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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051 ...


  •   “你们这是在干嘛,你们这是干什么呀……我的老天爷!”哭天喊地的声音在苏夜头上炸开,等她抬头才发现,那几个城中村的居民不知何时已聚集在挖掘棺椁的大坑上边。

      他们对着棺椁指指点点,接二连三喊来同伴,三五成群要下来阻拦玩家的行动。

      “姑娘,动不得呀!”一双布满皱纹的手妄图想抢过苏夜手中的龙蝎匕首,被她及时将其收进了背包内。来人苏夜十分眼熟,正是那晚在公寓楼下卖烤红薯的老李头。

      “停下,停下!”一个青年几步纵身上前,抢了田佳虹的铲子直接扔飞,剩下的两个男人也拦住了贝特西的去路。

      坑里一下子变得逼仄拥挤,争吵推让间,臧鹤荣直接拿出一根铁棍砸在了地上,铁棍与地面的碰撞飞溅起泥土。所有人见这架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嗤,怎么不吵了?”臧鹤荣左脸的刀疤在抖动,阴戾的眼扫视了周围一圈,冷笑的样子有点儿渗人。

      坑上的居民如鸟群而散,坑底的老李头和青年,还有两个男人讪笑,就被臧鹤荣一把抓住了衣领扔出了坑底。

      摔倒地面的男人们感觉五脏六腑都快要炸了,面对这几个擅自闯入城中村的异乡人开始正视起来。可哪怕手脚都在发抖,几人还是硬着头皮妄图阻止苏夜等人的行动。

      “你们不能再继续挖下去了!”老李头俨然是这群人中的领头,他面色严肃,“我不管你们来这里有什么目的,城中村的事情都不是你们能够插手的。”

      “今天就算把我杀了,也不能动这口棺椁!”他转身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瑞士军刀,按下弹簧,锋利的刀刃就跳了出来。太阳光反射在刀面上,亮的刺眼。

      老李头大有一股同归于尽的气势:“你们不要过来啊,谁敢过来动棺材,我就敢动他!我的刀子可是不长眼!老头我已经活够了岁数,你们这些小年轻不会不要命了吧?”

      “对!”旁边的村民似乎被老李头的话语壮了胆子,原本瑟缩的样子不见了,有的原地直接找起了唬人的东西,举起砖头就冲着苏夜几人摆出了架势。“这是我们城中村的坟,岂是你们这些异乡人说挖就挖的?”

      村民们一个个围成一排,护在了坑前,由老李头和几个男人在前,几个女子被挡在了后面。

      两队人的气氛一时之间僵持了起来。

      苏夜眼尖地看见了藏在人群背后的白泽,白泽面色寡淡,眼神躲闪,扶着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太太。
      等那个老太太转过身,抬起头,苏夜才发现那个人就是房东老太太。

      “他们不允许我们碰那口棺材,怎么办?”田佳虹小声问,“对了,冯叶,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拿药水泼了那尸体?反正棺材已经挖出来了。等会儿你和臧鹤荣稳住那群村民,我和贝特西趁乱破开棺材盖子,直接把那药水泼进里边就行了。”

      田佳虹舔了舔嘴唇,语气里有些急躁,带着怂恿的意味:“反正我和贝特西已经合作过一次了,毁尸灭迹很简单的。”

      田佳虹看似莽撞,实则对自己要做的事情是有信心的。
      她回忆起自她复活以后就被冯叶找上,约她一起加入隐藏线的剧情,完成隐藏线的任务的事情来。

      冯叶告诉田佳虹,要完成隐藏线,他们首先得破除手大人布下的幻境,但是以几个人的目前的力量,靠单打独斗是无法跟手大人正面较量的。主宰官是一个副本里仅次于系统存在的强大力量,田佳虹对冯叶的话自然深信不疑。

      打不赢手大人,又如何破幻境呢?

      所以,冯叶的计划是必须杀死主宰官!

      杀死主宰官看起来天方夜谭,却比和它直接面对面较量有着更大的成功率。按照冯叶所透露的秘密,主宰官手大人其实有一处不为人知的死穴,它的所有力量都来自于躯体的供给,只要找到手大人的躯体并且除掉它,手大人自然就消亡了。

      梦境的主人消亡,梦境自然破解了。

      于是冯叶开始布置了一个详密的杀死主宰官的计划。

      在拥有主宰官的副本里,主宰官的权限是仅次于系统而存在的,这也导致了只要主宰官愿意,副本内的一切动静都可以被主宰官掌控。

      可正如人会打盹休息一样,主宰官哪怕是AI,也是会有放松警惕的时候。

      所以杀死主宰官的计划要分为两部分执行——一队人负责吸引主宰官的注意力,另一队人负责找到主宰官的躯体并且除掉它。

      能持续不断吸引主宰官注意力的事情,必须是一件极其夸张且危害到主宰官利益,又让它有所顾忌的事情。

      但当冯叶提起[167事件],并且让苏夜去屠杀游戏里的NPC居民吸引观众和手大人的注意时,田佳虹等人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是冯叶疯了,就是他们疯了。
      在F级副本里屠杀NPC按照神域法则,轻则要被系统处以死刑,重则要被关进监狱里接受无止境的酷刑。

      “可若苏夜有正规的理由呢?比如她遭遇了主宰官的不公平待遇,可向系统发起跟主宰官的决斗。再比如,这个副本里的NPC并非活人,只是被手大人控制的幽灵呢?”冯叶说了一个《天黑请闭眼》里恐怖的真相,自该副本开启的二十年以来,玩家们参与的本子就一直是手大人制造的幻境,一场属于那些幽灵的梦境。

      幽灵们以为自己还活着,其实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所谓的城中村,不过是一个手大人创建的玩家屠宰场,玩家们自以为的阵营对抗游戏,除了系统设置的规则外,全凭手大人的喜好。

      “系统不会设置一个拥有自主意识的邪恶幽灵当主宰官。”贝特西对冯叶所说的真相提出质疑,“神域游戏里的主宰官虽然拥有仅次于系统的最高权利,但它们的一切行为准则都是为了公平的裁决。所以,凡是能在游戏里诞生的主宰官,要么就是为了公平而活的偏执狂,要么是没有意识的监视机器,哪怕设定上是恐怖黑暗一方,权限操控还是在主系统手里。”

      作为出生于地下城的土著,贝特西对神域游戏里的一切其他神民更加熟悉。
      神域的每一条法则和每一个游戏设定,他们都生而知之。

      “那如果,这本身就是一个成长型副本呢?”冯叶回,“手大人这个邪恶幽灵本就是主宰官的一部分呢?因为二者同源,所以系统不会去计较这个小bug,更因为,这本身就是游戏副本升级的关键bug。”

      贝特西沉默了。神域游戏中有成长型技能,成长型天赋,甚至成长型战宠……
      “成长型”三个字简单粗暴便于理解,于是也就有了成长型副本。那是玩家们通关后,补全了游戏bug,发现游戏副本难度升级后,对此类游戏副本下的简单称呼。

      贝特西对冯叶掌握各类游戏情报的夸张程度有了更新的认知,她现在甚至怀疑这个女人的天赋或者技能就是情报员。

      去执行屠杀NPC,危险系数最高的苏夜都没有异议,在场人的其他人也没有了异议。

      “好,接下来寻找主宰官躯体并毁灭它的任务就教给贝特西和田佳虹。贝特西拥有[透视眼],能够看清躯体的真正位置,田佳虹有[大力士]技能,可以帮助贝特西更快破除障碍,找到躯体并毁掉它。”冯叶补充道,“手大人的躯体是一具埋葬在公寓楼下的坟墓,你用你的透视眼花点儿时间应该能找到。坟墓需要挖掘,也许路上会有一些手大人布置的机关和障碍,不需要我解释了吧?”

      “至于我和臧鹤荣……”冯叶停顿了一下声音,才告诉几人,“手大人不可能只盯着苏夜看,哪怕它被苏夜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也就需要一个障眼法,告诉它其余玩家在做自己的事情和任务。忘了告诉你们,角色任务和隐藏任务其实挂钩,虽然幻境里99%的NPC都是幽灵,可也有那1%的意外。有12名NPC居民其实还活着,真正的隐藏任务其实就是解救他们逃离梦境。”

      “还记得我们每个人的角色任务上都有一个要寻找的关系人物吗?12名玩家对应12个活人NPC,找到自己的关系人物也只能完成角色任务通关。除非玩家们在阵营对抗之前就完成自己的角色任务,并且把12个活人NPC聚集在一起,才能让他们唤醒记忆,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才有醒来的可能。”

      “这根本就不可能啊!”田佳虹听了冯叶的话,眼睛都瞪大了,“这个隐藏任务怎么可能完成嘛,进入游戏的玩家们都在忙着对抗赛了。大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怎么会有时间去做角色任务,还能心平气和聚集在一起呢?”

      冯叶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她故意的,说话的目光转向了臧鹤荣:“是啊,那些为了隐藏任务奖励来了这个游戏的玩家,每一个人都自以为是想要独自摘取胜利的果实。但他们却不知道,打开隐藏任务的关键,就是放下对同伴的戒备和怀疑。《天黑请闭眼》是F级中少有的通关率最高、死亡率最低的副本,但也是F级中最难触发隐藏任务的副本。”

      “对同伴的信任和团结,在对抗性的副本里,是最稀缺的东西。”

      臧鹤荣没有说话,他的脸上甚至没有露出许多情绪,只是安静的在那里听冯叶讲话。

      “好了,剩下的12个NPC就教给我们吧。由我和臧鹤荣聚集这12名NPC,同时避免他们被苏夜误杀,现在,计划开始!”

      在开始执行自己的任务时,田佳虹胆战心惊觉得自己不可能做好。

      她一会儿担心手大人万一留了一个心眼呢?万一手大人不小心查看到她和贝特西正在寻找它的身躯,并试图毁灭它。一个闪现就可以到她俩的身边,一张卡牌就可以让她们生不如死,灰飞烟灭。

      又或者,坟墓的位置很隐秘,她们没有在苏夜拖时间前找到它并且毁掉,那会不会大家一起领盒饭?

      田佳虹没想到她真的能办成这样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当她看到手大人的注意力真的完全被苏夜吸引后,才发现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的游戏生涯是多么可悲。原来团体作战是这样有安全感和简单!

      她不需要提心吊胆,也不需要一个人绞尽脑汁去想怎么躲避怪物,完成任务。在团队里,有人出主意,也有人安排计划,她只要当好一颗小螺丝钉就够了。

      田佳虹就是一个普通又有点儿小情绪的玩家,她被一场车祸带进了游戏里。一开始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而沾沾自喜,被游戏蹂躏时候叫苦连天,痛骂老天,然而只要在游戏内体验到快乐,她又满血复活,觉得自己重新可以了!

      就好比现在,田佳虹眨巴着眼睛,像只快乐的小狗,满脸写着期待,等待着冯叶赶紧同意自己的计划。

      不就是再毁一次坟墓吗?看我快看我,我可以!

      冯叶丝毫不怀疑,像田佳虹这样的人,在副本里活不过两天。
      当然,事实上,要不是好人阵营在对抗中胜利了,田佳虹也的确早就变成了手大人的傀儡。

      她收起心底对田佳虹天真的蔑视,拒绝了田佳虹提出的计划。

      “忘了告诉你们,梦境跟现实的任务可不一样。手大人虽然是恶灵,但它的身体的主人可不是!恶灵之所以成为恶灵,你们猜猜会是什么原因呢?”

      冯叶的声音不小,乃至于对面的村民也能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老李头的脸色马上变了,提醒冯叶:“你不要胡说八道,刘寡妇变成恶灵把那些死去的人困在梦里就算了,我们几个可是活人,凭什么要承受其他人的罪孽!”

      “就是就是!”他身后的青年骂道,“你们几个休想把她放出来,冤有头债有主,害她的人都已经死了,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城中村虽然荒芜了,可这里还是我们的故土,我们还要在这里重建家园。难道等着她来毁掉这一切吗?”

      “对啊,当时我记得村长和老道士说的清楚,我可都听见了。刘寡妇的魂魄怨气重的很呢,要把它压住不能放出来,放出来整个城中村的人都会不得好死。”

      杂言碎语七七八八,无不是对刘寡妇的恐惧。

      臧鹤荣看着这群人,阴恻恻笑了一下。“你们越是这么怕,我就越想把刘寡妇放出来呢?怎么办?”

      说着,他直接冲过去,趁老李头不备,将其撂翻在地,左一拳,又一脚,近身搏斗就已经打败了这几个村民。

      “就你们这种货色,还想拿命来威胁我?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臧鹤荣从背包里拿出一根绳子,竟将人一个个捆了起来。中间有几次打闹挣扎,都被他直接以碾压的武力制服了。

      “听点话,知不知道!”臧鹤荣一巴掌打在那青年男子的头顶,咬牙切齿,一看那架势就没少做这事。

      “开棺吧!”臧鹤荣转身一脸严肃朝冯叶说道,“我倒要看看这口棺材里藏的是什么东西,让这群家伙这么害怕。”

      “不,你们不能开!”老李头撕心裂肺吼叫着,最后竟然哭出声来,“不能开啊!不能开啊!”

      没有人理老李头的哭嚎,哪怕是苏夜。
      她想起了从老李头那里听到的关于刘寡妇的故事,原来眼前的这个棺木就是她的。

      再想想手大人就是刘寡妇身上的恶灵,似乎能猜到一些原因,无非就是村里的居民害了刘寡妇以后,还对她的坟墓动了手脚。

      黑红色的棺椁从坑里被抬了出来。

      “小心点儿!”臧鹤荣凝眉上前,认真看着这架被完全挖出来的棺椁。分不清是泥腥味亦或腐味,刺鼻到头晕,一般封好的棺木很难有这么重的异味,这口棺椁明显是被动了手脚。“难怪,我说好好的棺木怎么会有那么重的异味,原来是黑狗血。”

      “呕!味道怎么会这么重,刚刚在土里也没有这么臭啊!”田佳虹往后退了两步,捂着口鼻、声音模糊不清:“这里面不会也有蛆吧?呕!”说着,她想起先前在地下室找到的坟墓,里面都是一些恶心到要在直播间打码才能放出来的样子,弯腰便吐了起来。

      老李头此时见事情无力回天,已经绝望了。
      他想起二十年前的那场疫病,有人偷偷报了警,等警察来到城中村挖出埋在地底的坟墓后,隔天那几个警察就死了。

      过了一周,就发生了城中村最黑暗的一段记忆。

      一开始只是某个小孩感冒了,家长带着孩子去了村里的卫生诊所看病。没几天,整个诊所的病人都被感染了感冒。病人们整宿整宿咳嗽,发烧,意识模糊不清的时候还说浑话。

      诊所里的医生护士们戴上了口罩,说这几天要小心风寒感冒传染。
      可再过了两天,不过是吃一点感冒药,再打几针药水的小病,竟然死了人。

      大家这个时候才开始意识到不对劲,可是已经晚了,整个城中村被确诊感染了疫病,还是疫病的来源。很快,城中村的村口就被封了,不管是大人小孩,一律不准从村口出入。

      疫病闹得大家人心惶惶,身边的邻居死了一个又一个,城中村陷入了一种对死亡的恐惧里。终于有一天,村长找到了一个老道士,老道士告诉村里人,疫病的来源是刘寡妇。

      村里做了一场诡异的法事,得了疫病的人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从家里走出来,所有人聚集在村里的小广场。
      广场的中央,一位身披红色道袍的老道士在拿着铃铛符箓边诵经边跳跃,檀香的味道缓缓升起,在一片烟熏火燎的阴天,广场上的人听到了一个疯魔的女声。

      一会儿是低声的呜咽,一会儿是痛苦的呻吟,一会儿似癫狂大笑,一会儿是模糊不清的呓语……
      人们的心头笼罩了乌云,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恐慌和害怕。

      大人捂住了小孩的耳朵,却惊惧地环顾四周,试图寻找那个忽远忽近的声源。
      人们杀死了几只黑狗,用鲜血涂满了她的棺木。

      似乎只有这样,所有人才能心安。于是什么童子尿,什么桃木剑,什么稀奇古怪的符箓被扔进了那口再次被人从泥土里挖出来的棺木里。

      大家不敢去看死去的人,不敢去看那具尸体,它成为了全村人的禁忌,成为压在每个人良心上的一块石板。

      后来,村长带着壮汉钉死了棺木,他们按照老道的嘱咐,将棺木压在了城中村自建公寓的下面。

      老道说,城中村人气最重的要属这幢自建公寓楼。公寓楼又是刘寡妇不甘心的来源,毕竟村民们可是抢了她的钱,才建起了这座楼。

      那便让刘寡妇住进自己的钱建来的房子里吧,也算物归其主,散了她的怨气。
      老道士又说,公寓楼的人气可以镇压刘寡妇的怨气,长而久之,刘寡妇的怨气便会消散。

      人们怀揣着对生的希望,敲锣打鼓,吹响了唢呐,大红布罩着红黑色的棺木,将刘寡妇的尸体封存在了自建公寓的楼底。

      所有人以为等来了生的希望,过了一周,城中村已经横尸遍野。
      有人再去请老道士,发现他只吊着最后一口气了。

      “无力回天了!无力回天!”他咳咳两声吩咐道,“怨气已经遍布村里,千万别,别再打开那口棺材了……”

      说完这话,老道士才咽了气。

      也不知道是怎么活过来的,老李头只记得自己在一个深秋的夜里,他的孙子奄奄一息,他抱着快要咽气的孙子开始后悔。如果当初拦下那群人就好了,拦下那群人,是不是就会变得不一样。

      茫茫的白雾从窗户里钻了进来,老李头沉沉入睡。
      等他再一睁眼,已经忘记了城中村的疫病,他的孙子又活泼乱跳了。

      只是那二十年的梦中,他无数次被梦魇折磨而不自知,无数次体验着孙子去世的痛苦,误以为孙子的死,是自己溺爱害成的。

      大梦一觉,已过去二十年,直到回到现实,再看看这荒芜的城中村,老李头等人才发现梦境的可怕。

      那梦用生的希望吊着他们,又用失去挚爱的痛凌迟着他们。

      棺椁终究还是被打开了。

      “啊,这……”田佳虹只往棺材里看了一眼,就被里边的场景吓到。

      到底是有多恨墓主,才能做出用辟邪物给人陪葬的事情。更重要的是,那些东西乱七八糟塞满了整个棺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个装垃圾的木箱子呢。

      几人费力清除,才把棺材里的东西全都捡出来。

      沾满了狗血的大大小小的石头,一堆乱七八糟的符纸,大蒜、生姜,还有桃木剑和尿壶……甚至还有动物的骨头,看起来像是狗的骨架……

      这便罢了,那具尸体上竟然只裹了一块破布,连件寿衣都没有。当臧鹤荣整理刘寡妇的骨头时,明显看到断裂的手骨和脚骨,以及肋骨处插的几把银质小刀。

      “这是将人粉身碎骨呀!”臧鹤荣叹了一口气,拔出了那几把刀。整个墓穴里最有钱的东西竟然也是用来压制刘寡妇的“灵魂”的物件,看起来真让人细思极恐。

      究竟是怎么样的群体,才能做出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呢?

      换而言之,这群人究竟对刘寡妇做了何种不人道的行为,才这般害怕来自死人的报复。

      “你不是和尚吗?”冯叶望着臧鹤荣冷不丁忽然来了一句,“把她好好安葬超度了吧,做法事会吧?”

      和尚?臧鹤荣竟然是一个和尚吗?

      “你还知道些什么?”说时迟那时快,臧鹤荣一个眨眼的功夫,已经将拔下来的小刀之一横到了冯叶的动脉处。

      冯叶未见恐慌,只看着臧鹤荣的眼睛说:“我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你指的是什么?比如你这身功夫是在少林寺里学的?”说完,臧鹤荣的眼神明显带上了一丝惊讶,冯叶轻轻推开了臧鹤荣的手,又掏出了一块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指。

      “天不早了,我们没剩多少时间了。快些干事吧!”

      一折腾就到了下午,日光不是那么强烈了,苏夜带回来从城中村外买的干净的衣服,几人打水烧水为刘寡妇洗了“骨头”,又好好换上了衣服。

      黑红色的棺材也被重新打扫了一遍,棺材底部放了干净的褥子,几个玩家把刘寡妇的尸骨重新放回了里边,又为她添上了不同的陪葬品。

      田佳虹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一只金镯子,冯叶拿出了几块古币,看不出年份,倒是古币拿出来时,引来了臧鹤荣的眼光。臧鹤荣将那几把银质小刀放回了棺材,想了想,又将一串佛珠放了进去,算是变相承认了自己的和尚身份。

      苏夜背包里空空荡荡,她没有带什么值钱的东西,翻来翻去,便将龙蝎匕首放进了陪葬品里。

      她脸上带着笑意,一点儿看不出心疼的样子。
      不知情的臧鹤荣眼睛一眯,望着那把匕首眼睛都亮了,似乎在考量苏夜将其放进去的意义。

      苏夜当然不会告诉其他人,她有三把龙蝎匕首,当然更不可能告诉其他人,龙蝎匕首认主,她将匕首放进里边没有什么意思,纯粹是找不到其他陪葬品了。

      最终,臧鹤荣还是为刘寡妇吟诵了经文,做了一场简单的法事。

      十二名NPC被玩家们带到了刘寡妇的坟前,坟墓的位置是臧鹤荣选的,坐北朝南,依山傍水,就在城中村外两公里的一座山头上。
      买墓地的钱甚至玩家们逼着NPC们贷款凑的。

      “来吧,按照最后的隐藏任务线,你们得在她坟前痛哭流涕,忏悔自己犯下的蠢事,才算大功告成!”冯叶站在坟墓旁,她虽然身材纤瘦,时常冷着一张脸。但那几个NPC已经看出来了,这里最不能得罪的人其实不是臧鹤荣,而是她。

      十二个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犹犹豫豫,不知道在纠结什么。

      冯叶不想跟NPC废话,哪怕她如今的行为相当于钻了系统的bug,直接拿着标准答案在通关。

      对整个剧情都一清二楚的她毫不客气揭开了大家的遮羞布。

      “你们对刘寡妇有怨气,觉得是她害了你们性命,又用梦魇囚禁了你们二十年。甚至你们一定觉得,相比起其他无恶不作的村民和主谋,你们还对刘寡妇有恩对不对?”

      “老李头,你曾经在李寡妇跳井死后,为她报了警。但是,你也因为这件事被村里人孤立,你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见义勇为。于是在梦里,你二十年都在后悔,自己为何要给孙子买电脑,害他沉迷了那个可怕的狼人杀游戏,最终命丧黄泉。”冯叶叙述的声音很平静。

      “你恨刘寡妇的恶灵让你重新体验了孙子复活的喜悦,你更恨她让你余生活在悔恨里。其实你恨的是你自己的无能,恨的是你自己的心软……手大人固然是刘寡妇的恶灵,但它不能勾起人不存在的恶念,它只是放大了你本来就有的罪恶而已。”

      “你知道吗?有一个玩家叫做干子丘,他的角色人设便是你孙子的身份信息。他曾经从你身边走过四五次,问你有没有一个老人失去了他的孙子,他在找那个人。你是怎么说的?你吼他,你骂他,你推开了他……”

      “别说了,别说了……”老李头老泪纵横,瘫软在坟墓前,开始捶地痛哭,“我的小军啊,你回来看过爷爷,你竟然回来找我了……”

      “知道吗?玩家的角色任务,说白了就是刘寡妇恶灵对你们十二个人的救赎,可笑它一次次把你们安排在身边,你们却一次次推开他们,躲开他们……”

      “你们根本不值得救赎!”冯叶露出一个冷笑,“为什么整个城中村的人都死了,你们十二个人却还活着,你们真的不清楚原因吗?”

      “明明只需要对她付出一点儿人人本该有的善意呀,那点儿善意廉价得可笑,你们却活了下来!活下来非到不知道反思,反而每天怨天尤人,难怪被困在梦魇里出不来呢!”

      “对不起!”老李头捶足顿胸,这次是真的感觉到了懊悔,哪怕这悔意是冯叶逼出来的。

      冯叶只觉得眼前这一幕可笑极了,就像她认识的人类一样,到处充满了算计和不知足的欲望。
      如果不是因为完成任务,她绝对不会对这些人说这么恶心的话。

      “他们真是该死。”冯叶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感,看坟墓前的NPC像在审视一个个厌恶的物件。

      “如果我是刘寡妇,我一定会杀死他们的。我不懂将他们性命留下的意义……”她看似对苏夜说,又好像对自己说。

      “苏夜,你会怜悯他们吗?怜悯不知悔改的人,怜悯过去施压于你的人?”冯叶忽然问了苏夜这个问题,她黑色的瞳孔像是染上了一层迷雾,让人琢磨不透她的想法。

      “会吗?”苏夜疑惑,“我倒是没有那么多的思绪,我一向不是个关心社会的人。”

      苏夜淡声说:“我没有经历过太多的不公,对人类或许还有一丝善意,上次老李头送我的烤红薯就挺香的。”想到这儿,苏夜笑了一下。

      “我在想一件事,会不会刘寡妇从来没有折磨过他们呢?”苏夜望着那群NPC,“哪怕善意很小,那也是善意。放在我身上,又怎么会去责怪其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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