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动物在锅里》山外有水

12、画中圣徒

　　禹羲经常熬夜。

　　他热爱独处，常常一个人在图书馆一呆就是一天，闭馆的时候往往某本书看到一半，干脆借回去一气看完。以前有同级的女孩子约过他一起自修，去过几次之后就不再约他了。

　　那姑娘在手魔石上发私信来问：“你是怎么做到十几个小时都精神高度集中的？”

　　当时他正在整理书架，站在满壁的书前，不假思索地回复：“很简单的，你别分心就好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相似的对话还有过：

　　“你是怎么拿到满分的？不会写不完吗？”

　　他非常诚挚地建议：“你先一眼看出答案，然后用公式套就行了。”

　　几次之后，禹羲的标签除了“天才”之外，又多出一个“情商低”，并且从小陪伴他到大，再也没有摘掉过。

　　他其实惰于交流，和人聊着聊着就开始沉默，因为一早就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有时会显得十分不合群。

　　有次为了赶deadline交魔药学的作业，连续几天泡在图书馆和实验室里，交完项目作业一头栽倒在床上，睡了一下午，醒来的时候屋子黑漆漆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摸出移动设备，也不知道要看什么，也不知道要找什么，点开社交软件，干干净净，一条消息也没有。他手指僵硬，在流动的幽暗中坐起，跻着鞋缓步行走，摸到开关，啪地掀开，苍白的光芒立刻充盈了整个屋子，从窗前流淌出去。

　　因此他并不知道，原来睁眼的时候对上另一个人的眼睛，会让人感到如此剧烈的喜悦。

　　“学长？”顾淮叶犹豫地问，她看见禹羲满脸的茫然神色，眼神呆滞，以为接下来要出现狗血小言里最喜闻乐见的失忆梗。

　　“嗯？”禹羲抬手揉了揉眉心，努力抗拒浓重的睡意：“我们现在在哪？”

　　“啊！学长你当时流好多血，我的衣服上全是血，然后有个叫F的小姐姐过来，对那个小姐姐可厉害了，她就这么一举就把你扛起来了！然后另一个叫雷磊的小姐姐开车送我们来这里，有个姓路的胖乎乎的医生过来帮你看病……”顾淮叶语速飞快，因为她看见禹羲眉眼低垂，脸上尽是疲惫，似乎又要睡过去。

　　“我们出现在哪里？”禹羲问，怕她不知道在问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就是死地崩溃后，出现在了现实世界的哪里？”

　　“高速公路。”顾淮叶回答道：“还好那段路当时没什么车。”

　　“好……”禹羲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失血导致的嗜睡已经全面占领了他的大脑，眼睛慢慢闭上，思绪缓缓抽离，被理性强迫清醒的意识在确定安全之后，又再次陷入昏睡中。

　　“你别乱跑……别呆在这儿……”

　　说完这两个前后矛盾的断句之后，他就完全睡过去了。

　　九方容和其他两位临时小组成员就是在这时候来的。

　　由于眼前的场景实在是太像学院主教327室门对面挂着的那副油画了，几个人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互相对视，藉由对方目光传递过来的疑问确定这只是一场巧合。

　　接下来顾淮叶和小胖子被分开了，她被带到一间不大的办公室里，坐在办公桌前唯一的一把椅子上。

　　“小顾同学你好，”九方容率先开口：“我是学院委派来处理相关事项的九方容，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叫我九方老师。”

　　顾淮叶犹犹豫豫地问：“是校长那个九方吗？”

　　“是的，”九方容笑容未变：“我是你们校长的弟弟。”

　　他接着介绍下去：“坐在我右手边的是吴期邈教授，左手边的是左誉部长，我们接下来会问你一些问题，请不要紧张，我们不会为难一位女士的。”

　　他没有说谎，接下来的问题确实十分常规，大部分都是由九方容提问，偶尔左部长会插几句话，而那位姓吴的教授干脆一直在旁听。

　　把她刚刚经历过的事情都问了一遍之后，九方容整理了一下手里的纸质记录，交给另外两个人传阅，站起来微笑着说：“小顾同学，谢谢你的配合，那今天就……”

　　“等一下。”吴教授打断了他，把脸转向顾淮叶，推了推脸上的夹鼻眼镜：“小顾同学，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刚才有明确地叙述，你在混沌出现之前产生了第二视觉是吗？”

　　“啊……第二视觉？”顾淮叶又紧张起来：“是指那些幻觉吗？”

　　“是的。”左部长点点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见她依旧不明所以，好心解释道：“第二视觉指人能够看见除感官外的东西，书面语是灵视，民间叫做天眼。”

　　吴教授点点头，又问：“你也说了，你是在前天刚接触到魔法的存在？”

　　“是的。”

　　吴教授侧身向门口低声说了句什么。

　　有个穿着短裙的姑娘走过来，帮顾淮叶把椅子侧边的答题板翻过来，然后把一张A4纸和一支黑色签字笔摆在了她面前，微微向办公桌后的三个人鞠了个躬，退出了办公室，并把门带上了。

　　吴教授长得神似老年普朗克，头发桀骜不驯，看得出他已经尽力把头发梳好了，但那些短发依旧根根直立，仿佛横眉怒目的鲁迅先生。

　　左部长看出他要干什么了：“你觉得她不是魔力暴动？”

　　吴教授严肃地冲他一点头：“没错，众所周知学院的入学考试有重大缺陷，万一他们搞错了毁掉一个好苗子怎么办？”

　　九方容在一边默默吐槽：“教授您也太较真了，百万分之一的误选率算什么重大缺陷啊……”

　　吴教授比九方容大了半个世纪，做过他的老师，教训起他来毫不留情：“搞科研就是要探索和认识未知，不能放过和误判事物之间的本质联系！你这个心态是要出大问题的，才百万分之一就自满，人类还怎么进步？”

　　顾淮叶目瞪口呆。

　　九方容小声嘀咕：“教授虽然我在俄罗斯十分怀念你的严厉，但这并不代表你见面就批评我会让我很高兴啊，还有这样直接开始万一小姑娘真的很有天赋直接暴动怎么办啊……”

　　吴教授透过眼镜镜片看了他一眼，九方容立刻闭上了自己的嘴：“我不说了，别告诉我哥。”

　　吴教授又转向顾淮叶，十分慈祥和蔼地对她说：“小顾啊，是这样的，第二视觉是一项比较罕见的魔法天赋，我们学院的测试手段在这上面不太完善，正好今天碰上了，干脆我帮你测一测好了。”

　　左部长帮腔道：“我们吴教授在这个领域造诣很深，放心吧。”

　　顾淮叶：“……”我说不也会被骂吗？

　　以及……你们真的不是串通好了的吗？

　　吴教授已经开始热情地介绍了：“很简单的，你只需要闭上眼睛，把你‘看’到的东西记下来就行了。”

　　吴教授从他放在一边的手提包里拿出一本破旧的厚书，书的封面上几个烫金大字“难以理解的符号”。

　　这其实是简化版本，原本的书名是《解说尼古拉·勒梅刻在巴黎圣婴公墓第四墓室拱墙上的难以理解的符号》，由牛顿将其从法文译成英文，因为译者的出色理解，现在通行的版本就是英文的。

　　吴教授翻开第一页，扉页上画着一只被巨蛇吞没的魔杖，这是在模仿已经失传的《犹大亚伯拉罕之书》，据传伟大的炼金术士尼古拉斯正是在那本书里领略到炼金术的真正秘密。

　　这本《难以理解的符号》一般作为高年级推荐阅读书目出现，由于是用死文字写成的，至今无法完整破译和理解，向来用来测试学生的魔法天赋。

　　“把眼睛闭上吧。”

　　顾淮叶把黑色签字笔握在手里，摆好写字的姿势，将信将疑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吴教授迅速把那本厚重的书翻到最后，露出和其他书页格格不入的两页手写文字。

　　九方容一愣，他刚才在疑惑为什么吴教授要坚持进行毫无技术含量的天赋测评，这种随便一个助教就能干的活他要自己上手……

　　现在又在奇怪他为什么不直接用现在的测试材料，而要拿出一份新的……而且这份新的材料好像之前没见过，但有点像被批评过的某份测试材料，说是虽然见效快，可以最大限度激发潜能，但超前不稳地，容易造成副作用。

　　但是九方容和顾淮叶无亲无故，也犯不着为了她和吴教授有冲突，只是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

　　吴教授开始朗读。

　　顾淮叶拿出高考英语听力的认真劲，聚精会神地听。

　　……办不到啊。

　　顾淮叶尝试良久，最后不得不像一个承认自己家玉米卖不出去的悲痛老农那样，打算睁开眼睛承认自己半点天赋也没有。

　　这时她看见了一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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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鹿和喵酱的地雷
（谢谢宝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