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都吃得下[无限]》喜潇

53、053

　　“还不出来吗？游戏已经快结束了。”
　　苏夜走远以后，冯叶似对着面前的空气喊话，实则是对她能“看到”的人说。

　　然后，冯叶周围的环境依旧没有任何的改变。
　　自从手大人自爆，玩家们从梦境中回到现实副本后，正在观看直播的观众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出来冯叶才是这群人里的领头羊。

　　换而言之，所有玩家的行动都听冯叶安排指挥，包括一开始被大家看好的新起之秀臧鹤荣，以及疑似胡雪姬的马甲苏夜，都以冯叶为首。
　　短短时间内，关注冯叶直播间的粉丝立即由原来千人不到的数量“噌噌”往上涨，已经破了3万人数，谁都好奇这位前期低调行事的新人玩家因何有这么大的本事。

　　【冯叶在跟谁讲话？鬼吗？她该不会有鬼眼，所以能看到寻常人看不见的存在。手大人的坟墓什么的东西，也就能解释了？】

　　有人看到直播这幕怪异得很，虽说神域游戏中见惯了鬼怪设定，但已经到了现实位面，青天白日的黄昏，太阳还高悬在天空。冯叶忽然对空气讲话，观众免不了猜测一通。

　　【系统】：玩家[阮软]向你发送了好友申请，是否通过？

　　冯叶选择同意，就看到自己的脑海里跳出来了好友的语音对话。

　　【好友】[阮软]:你能看穿我的隐藏术？！你到底是什么人？

　　冯叶打开只有玩家个人可视的光幕，向阮软发送了几个字：那你呢，接近苏夜的目的是什么？

　　冯叶接着又发了一句话：6号在谈判室自爆那天，你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救下苏夜？

　　竟然还是被发现了吗？在隐藏术的作用下，玩家们以及摄像头捕捉不到的画面里，阮软脸上闪过几丝惊愕。她没有想到，在那种漫天都是爆炸碎片和烟雾的危险环境里，人眼甚至看不清事物，怎么还会有人不顾自己安危，去观察在场其他人的情况。

　　那天在谈判室里，6号干子丘自爆那一瞬间，苏夜被爆炸的余波弹了出去，重重摔在了火海里。
　　阮软本想坐视不管，可心里那道声音一直呼救她。

　　“求你了，救救她吧，求求你了……”声音哭得撕心裂肺，阮软毫不怀疑，如果她坐视不管，等到声音的主人崩溃，她自身也会受到不小的伤害和波及。

　　一不做二不休，阮软跑进了火场里，换上了重金购买的隔热服，将濒死的苏夜从谈判室抱了出来。

　　一想到她堂堂一个有名有姓的玩家，竟然为了一个小主播拼命，阮软就皱起了眉头。
　　为了救苏夜，还花了她仓库里囤的一颗极品复生丸。

　　【好友】[阮软]：她也是我一个……朋友的朋友，对方拜托我来护卫她的。

　　实际上，她不过是害怕那人中了苏夜的圈套，特意和她下了同一个副本，只为来看看这苏夜究竟是什么样的性格，值不值得交往。

　　阮软却没有想到，冯叶对苏夜的一切事情都上心到警惕的程度，她无意中的一句话，已经暴露了自己。

　　冯叶笑着回阮软：噢？那你知道也知道苏夜只是她的马甲号了？这个马甲是她第一次使用，哪里来的朋友？

　　阮软冷汗直流，心里悔骂自己大意了。
　　眼前这冯叶多智近妖，再加上对方神秘的天赋或技能，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她忘记了或许冯叶对苏夜的了解，远远超过自己。

　　【好友】[阮软]：呵，你这话说的，谁不知道苏夜市胡雪姬的小号？我那朋友过去和胡雪姬有些往来，这些事情没必要跟你交待吧？

　　阮软想要下线了，可冯叶的目光明显已经穿破了她的隐藏术，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这个纤瘦的、看起来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女人，棕色的浅瞳淡淡扫过她所在的位置，不知是不是巧合，像是与她对视。

　　这次她没有发送消息，而是轻轻对着空气又开始讲话：“你走吧，这次我相信你。”

　　“不过，要是你伤害了她，我绝对会……”冯叶拉着长长的尾音，“让你血债血偿呢……你可以试试……”

　　说完，冯叶收回了目光，似乎无所事事，开始双手杵在背后，仰面投入了夕阳的余晖之下，像是在享受风景。

　　阮软怎么想怎么做不重要，既然对方说出口，认定苏夜就是胡雪姬，那么从今以后，阮软也只能把苏夜当成胡雪姬的马甲，而不是别的人。

　　聪明人是这样的，彼此说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她身边的好朋友似乎很多，不缺你一个呢。走吧，你也看见了。”阮软默默对心里那个声音说，随即选择了下线。

　　——

　　城中村幸存的12位居民自玩家们陆陆续续离开后，也都各自去忙碌自己的事情了。

　　人群渐渐离散，按照系统设置的副本数据，新的《天黑请闭眼》副本将迎来全新的升级。在从手大人制造的梦境中苏醒那一刻，生活在城中村的居民们也自动觉醒了自我身份的认同。

　　在异乡人眼里，他们是世世代代生活在城中村的居民，脑子里好像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们，自己的使命是什么，需要做的事情又是什么。

　　数道身影里，唯有白泽形影单只。

　　“嘿！”苏夜来到了白泽的身边，“姐姐，我还能这么喊你吗？”

　　白泽戴着她的眼镜，站在城中村的废墟之上，看着远处的高楼大厦。一瞬间种种记忆袭来，她忘记自己是怎么来到了城中村，更是怎么卷进了这场副本游戏里的了。

　　但模模糊糊的，又好像记得，在一个晴朗的秋日午后，她到城中村寻找临时的居所，是刘寡妇热情的将她带到了这里。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刘寡妇笑着给白泽倒了一杯凉白开。

　　白泽局促的抿了抿唇，她刚从学校毕业，还不是很能适应社会的礼节。再加上本来就社恐的性格，使得她面对陌生人说话会有些紧张和结巴。

　　“游，游戏……”白泽喝了一口水，就看到漂亮的刘寡妇笑得像一只猫。那时候的刘寡妇还不叫刘寡妇，她有自己的名字，叫做刘萱花。

　　刘萱花是一个可爱的中年妇女，尽管她住在城中村，村里外面的街道破旧而脏乱。她的家里却收拾得井井有条，十分温馨。

　　“快叫我开开眼得了，游戏也能当做工作吗？”在刘萱花的认知里，打游戏都是不成器的事情。玩几个游戏怎么能挣到钱呢？

　　“呃……”面对刘萱花善意的揶揄，白泽尴尬挠了挠头，然后认真笨拙的掏出了手机，把自己正在做的游戏拿给刘萱花看。

　　“我是游戏策划师，你看，这是我们最近正在策划的一款线上桌游……”白泽滑动着屏幕，将一页页精美的人设图画拿给刘萱花看，又给刘萱花解释她的工作具体是什么，线上桌游是怎么吸引玩家的。

　　“听你这么说，还挺有意思的。”刘萱花闹了个大红脸，“你这狼人和好人的阵营对立挺好玩的……”她说着说着，就皱起了眉头，“可是你们怎么保证每个玩家都能拿到自己喜欢的牌面呢？就比如我，我就不爱玩那种坏人的牌，我想一直当一个好人。”

　　或许是跟刘萱花聊到自己的领域，聊到了兴起，白泽的话匣子也打开了，整个人比刚到刘萱花家里时要放得开一些。她听了刘萱花这话，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花姐，游戏里不是这么算的。”白泽耐心给刘萱花解释，“游戏是假的，又不是真的。是好人还是坏人，对玩家来说并不重要，还有，其实在市场上，狼人可是很受欢迎的牌面。”

　　刘萱花瞪大了眼睛：“为什么？”她有些不可置信，“怎么拿到了狼人牌会更开心呢？我想不出来。”

　　“那是因为狼人知道所有人的身份呀！就好像现实里的好人和坏人，好人们大多数都是不知道谁是坏人的，但只有坏人知道自己是坏人，相对的，坏人藏在暗处，也就知道谁是好人了。”

　　刘萱花似懂非懂，眉头微蹙，眼神迷离，似乎陷入了某种思索中去。她想了一会儿，忽然又烦躁起身。
　　“哎呀，不想了。我刚刚就是想说，坏人这么厉害，那人人都想着做坏人了，谁来做这个好人！”

　　刘萱花拿起晚上要吃的蔬菜开始择菜，白泽就耸耸肩无奈回她：“只是游戏而已，花姐。玩游戏的人都不会想这么多的，没有人会把游戏当真。”

　　“好吧，”刘萱花叹了一口气，“我可能就是玩不起的人，我要是拿了狼人牌，我肯定还是想帮着好人赢的。”

　　“那样就没有契约精神了。”白泽反驳道，“身为狼人玩家，也要努力对得起自己的队友和身份牌，要是狼人为了想要做好人，而帮着好人做事情，那狼人就全输了呀！”

　　“哼！”刘萱花不高兴了，她知道白泽说的没有错，玩游戏那肯定还是白泽比她更懂一些。但是她的思维里就是认定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于是开始不讲理，“好了好了，你的游戏当然你说了算。我要是有你的本领，也弄个游戏，所有人都必须认为自己是好人，玩家才能取得真正的胜利！我的游戏我说了算，我不需要坏人！”

　　白泽听着刘萱花的孩子气的话，忽然哈哈笑了起来。

　　“笑什么！”刘萱花瞪了白泽一眼，“哼，我可告诉你，我老公可是军人。别看他不回家，做的可是为百姓效力的好事。这世道的日子好过，就是因为社会上还是好人多，我懂的道理不多，要是我真的弄游戏，我就把坏人都杀了，只留下这个世界上的好人！”

　　“花姐，你这话听起来可不像是什么好人的发言！”白泽摇摇头，屋子里就传来了刘萱花和她的笑声。

　　后来，她就在刘萱花的介绍下，住进了城中村的居民家里。

　　再后来……

　　白泽记不得了，她捂着脑袋开始头疼起来。

　　一会儿是过去二十年里的幻境生活，她的身份变了，工作变了，周边的世界都变得不对劲。可她在这样不对劲的世界里生活着，硬是没有发现生活的假象。一会儿又是二十年前城中村的记忆，刘萱花的笑容，刘萱花的声音……

　　刘萱花的哭喊？

　　白泽的脸色开始僵住，碎片的画面开始不断在脑海里涌现。

　　“白泽，跑啊！你快跑啊！这里都是坏人，是姐拖累了你！”

　　“跑得远远的，不要回来！”

　　“你们这群畜牲，你们一定会下地狱啊！啊——”

　　是刘萱花撕心裂肺的痛苦呼喊，那一个雨夜里，白泽去找刘萱花，意外撞破了几个村民对刘萱花的抢劫和暴行。她咬着牙，手脚止不住打颤，却还是从门口拾起了一把黑色的火钳，推开门朝屋子走去。

　　白泽忘记自己是怎么从胸膛里生出的一股勇气了，就好像脑袋一涨，就把火钳朝那个扑在刘萱花身上的畜牲头上抡去。接着她就被其他男人按在地上，抽了几个大嘴巴子。

　　刘萱花朝她摇头，又跑向厨房夺了一把菜刀，尖叫着跑了出来。

　　是那把刀，最终救下了白泽的性命。

　　雨夜里，她的耳边还带着刘萱花的哭喊声，她一路跑，穿过泥泞的小巷，穿过积水的路面，穿过拥挤的马路，跑到了派出所……

　　可惜，一切都晚了。

　　到最后，她回城中村从井里捞出刘萱花的时候，只发现了她被切断双手的残躯。

　　刘寡妇的那双手怎么都找不到，于是村民们匆匆在白泽隐晦的目光中，将刘萱花的残躯埋葬。

　　是水源，是水源被污染了！

　　白泽猛然惊醒，大梦一场，才幡然醒悟一般。

　　“白泽姐姐？”
　　“姐姐？”

　　苏夜又伸出手，在白泽明显走神的眼前晃了晃。

　　“嗯？”白泽慢慢回神，看到是苏夜，才慢慢想起来，所谓的租客小妹妹，其实是一位异乡人。

　　再面对苏夜，她的心情就有些微妙和复杂了。
　　异乡人跟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对立的阵营，就像游戏里的狼人和好人一样。

　　在异乡人眼中，他们不过是工具，不过是一群没有血肉和思想的NPC。

　　“有什么事情吗？”白泽干巴巴开口，对待苏夜的态度说不上亲近，似乎还有一些冷漠和疏离。

　　“嗯……”苏夜看到白泽的态度，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我是来向你道别的。虽然在游戏里，我们不过短短相处了几天，但是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的。谢谢你的帮助，白泽姐姐。”

　　在副本通关的提示声传入玩家耳朵里面后，游戏中所有人物的剧情和羁绊关系，也像故事一样，填充进了每一个通关成功的玩家脑海里，就看玩家们愿不愿意打开这段剧情。

　　“这个送给你当礼物吧！”苏夜拿出了一把匕首，以及一枚平安符。

　　平安符是司徒蔷给他求的，被苏夜偷偷收进了手卡空间里。苏夜只看了那段关于白泽的记忆往事，便有些不忍再看下去了。

　　匕首能够帮助白泽在将来的游戏世界中保护自己，平安符则希望她事事顺遂。
　　那熟悉的短暂的家的温暖，虽然是一个NPC给她的，苏夜却也把那份善意当真。

　　此时一别，再见不知何时了。

　　苏夜听龙傲天和克罗克提起过，神域游戏是能够承载几亿玩家的大型游戏，其中的副本数不胜数，有的玩家一辈子都不能经历完所有的副本世界。

　　而在每一个副本世界里，NPC又是固定的，甚至是会死亡和淘汰替换的。

　　很少有玩家会对NPC产生感情，但也不是代表就没有。当时如此大的游戏世界里，每一个玩家每年下载副本的数量是固定的，又是不可重复的。

　　完不成副本通关次数的玩家就要面临被游戏抹杀的危险，比起生存，游戏中的感情就显得格外廉价了。

　　别说是NPC了，就算是已经成为了固定伙伴的队友，也要面临随时生离死别的风险。在《神域》世界里，今朝有酒今朝醉是常态。当生的希望成为了奢侈品，人们也就对生死置之事外，看淡了。

　　正因如此，苏夜才想跟游戏里的白泽好好道别。
　　哪怕对方是一个NPC，哪怕玩家们都说，NPC只是一串没有感情的被设置好情绪的数据。

　　“你要走了？”白泽望着苏夜，冷漠的情绪渐渐消融，可说话时的眼神愣愣的，就好像系统忽然卡壳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

　　“噢，对，你是异乡人，你应该去往你要去的世界，而不是这里。”白泽呆愣的眼珠子重新转动了一下，就好像终于思考出一个合理的结果。

　　“谢谢你的礼物。”她接过了那枚平安符，拒绝了龙蝎匕首。

　　白泽拿着平安符，慢慢地，仔细地观看平安符上面的花纹，眼睛里迸发出不一样的色彩：“这好像是这个世界没有的东西，对吗？”

　　透过镜片，是白泽有些兴奋的眼睛。

　　“对，我妈妈送我的平安符，我把它送你了。”苏夜站在白泽面前，认真对这位朋友道，“姐姐，谢谢你的善意，希望平安符保佑你事事平安如意。”

　　“我该下线了！”苏夜说。

　　两分钟已过，系统副本正在缓缓关闭游戏口，提示音在脑海里催促苏夜，十秒过后，她将会被游戏强制下线，自动弹出游戏。请她做好准备。

　　倒计时很快来临，在最后的那一刻，苏夜的身影消失在了《天黑请闭眼》的副本世界里，而她最终也没有听到白泽问她的那句话。

　　“好的，那以后我想见你，要去哪里找你呢？”

　　再次从中转站的游戏出入口出来，苏夜已经能够做到熟悉了。

　　出入口有许多胡雪姬的粉丝正等在各个游戏出入口，准备迎接苏夜的到来。

　　苏夜拉了拉脸上的口罩和帽子，顺着游戏里涌出来的大军，绕过那群粉丝，从直播大厅里走了出来。

　　“我在小雏菊咖啡厅等你！”很快，苏夜就收到了冯叶的好友消息。

　　在游戏副本中，冯叶是第一次添加苏夜好友的人，自从两人说要建立长久的合作关系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