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都吃得下[无限]》喜潇

86、086

　　在日出之前，佛晓赶到了乱葬街的街口。

　　天蒙蒙亮，街道上只能模糊看到一些人影。

　　佛晓一走近，就看到了倒在街道办墙边的小孩。
　　他全身上下只穿着单薄的衣服，怀里抱着一把枪，身上还带着干涸的血迹，那衣服好像被什么东西刮破成了碎片，小孩半眯着眼睛，强撑着睡意，在墙角瑟瑟发抖。

　　看见佛晓由远及近的身影，他似乎是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然后拿胳膊撑着地面，费力爬了起来。

　　站直的身体在不住的发抖，街口处风刮来，像摇摆的玉米杆子似的，随时都好像要被折断。

　　“小老师，我做到了！”

　　等佛晓一走近，男孩的脸上就露出激动又兴奋的表情，寒冷都掩盖不住他的开心，眼睛亮晶晶的，跟之前佛晓见到的他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身上那种警惕和阴郁的气质消失了，像被注入了全新的活力，有了一个小孩该有的样子。

　　佛晓见状，轻拍了一下危兆的脊背。

　　摸上了他的后背才发现，这孩子瘦成人干了，而布满寒气的衣服更是冻得佛晓一哆嗦，他难以想象在这样萧瑟的秋天，危兆是怎么抗冻的。

　　见佛晓不说话，只盯着他的衣服看，危兆一时之间也有些拘谨，刚刚那种兴奋劲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小老师，是我做得不好吗？”他忐忑望着佛晓，脸上写满了胆怯，“您是不是不要我了？”

　　危兆的声音里带了一些哭腔：“是我太弱了吗？老师你别看我瘦，我杀人厉害着呢，那个畜生看见我时还叫人把我捆了起来。他都猜不到我有枪呢，当时我挣开他们，拿出枪打了子弹，那畜生和那两个小瘪三都吓傻了哈哈哈！我一枪就崩了他的头，我枪法可准了！”

　　“老师，我还把爸爸的那个铺子给烧了，他占了我家的财产，就算我要走，也不能白白便宜了其他人。他还有很多的手下呢，那些人天亮了就会发现他死了，肯定就会打财产的主意。老师我聪不聪明？”

　　“老师老师，你看，这是我从他家里拿出来的金条！我偷偷藏进裤兜里的，忘记给你了！”

　　危兆叽叽喳喳像个小麻雀，佛晓不说话，他就一直讲。

　　一边讲还一遍观察着佛晓的脸色，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对，引得佛晓生气。

　　说着，他就从裤子里边翻出了一块小金条，讨好的递给了佛晓，像只给主人递自己心爱的肉骨头的小狗狗。

　　见到金条，佛晓倒是惊讶看了危兆一眼，这小孩在杀了仇人以后，难得还有这种心眼，他是没有想到的。

　　危兆见佛晓的脸上终于有了不一样的表情，心里总算舒了一口气。他急忙把金条塞进了老师的手里，这可是他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了。

　　他希望老师能收下他的心意，只有收了东西，老师才会将他带在身边。

　　乱葬街危兆是不可能待下去了，那些毛哥的手下要是查出来是他干的，肯定会找他报仇的。

　　佛晓掂量了一下金条，还挺重，看起来起码有500克。

　　这可能就是那个毛哥最值钱的积蓄了。

　　金子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硬通货，在丧尸世界也不例外，这个金条换算成丧尸世界的联币，起码也有□□千联币，相当于他前世里的25万左右。

　　□□千的联币在这个世界里只能买一把质量好一些的新枪。
　　要是质量一般的二手枪械，能够买两到三把。

　　佛晓在心中换算了一下这块金条的价值，他没有说些什么，看眼巴巴的小狗，想也知道危兆的心思，就差没有明晃晃写在脸上了。

　　这是一只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佛晓想了一下把金条放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知道小老师有异能，但看到金条凭空消失了，危兆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小老师他真的，好厉害呀。

　　然后危兆就反应过来了，小老师收了自己的东西！
　　他嘴角止不住的上翘，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跟在小老师身边了？

　　佛晓看着乐不可支的小狗，内心也是有一点儿好笑。
　　他看危兆总有一种奇怪的情绪，一方面知道他未来会是那个稳重的，全心全意保护自己的侠客。
　　另一方面却看着只有小小个，看起来就像饥荒年代的小乞丐的危兆，又实在没办法将对方当成一个成年人。

　　无论如何，他先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套保暖的衣服递给了危兆，语气也带了自己察觉不到的柔软。

　　“老师说到做到，你既然有能力报仇，就不会丢下你！”佛晓伸出一只手捏了捏那皮包骨的凹陷小脸，“做我的小跟班，怎么能穿得这么寒碜，先去把衣服换上吧！我们还要再等一个人。”

　　得到了佛晓确定要带他走的消息，危兆可别提有多开心了。

　　他想也没想，就接过衣服抱着去墙角换了。还是有些担心老师不见，他没敢走太远，就在佛晓旁边的一个拐角，一抬头就能看见佛晓的背影。

　　新衣服有保暖的一套内衣，还有毛绒绒的羊毛内里和防风的外套，裤子也是厚实的材质，外套有些大，裤子有些长，一看就是小老师的身高尺寸。

　　危兆乐呵呵的把裤脚卷起来，又发现那外套竟然还有一个帽子，把暖呼呼的帽子带在了脑袋上，连风吹都感觉不怕了。
　　他还从来没有穿过这么舒服又保暖的衣服呢，就算是以前爸爸和妈妈还在的时候，家里能买到的衣服也是商场里的打折款。
　　那种衣服的布料粗糙又难受，可有衣服穿，他也已经是乱葬街上幸福的孩子了。

　　感受到全身上下渐渐温暖起来的身体，危兆看着自己粗糙的手指和皮肤，又担心的觉得自己暴殄天物了。

　　他现在这么脏，把好衣服都糟蹋了。

　　想着，就看了一眼放在旁边被换下来的旧衣服，又想重新换回来。

　　“好了吗？”佛晓听着身后没有了细碎的衣服声，就问了一嘴。

　　危兆有些紧张，生怕耽误了佛晓的事情，连忙抱着自己的旧衣服从墙后出来。

　　“小老师，我好了。”他有些手足无措，走到了佛晓的面前。

　　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上新衣服的危兆虽然说脸蛋还是看起来有些发黄，可给佛晓的感觉已经比之前好太多。厚实的衣服遮掩了他瘦弱的小身板，忽略脸蛋的话，看着也像是个发育正常的小孩子了。

　　他又看了一眼还在打赤脚的小孩，在背包里翻了半天，只找出一双还算小码的帆布鞋。

　　佛晓又拿出一双棉袜，让危兆给换上。

　　“鞋子有些太大了，哥哥没有时间给你去商场再买一双了。”佛晓说着，也有些后悔自己思虑不够周全。大厦的下边就有一个卖服装的商店，刚刚也不是不能私自先撬开人家的锁拿个鞋子，再把联币丢人屋里。

　　“先凑合着穿吧，想着，佛晓又拿出一双袜子，你要不多穿两双袜子试试呢？看能不能起到个鞋垫的作用？”

　　危兆是点了点头，他接过鞋子，其实心底已经乐开了花。

　　他好多年没有穿过鞋子了呢，作为最容易消耗也比较贵的衣物用品，乱葬街的小孩可都是光着脚跑来跑去的。

　　他把袜子套在了细细的脚腕上，就算穿了两双袜子，那纤细的脚腕依旧显得比同龄正常小孩要脆弱。
　　他不敢坐在地上弄脏了新衣服，就只能一边扶墙，一边使劲套鞋子。
　　可危兆从来没有穿过鞋口这样小的鞋子，他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蹬进去一个脚尖，小脸都涨红了，帽子也被大力给挣掉了，可鞋子就是穿不进去。

　　这大幅度的动作吸引了佛晓的注意力，佛晓一看危兆这小孩，好家伙，鞋子是那样穿的吗？不把鞋带解开，你就是把全身力气使上了，那鞋子也穿不进去呀。

　　佛晓都看笑了，他走到危兆面前，蹲下了身子，从危兆手上拿过了鞋子，开始认真教小孩。

　　“呐，有鞋带的鞋子，是不能像你这么穿的。”佛晓嘴上说着，手上动作极快地拆开了鞋带，一边还给危兆演示。“像这样，把两边的鞋带给扯松，拉开鞋舌和鞋口，你的脚就可以轻松伸进来了。”

　　他说着，一只手拿着鞋，一只手轻轻握住了危兆的脚腕，轻轻引导着对方将脚伸入鞋子里。

　　佛晓又扯紧两边的鞋带，教了危兆一遍怎么把鞋带给系上。

　　穿好了一只脚，佛晓也没有起身，直接拿了另一只鞋子，又细心给小孩穿上。

　　危兆一边听佛晓说话，一边点头，一边认真看着蹲在面前为自己穿鞋的小老师，感觉到胸口处闷闷的。

　　他一开始跟小老师见面，只觉得对方看着就像那种有钱人家的小孩，怎么会出现在乱葬街呢？还一上来就搂了自己的肩膀，对着他乱说一通。

　　傻子也知道，他是被对方给当作工具人了。

　　肯定是那小子干了坏事情，而危兆也很讨厌有钱人家的小孩。仇富是肯定的，凭什么一出生他就要和爸爸妈妈受苦，而那些有钱人就吃不完也穿不完，住在漂亮的大房子里呢？

　　危兆可讨厌佛晓了，他故意抢了他的衣服，他朝他吐口水，想欺负他，好像这样他就比他更加厉害。

　　再见到小老师，他站在讲台上，变成了吴主任口中那个很厉害，需要他们都听话的老师。
　　危兆心里很是不服气，还有些尴尬。
　　可那个他以为不比自己厉害的小子变成了一个他打不过，而且不得不听对方话的老子，还被对方当众教训，危兆对佛晓的情感就变得十分复杂。

　　他看不起他，他不服气他，他觉得他很厉害，他又很讨厌他。

　　危兆也想不通，怎么才两天的时间，佛晓就在乱葬街成为了一个红人。

　　“异能者”这种存在，现实里真的会有吗？

　　于是他在现场亲眼目睹了佛晓使用异能的样子，他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已经能够领着乱葬街的居民们作战。敌人还是在12区呼风唤雨的天王帮，那个任谁看见都要绕着走的黑/帮。

　　那天的佛晓威风凛凛，他的出现在乱葬街点亮了一道光。许多人嘴上虽然没有说，心底却都极为羡慕崇拜这样一个人的，尤其是他们这帮出生在乱葬街，被人嫌弃的小老鼠。

　　危兆有点儿想靠近小老师，又知道老师不喜欢自己。
　　他看得出来老师喜欢谁，那些课堂上听话的，一学就会的小孩，佛晓对他们总是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和微笑。

　　要是他也有机会接近老师就好了，他在心底偷偷想。

　　他想看看佛晓是怎么使用异能的，站在发光的人身边，自己也能被光照耀到吧？

　　他又一次被毛哥抓住，他被毛哥脱光了衣服抽了鞭子，那个变态的老男人，总是喜欢抓小孩来玩。
　　毛哥这个变态的癖好在乱葬街都是出了名的，家里有小孩的都不让往东街那边跑。

　　他被扔出东街已经伤痕累累，他趴在地上看着行人从他身边匆匆走过，没有一个人会停下来问一句他怎么了。
　　乱葬街的人是没有善良和同情这种东西的。

　　然后他就听到了人们的笑声，他看见几个男人拿着枪从街上走过，谈着以后可以靠枪赚多少钱。

　　鬼使神差的，危兆心里涌上来一个奇异的想法。
　　乱葬街的人没有同情，可是那个老师有啊。

　　他是乱葬街唯一一个还拥有善良和同情这种东西的人。
　　危兆就忍着痛，他得趁着他还满身的伤痕，还流着鲜血去找那个人。他知道老师不喜欢他，可他这样可怜，命都要没有了，只要他把自己的遭遇跟老师讲一讲，对方多少会心疼他吧。

　　藏在心底阴暗的念头一旦萌芽，就怎么也止不住念头。

　　他心里无比清楚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唯一的机会。
　　他找人打听了他的行踪，知道他还在红袖医馆里。

　　医馆里的病人那么多，如果他过去了，就显不出他的可怜了。为此，危兆又扛着痛，已经干涸的血口被他用玻璃片划破，他躲在出街的必经之路上，他知道佛晓一定会从这里经过。

　　他一定要好好等着，等着见到他，等着以最惨最可怜的面貌博取他的同情。
　　他还要学会用眼泪引起他的注意，虽然父母死后危兆就很少流泪了。

　　他不得不这样做。

　　等了不知道多久，也许是两个小时，也许更久……

　　危兆在巷角看见了那个人的身影，他仓皇扑了出来，他涕泗横流半真半假演着戏，诉着苦。说着说着，竟真的将那些埋藏多年的委屈发泄了出来。

　　他终于得到了他的垂怜，他的帮助，他许下了承诺，会让他做他的仆人。

　　危兆想过很多次自己靠近佛晓身边的场景，可没有一次想象出来的场景是现在这样的。

　　小老师就像他逝去的父母，正温柔低腰为自己穿鞋子。

　　他真的好温柔啊，这好像就是一场梦，真怕梦醒了以后，小老师就消失了。

　　危兆希望自己能够一辈子陪在小老师的身边，他十分贪恋这种温暖。

　　穿好了鞋子，那小孩的话倒是少了很多，乖乖地跟在自己身边，偶尔佛晓说什么，问什么，他就点点头。

　　这么一会儿闲聊，佛晓倒是知道了危兆的不少信息，他原来已经12岁了呀。
　　那和他这具身体也差不了多少，同样的年纪，佛晓就长得比危兆高出许多。他已经是同龄男孩中偏瘦的体格了，可与危兆比，他可以说长得还挺壮实。

　　“老师，我们还不走吗？”

　　太阳还没有出来，佛晓和危兆一直在街口的避风口处站着，两个人站了许久，可老师怎么还不带自己离开呢？

　　危兆实在忍不住了，就开口问了出来。

　　“不急。”佛晓轻笑，“等太阳出来了，我们就走。”

　　他还想再试试等红袖，红袖的医术很好，异化区外应该也有很多人类，带一个医生可比带一个猎人要更有用。

　　听佛晓这么说，危兆就不再焦急，而是耐心地陪佛晓在这儿站着。

　　其实他也看出来了，佛晓老师好像在等什么人。

　　是谁呢？危兆心里有了猜测，除了他，小老师还要带别人在身边吗？

　　很快，危兆就已经知道答案了，当一缕金光撒向乱葬街的牌坊时，佛晓叹了一口气，对危兆扬扬手，告诉他两人可以离开了。

　　他们刚迈出脚步，就听到隔了好远的距离，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哟，不是说等我吗？你这也不守信用呀，这么快就走了？”

　　那声音明媚又张扬，危兆停了，惊讶回头看，果然就是红袖医馆里的红袖医生。

　　原来是她吗？想到医馆里贵的离谱的诊费，危兆垂下了眼帘，情绪就变得有些低落。

　　比起他来说，红袖医生显然是一个更有用的人。红袖能放着那么赚钱的医馆不要，愿意跟小老师离开12区，也是因为崇拜老师的能力吗？

　　佛晓看到了红袖的身影，倒是也笑了。

　　“你不是一直在观察我的诚意吗？”佛晓淡然揭穿了红袖，“最近风很大，天气也转凉了，冻得厉害吧？”

　　他早就发现了巷子里多出来的影子，这种反侦察的能力，正是从平会领与齐云萍记忆中影响的习惯。

　　对于跟踪自己的视线，军人十分敏锐。

　　他虽然不清楚为什么红袖一直躲在那里不出现，还以为对方在犹豫呢。但是现在人已经出来了，就说明红袖只是在考量他而已。

　　对于佛晓看穿了自己的行踪，红袖没有半分尴尬。

　　相反，她对佛晓流露出更加欣赏的神态来：“你小子不错，能力可以，这样我去异化区也放心多了。”

　　“红袖医生只背这一个包去吗？”佛晓看着红袖的行囊，不免皱了皱眉头。“我雇佣您去冒险，可是要治病救人的，万一有个伤痛什么的……”

　　佛晓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红袖打断了。

　　“这些你不用担心，你不是有那什么隔空取物的手段吗？到时候不能从我医馆里直接取用东西？”红袖似笑非笑，用含有深意的眼神看着佛晓，似乎在试探他的能力。

　　佛晓也笑了，他没有想到红袖如此有趣。

　　“我不是神明，我只是一个异能者。”毕竟两人要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共处，佛晓也就摊牌了。

　　“我的确拥有隔空取物的能力，前提是你的物品和距离不能太过遥远，唔，也就百米内吧。”

　　“但是我有一个储存的无限空间，我们可以考虑一下，现在要不要回去装点你的家伙什？”

　　佛晓等着红袖的回应，而红袖也望着他，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行，我跟你走定了！”她此时才是真正下了决定，“你可别诳我呀，我那医疗物资可有整整好几大车！”红袖打了一个响指，“对了，凡是消耗的医用品，都得报销啊，我可不是什么大善人，会浪费我的钱去救人！”

　　佛晓跟红袖摊了牌，而红袖此时也才跟佛晓暴露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竟然直到刚刚那一刻，对方还在考量他，还没有决定要不要跟着佛晓去异化区。

　　“什么物资？”佛晓问红袖。

　　既然两个人已经决定合作，红袖现在就坦诚多了。

　　“我红袖医馆进的货呀，一直积压在12区的边防光卡那里，我想着说不定要离开12区，就让送货的司机留在外边了。”红袖说完又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老娘我可真是太聪明了！”

　　“行吧！”佛晓缓缓吐出一口气，“聪明的红袖小姐，那我们现在是确定可以出发了吧？您也知道，我在12区现在已经成为了政府和军方的通缉犯。”

　　红袖嫣然一笑，带了一丝幸灾乐祸：“当然！走起吧！小罪犯！”

　　说罢，三人的身影坐上了佛晓的卡车，离开了乱葬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