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断纯情》三春生

8、尤寻篇 第 8 章

　　不负众望地，尤寻在数学竞赛中获得了第一名。

　　老师欣慰，同学艳羡，此后尤寻走在路上，落在众人眼中的光芒更加耀眼。可全世界都在为他高兴的时候，唯独他自己平静如水，标致的五官似乎被冻结，忘却了冷漠外的其他表情。

　　他看起来很强大，只是一个人坐在操场的草地时，被夕阳染红的背影有点落寞。天台的午饭又剩下一半。有时无心吃饭，只是抬着头看天。天空被雾霾污染，再也看不到小时候的那份蓝，飞鸟也少了，有的只是偶尔飘过的打着卷的枯叶和脏兮兮的塑料袋子。精心包裹的饭盒被冷落在一旁，他都告诉妈妈不要再放这么多饭和菜了，可是她比他还倔强。他和妈妈的交流自从他懂事后就大大减少了。每天两个人见面的时间都不超过2个小时，而正是因为这样她反而能很清楚地看出儿子的变化。

　　早晨出门前，她递给尤寻一个沉甸甸的盒子。

　　“怎么还放这么多饭菜？”尤寻不由得皱起眉头。

　　“你瘦了，要多吃。”最近他消瘦得厉害，她看在眼里，心里暗暗着急。原以为是因为数学竞赛辛苦的，然而都过了这么久他却一直在消瘦，原本正好的衬衫都变大了，被风一吹像一只鸽子鼓起来。

　　尤寻默默接过来出了门，没看到她担忧的眼神。

　　时间在刻板的生活下走得飞快，尤寻似乎忘记了那个充满意外的高一，在理科重点班里开始了自己的高二。

　　在母亲眼里，尤寻是一个忧郁内向的孩子，在同龄人眼里他则是一个高冷不易亲近的男神。他在理科方面的才能令老师称赞，但是因为不爱说话的缘故，所有人除了他的英语老师外都不知道，尤寻英语特别差。高一的英语老师不再教他，高二第一堂英语课上他就被点名读课文，尤寻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像一尊雕塑站了10分钟。大学毕业没几年的娇小的英语老师没有气愤，更没有批评他，她看见尤寻通红的耳朵，便叫他坐下，然后课后把他叫来办公室。

　　“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了，尤寻同学你现在可以读一读这篇课文了吗？”

　　尤寻皱着眉头，只是呆呆地端着课本。

　　老师努力使自己笑得亲切：“来吧，不要怕。”

　　终于，深吸一口气，尤寻有些悲壮地，像是即将奔赴战场的死士一样开了口读。当他鼓起勇气读完第一段的时候，英语老师觉得自己快忍不下去了，在尤寻奇怪的口音下，每一个单词都变成了扭来扭去的毛毛虫，从耳朵钻进去，痒得她特别想笑。

　　“可以了。”老师及时打断他，同时心里觉得纳闷：尤寻平时说话没有很重的口音，可为什么一读英语的时候就有一股浓重的方言味儿？难道是因为平时他说的话都太短所以听不出来吗？
　　“尤寻你，好像l、n不分啊！”

　　尤寻皮肤白皙，一旦脸红就特别明显。他尴尬地点点头。

　　“没事没事，多练练就好了。平时要多下点功夫，不要把时间都给了数学哦。这样老师会伤心的。课上我会尽量少点你的，直到你把口音纠正好了。”善解人意的老师对他说，然后感同身受地拍了拍少年瘦削的肩胛骨。想当年鬼使神差地被北外录到英语系，从农村来的土妞连普通话都说不好。一阵子因为一直是最后一名而差点得了忧郁症。那份当众说蹩脚的不能再蹩脚的英语的羞耻她至今都还记得。不过最后她还是挺过来了，也成为了一名英语老师。

　　“谢谢老师。”尤寻感激地回答道。

　　然而，学期已过去大半，尤寻的英语也没有多长进，尤其是口语。倒不是说他平时没有努力，只是对语言实在是没有感觉。

　　英语老师即使极力帮尤寻隐瞒这一秘密，但是瞒得了一时不能瞒得了一世。期末考试的结果是不会骗人的。成绩下来的那天下午，所有人都围在黑板旁边，墙上贴着新鲜出炉的排名表。只有尤寻坐在原位。旁人无比敬佩地看着他似乎是在淡定地写着什么，其实他只是拿着铅笔在纸上画圈圈，心里少有地起着波澜。这时班主任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炸了锅似的喧嚷声一下子消失匿迹。大家都老老实实自觉地排起队，一个接一个地查看自己的成绩。

　　“尤寻，来一下。”班主任的脸色缓和下来，和蔼地说。

　　尤寻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教室。

　　尤寻所在的班级是理科班中的重点班，带这个班的李大大曾经带出过不少极优秀的毕业生甚至名垂校史的毕业班。功绩显赫，操劳自然也少不了。虽然四十岁正值壮年，但是他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老上许多，头顶上的头发掉的差不多，露出发亮的脑门。此时班主任坐在办公室里的转椅上，皱着眉头看着尤寻的成绩单。班主任十分看重他这一个学生，尤寻的表现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他带过的几届学生中的佼佼者。但是这次考试暴露了尤寻一个弱点，这个弱点在班主任看来则是致命的。

　　“尤寻，你是班级里最有希望考上A大的。可是你这英语……”

　　“……”

　　“唉，现在想上名牌大学一定要全面发展，英语这个样子是肯定不过关的。下个学期省里要举办一个英语演讲比赛，拿奖了就可以晋级全国赛了。我们老师都想你去参加，这对你将来有好处。”

　　“老师，我对英语本来就不擅长，这实在……。”尤寻面露难色，而且觉得就算英语不好他也可以用数学和理综拉回来。

　　“这次你也看到了，虽然你理科和数学不错，但是英语的分数太低了，你想要拉也拉不动。”

　　“全国多得是数学和英语都出彩的学生，你将来是要跟他们竞争的。”班主任早已看穿尤寻的想法。他很倔，这倔里透露着傲气。而这份傲气在高考面前危险且脆弱。

　　“可是……”尤寻挣扎着想要争辩，却被老师的恳劝打断。

　　“我是为了你好，对家里条件不好的孩子来说，想要有出路必定是要考一个好大学的。而且这话本应父母跟你说的。”但是你的父母一次也没来参加过家长会。班主任对这一点一直很不满。他眼镜片后的双眼紧紧盯住尤寻，里面写满不容反驳。

　　尤寻偷偷握紧双拳，只好点点头。

　　呆呆地站在走廊上，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尤寻同学！”背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回过头，原来是英语老师。

　　“老师？”

　　“来一下，我们去那间会议室吧。”

　　等走近了，尤寻才发现英语老师的眼皮红肿。尤寻一贯清冷的眼睛有了一点波动。

　　“老师……”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就不要叫老师了，叫我白黎，或者白姐。”白黎调皮冲他眨眨眼。

　　“呃，小黎姐。我，我没有姐姐。”叫出来的时候有些勉强，从来没有一个长辈对自己如此亲昵过。

　　“现在不就有了吗，来喝点果汁。”白黎起身为尤寻倒了一杯橙汁，放到他面前。这里本来是用于老师和学生家长交谈的场所，会议桌宽大而明亮。

　　“不好受吧，被班主任训了？”

　　“倒没有，不过小黎……姐，你是不是因为我……”难不成是因为自己的英语成绩害老师被班主任骂了？

　　“没有的事哦，只是，只是……跟李老师的话，他毕竟是为你们着想嘛。是我不对，对你太放心，本来以为你赶上去的。”

　　“对不起。”尤寻抱歉道。

　　“没有的事，你可千万别对我这么说，没想到你对英语这么不感冒，但是作为你的英语老师我不能让英语拖了你的后腿。本来寒假想帮你补课，可是农村的母亲生病了。这样吧，我会跟你介绍一个老师，他会在假期开设一个补习班。那个老师很厉害的哦，还出过国。我会跟他说一下给你半价。”

　　“知道了。我会考虑看看。”

　　看出尤寻犹豫的神色，白黎敏锐地察觉到什么。

　　“先不要在心里拒绝哦，有空的时候去看看吧，钱的事都好说。”

　　刚推开门，白黎便叫住了他：“尤寻，我真心希望你不要被英语拖累，你的未来会很耀眼。”
　　“谢谢小黎…白老师。”尤寻难得的对白黎漏出一个笑容，他轻轻关上门，五味杂陈中多了一缕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