。虽然确实只是一座建筑，但层层叠叠，以希腊式十字架的类型学为基础的精确几何设计使它更像一座巨型迷宫。

　　顾淮叶和禹羲就是约在“红墙”门口见面的。

　　下午的阳光很大，但不晃眼，静静地洒在长街上，绿树带着青色的光晕，投影在涂满年轻颜色的老墙上，路上没有几个行人，毕竟还没有正式开学，学校的人也着实不多。

　　顾淮叶先到了半个小时，她是怕自己迷路，所以很早就出门了，按着活点地图一步一步摸索过来的，谁知一切顺利，顺顺当当地到了目的地。

　　她站在阳光里，感觉自己很轻盈、很快乐。

　　有个戴着眼镜的男生笔直地朝着主教的方向来了，起先顾淮叶没有注意到他，在低头刷手魔石，直到他走到身前，一板一眼地和她打招呼，她才猛地抬起头。

　　“下午好下午好，高炘你也来这儿等人吗？”

　　高炘摇了摇头，把手里抱着的书给她看了看，是一本《几何与拓扑》，里面塞着几页零散的思路草稿。

　　“我来主教做题的。”

　　顾淮叶抱着敬畏的心态去翻了翻，脑海里都是杨振宁那句，现代数学的书可以分成两种，一种是看了一页看不下去的，另一种是看了一行看不下去的。

　　她和杨老还完全不一样，她属于看一眼生理反射性恐惧的。

　　“加油，看好你！”她双手握拳，用力地往下一沉：“去吧少年，如果再复赛咱们还能遇见就好了。”

　　昨天晚上一推开门，看见黑黢黢的走廊，他们就立刻回到了327室，果然是精神魔法，邱鲤记录了一下总共用时，就让他们回去等通知了。

　　“对，我们仨的成绩应该都是一样的。”

　　高炘笑了一下，他眼睛本来就小，一笑抬头纹十分明显。

　　真的……巨明显。

　　后来和高炘熟悉了之后，有次他测验解题忘记写魔药课作业，过来借顾淮叶的作业抄，边抄边和她聊天，说自己其实并不是天生的眼睛小，他哥哥高翌眼睛就不小。

　　顾淮叶问了一句那是为什么眼睛小啊。

　　然后……她就了解了一种很稀有的病，叫做“上眼睑肌无力”，简单来说，高炘小哥没办法做出“眼皮用力睁大眼睛”的动作，他睁眼完全靠额头肌肉拉扯。

　　他的人生……真的好辛苦啊。

　　难怪小小年纪那么深的抬头纹。

　　不过高炘作为朋友真的十分称职，除了一起合照的时候美图秀秀总是把他的眼睛当成皱纹p掉，顾淮叶必须手动后期给他加眼睛之外，没有任何缺点。

　　高炘进主教去追求他的数学梦想之后，顾淮叶接着等禹羲。

　　她看见原本十分干净的地上躺着一张稿纸。

　　捡起来一看，上面是一大串问题，旁边备注着“下午写”。

　　Problem 1

　　Solve the following inequality for positive x: x(8√1x +√1 + x) ≤11√1 + x16√1x.

　　……

　　顾淮叶及时收回了目光，看了眼表，发现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稍稍犹豫了几秒，就追了进去。

　　能看见高炘的衣角，一路追上去，把稿纸塞回他手里，再赶快下楼。

　　然后她就不出意料地迷路了。

　　“红墙”是一座神似纪念碑谷的建筑，而且处在南方最负盛名的魔法学院里，所以……

　　它是一座会动的建筑。

　　区区几分钟，顾淮叶面前的路就已经完全面目全非了。

　　在她看不到的外墙上，十字塔变幻了好几轮，而禹羲边走边看表，正好停在了重新静止的十字塔下边。

　　“学、学长……”深深熟知自己路痴属性的顾淮叶试了好几次，不仅没有回到一楼，反而在各个服务塔之间越走越远，最后她只好沮丧地打给了禹羲，说清楚情况。

　　禹羲：“……”

　　在口头指导她找路十五分钟并且毫无疑问地失败之后，禹羲终于也放弃了。

　　“你朝南走，走到最南边的一个十字塔上，不要转弯，直走就行了。”禹羲一边回忆主教的各种变形一边指导。

　　顾淮叶只有一个问题：“哪边是南啊……”

　　禹羲：“……”

　　禹羲：“你能看见一个斜着的塔吗？”

　　顾淮叶：“能看见能看见，是阿勒格尼纪念塔吗？”

　　“对，你朝着那座塔的方向走，那就是南。”

　　“好，我到了，然后呢？”

　　禹羲抽出自己的魔杖：“你在三楼啊？还好，看见我了吗？”

　　“看见了。”顾淮叶点点头。

　　“往下跳。”

　　顾淮叶：“啊？？？直接跳吗？”

　　“对，我接住你，跳吧。”

　　她堪堪犹豫了几秒，没有太久，一只脚跨上十字塔的窗户，对手魔石说了一声“我跳了啊”，就一使劲，整个人扑了下去。

　　吹过脸颊的疾风只存在了非常小一段时间，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托住她的腰肢，让她像落叶一样温柔地在空中飘荡，随后双脚踩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好好玩！”顾淮叶眼睛发亮：“像坐大摆锤一样！”

　　禹羲轻轻笑了一笑：“走吧，找个地方说清楚整件事，到时候别被吓着了。”

　　顾淮叶点点头：“说起来，为什么已经做好的档案会被打回重议啊？”

　　禹羲说：“是因为研究院有个档案提请重新讨论了，研究院那边档案的对象和之前死地的事情有直接关联，所以我们这边也必须要全部重来。”

　　顾淮叶脱口而出：“不是你吧？”

　　禹羲摇摇头：“不是我……我还没有参与过可以带动相关所有档案重审的行动。”

　　听他语气还有点遗憾。

　　“那是谁？”

　　“你好像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就是那天带队进死地救我们的女生，她叫F。”

　　顾淮叶问：“真名就叫F吗？”

　　说到这里，他们穿过一扇后现代风格的拱门，向左一转，就停在了一家咖啡馆前。

　　咖啡馆的招牌上用可爱的字体写着“喵~咪咖啡屋”，看起来是一家猫咖。

　　禹羲帮她推开门，走进去一看，果然，地毯上躺着很多毛茸茸软乎乎的猫咪，有的在舔毛，但大多数还是躺在阳光底下睡觉。

　　店里在放一个朗读电台，主持人是个女生，她的声音很好听，温柔阳光，在咖啡店仿佛静止的时间里回荡。

　　顾淮叶的心都要化了，她差点没扑上去抱起一只就撸个爽。

　　“客人下午好啊，要喝点什么呢？”店老板是个一头凌乱发丝的年轻人，笑眯眯的，边擦手上的盘子边问。

　　顾淮叶的心思已经完全飘到那一堆胖乎乎毛绒绒的小可爱身上去了，随便点了个她自己也没记住是什么的咖啡，就蹲在猫垫子边，“咪咪咪咪”地哄小猫咪进怀里来。

　　“我猜你会很喜欢。”禹羲笑着说，他伸出手指，在顾淮叶怀里的那只大橘猫头上摸了摸。

　　“我真的好喜欢小动物，”顾淮叶用脸颊蹭了蹭怀里的胖橘，抱着不撒手：“还有狗狗，学校里有狗咖吗？”

　　“没有的哦，”店老板踩在一块毯子上一路飘了过来，把托盘上的咖啡摆在了他们各自面前：“狗狗对人类实在是太热情了，要是办狗咖的话，只怕不要一周，整个店里的狗狗都跟客人跑光了，小本生意，经不起赔啊。”

　　对啊，金毛、拉布拉多、萨摩耶这种极度亲近人类的品种，甚至不需要你哄，它自己就趴在你怀里要亲亲抱抱举高高，多去几次说不定就效仿杜十娘收拾收拾和你跑了……

　　哪像猫主子如此冷漠，不管你是贫穷还是富有，美貌还是丑陋，它都一样看不起你，更别说和你跑了。

　　“言归正传，”禹羲说：“F就是她的本名，以前校方有提议过她改名，但被拒绝了。”

　　“她父母取名字也太任性了点吧。”顾淮叶说。

　　“不是她父母。”禹羲摇摇头：“说起来有点复杂，但其实她的出身也是现在局面僵化的原因之一。”

　　“什么？”

　　“她没有通常意义上的父母亲，她是通过基因编辑产下的试管婴儿。”

　　顾淮叶一脸懵。

　　禹羲接着说：“你大一的时候学魔法史会学到的，在最后一课。七十年代的时候，学校通过了一项无比激进的决议，现在称为‘女娲计划’。一个人的魔法造诣很大程度上是由他的先天以太感知能力决定的，在魔法界，天赋比努力重要太多太多，那个时候校董会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F就是那个计划唯一存活下来的产物。”

　　顾淮叶：“可是她看起来好年轻啊，一点也不像那么大年纪了……她会变老的吧？”

　　“不知道，学校没有公布太多细节。”禹羲说：“她也是几年前九方校长力排众议才被允许苏醒的，过去几十年她一直被冰冻在研究院里。”

　　顾淮叶把马克杯捧在手里，腿上的大橘猫沉甸甸的，她问：“现在F老师又是因为什么才……”

　　“这个我知道得也不多，”禹羲诚实地说：“因为是林漓教授提起的档案重审，我年前上过他的课，从他那里隐约问到一点。”

　　“说是F在某次行动中带领队伍，最后整队的人都牺牲了，只有她活着回来了。在后续的尸体回收中，发现所有人都是被她杀掉的。”

　　“啊……”顾淮叶轻轻地惊叫了一声：“是不是误会啊？”

　　“不知道。”禹羲摇摇头：“可惜学院这几年灵视天赋断层太严重，不然侧写一下当时的场景就好了。”

　　顾淮叶想起之前硬拉着她做第二视觉测试的吴期邈吴教授，皱了皱鼻子，手放下去摸了摸橘猫的背。

　　她眼前恍惚又出现了那个站在车顶，一身光彩冲过来救他们的姑娘，耳边朗读电台的主持人正好读到哪吒的那一段：

　　“直到哪吒将自己割得血肉模糊，只剩一副骨骼还立着。他又弃了剑，举右手拔下左手臂骨，又剔了肋骨，一根根尽数弃于海中，最后终于站立不住大笑一声，身形崩散，坠入沧海。大水退去，大地无痕，世间再无哪吒。”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喵喵的地雷，谢谢宝贝儿。
还有清欢和星星的地雷，不好意思刚才一下子没看见，谢谢宝贝儿。
大家好像不怎么喜欢智斗……我也写得不太顺手，明白了，以后会少写的。
以及，文中出现的数学题，是在70年代左右，苏联最好的数学系之一莫斯科大学数学系因为招生的时候歧视犹太人，所以在招生考试的时候会单独给犹太人出难题，而这类题目的目的不是测试学生的数学基础而纯粹是为了让犹太学生无法考入莫斯科大学。这类数学问题就叫做“棺材”（R.I.P）。
有想挑战的朋友可以试试，反正我早就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