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的饮马河》苏俊杰

86、第 86 章

　　第 8 6 章

　　当天夜里，牛老三把杨七凤背回家，牛老三就不见了，第二天一整天也没看见牛老三的人影。牛老三哪去了？老牛家没有，七凤家没有，整个饮马屯都没有人见到牛老三。牛老三是不是寻了短见？不能吧？按照牛老三的脾气，输光了也不至于去寻死！到了天黑以后，有人发现牛老三从老牛家谷草垛上下来了。谜底揭开了，原来，牛老三在谷草垛上猫了一天。于是，就这一夜间，牛老三钻进了老牛家谷草垛的事传开了，从春天到了秋天仅仅半年，牛老三从一个财主变成了饮马屯最穷的穷光蛋，一点财产也没有了，这是饮马屯独一无二的败家子。
　　又过了一天的大清早，有几个闲人看谷草垛上的动静，这几个人是悄悄地看，远远地看。过了一会儿，人多了，吃完早饭那些闲着没事的娘儿们越来越多，人们胆子就大了，离谷草垛越来越近，几乎把牛老三住的谷草垛给围上了。人们想看看牛老三在哪吃饭？牛老三还到去不去七凤家？
　　太阳已经照屁股了，牛老三才从谷草垛里爬起来，他刚一站起来就被眼前的人们吓了一跳，周围都是人，黑压压一大片，人们都不说话，抬头看着站在高高谷草垛上的他。不一会，牛老三就冷静下来了，因为他的心里早有准备，大伙迟早都会知道他输光的，大伙总有一天会知道他成了饮马屯穷鬼的，只是个时间早晚的问题。牛老三稳住神从容地从谷草垛下来，连头都没抬，他想从人群里走出去，用不着跟谁说话。尽管，他清清楚楚地听见了有人说“败家子”，他也不去理会，他只管从人群里往外走。
　　突然，有一只手拉住了牛老三的左手腕，牛老三想摆开那只拉他的手，牛老三抬起头一看，拉他手的人是牛五爷。牛老三就不再挣扎了，任凭牛五爷拉着他的手，他跟着牛五爷走出了围观人群。
　　“别看了，没有什么好看的。人不揭短，树不剥皮，牛老三此危难穷困之时，日后未必是坏事情。三穷三富过到老，你们以后如不如牛老三还不知道呢？都散吧！”牛五爷冲着大伙说。
　　牛五爷把牛老三拉到自己的家里，也让牛老三坐在太师椅上，牛五爷坐在了另一把太师椅上。
　　“五爷……”牛老三想说话。
　　“老三哪，你的事我都听说了。”牛五爷对牛老三摆了摆手，示意不让牛老三说话，“是好事，还是坏事，我也说不准，不过，你也用不着钻谷草垛，从今以后，你就在我这儿……”。
　　“五爷……”牛老三还想接话。
　　“老三哪，你先别说话，你听我把话说完。你在我这儿，我不把你当家人，也不把你当外人。从今天起，你和我家扛活的长工住在一起，他们吃啥，你就跟着吃啥。他们干啥，你就干啥，你暂时在我这儿待着，记住，要把活干好。你啥时候有好地方，五爷不留你，给你算工钱，你再远走高飞。你不用谢五爷，你也不用骂五爷。”牛五爷把牛老三留下了。
　　从此，牛老三开始给牛五爷扛活，不过，牛老三不会干庄稼活是全屯子出名的。秋天的农活就是割地和打场，牛老三割地时不会使用镰刀，不会掐高梁。在场院里不会扬场，不会拨簸萁。大驴子手把手教牛老三，牛老三也干不好，牛老三就是不想学。大驴子是二驴子的大哥，大驴子一直在牛五爷家扛活，大驴子是牛五爷家扛活打头的，庄稼活非常好。
　　“你的庄稼活可不咋样，太糟蹋粮食。”牛五爷对牛老三说。
　　牛老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牛老三在牛五爷家干了两天庄稼活，自己主动不干了，他真的干不好庄稼活，更不愿意听五爷说他糟蹋粮食。牛老三宁可没处吃，宁可没处住，他也不愿意听别人说他，当天晚上，牛老三又回到了谷草垛。
　　回到谷草垛的第二天早上天刚亮，候瘸子就象牛五爷一样，拉着牛老三的手腕走了。
　　“牛老三，今天你就得跟我走，不是我愿意拉你走，是我老叔让你跟我走，你有啥话跟我老叔说，你不跟我走，我还要挨踢。你就跟我走吧，求你啦，我的三爷爷！我也犯不上挨我老叔的踢呀！”候瘸子拉着牛老三的手腕就是不松手。
　　侯瘸子磨磨唧唧地一边唠叨一边拉着牛老三，牛老三只好又跟着候瘸子走到了老侯家，侯大山正在家里等着他呢。牛老三进了屋，侯大山坐在太师椅上，让牛老三坐在另一把太师椅上，牛老三坐下了。老太巴子正躺在炕上抽大烟。
　　“老三哪，从今以后你就在我这干活吧，也住我这儿，也用不着上谷草垛了，跟二驴子住在一个屋子。”侯大山说。
　　“我不会干活，在牛五爷家里都没干好。”牛老三说。
　　“没关系，你能干点啥就干点啥，让三儿给你找零点活就中了。三儿找的活你要是不冲心，你就自己找活干。不中，你就一天给我扫一遍当院子，这还不会吗？”侯大山说。
　　“凭啥呀？”老太巴子躺在炕里发话了。
　　“不凭啥，现在整个县城都知道了，饮马屯有个牛老三，耍钱输个精光，就是不押媳妇，把媳妇一直背回家，那是我的干闺女。”侯大山接过老太巴子的话。
　　“你就惦记你的干闺女，那你说说，你跟海花心儿倒底是咋回事？”老太巴子抽完的大烟，开始坐起来了。
　　“海花心儿是七凤她亲娘，我是七凤的干爹，就是这么回事。”候大板跟老太巴子说话的口气挺冲。
　　“我知道，你当上局长了，说话都硬气了。”
　　“你可不能那么说，这跟当局长不当局长没有关系，我这干闺女是打小就认下的。你不能生孩子，还不让我认一个干闺女？”
　　侯大山每当说到老太巴子不能生孩子，老太巴子的口气自然就软了下来，尤其是候大山自从当上警察局长以后，跟老太巴子说话时的底气更足了。有时候，侯大山还表现出对老太巴子不满的情绪。
　　“大姐，我不想在这儿干活，是侯三儿强给我拉来的，我走了。”牛老三对老太巴子说，他仍然管老太巴子叫大姐。
　　“候局长，我走了，我到哪都能混口饭吃。”牛老三看见候大山和老太巴子因为自己的事儿打架，心里很不舒服。
　　“老三，你先等一会走。”候大山拦住了牛老三，对炕上的老太巴子说，“哎，哎！你说个痛快话，到底是留不留，你不留牛老三，冲我干闺女也让牛老三有吃有喝！”
　　“你乐意咋地就咋地，我不管。干啥活也别问我，问侯三就中了。”老太巴子又抽上一个大烟泡，躺在炕上，把头扭到里面。
　　“不中，我还得走，我啥庄稼活也不会干，在五爷家都没干好。”
　　“老三啊，你要是连当院子都不会扫，你就待着，这总该可以了吧？”
　　“牛老三，我老叔这么留你，你就别走了，听我老叔一句话，你在这儿能干啥就干啥吧？”候瘸子也替老叔留牛老三。
　　“不中，我还要走，我不能在这儿白吃白喝。”
　　“老三，你不能走，我留下你，不光是为了你，也是为了七凤。现在，你只要离开饮马屯，七凤都会跟着你，你要饭去，她也跟你去，我不能让七凤这样跟你走，你只有留在我家里，七凤才能安心，你听明白了吗？我是为了我的干闺女，老三哪，现在你就是死，七凤都跟着你去死！”侯大山说出了实情。
　　“老三，你就留下吧，我刚才说的话不是冲你，我是冲着你的姐夫来的。”老太巴子也答应留下牛老三。
　　牛老三不作声了，这是默许，他答应留下来，也是为了七凤，他不能让七凤跟他去要饭，更不能让七凤跟他去死。
　　牛老三开始给老侯家扛活，牛老三干啥活？老太巴子不管！牛老三干啥活候瘸子管，侯瘸子也不知道咋安排这个啥庄稼活也不会干的牛老三。
　　“我说三爷爷呀，你想干点啥活？”第二天早上，侯瘸子到牛老三跟前问。
　　“你们家有啥活别问我呀？再说，你可别叫我三爷爷，我是你家的长工！”牛老三不爱听。
　　“三爷爷，你别逗了，你是我的祖宗都中！你看我老叔服过谁？他这一辈子就服过两个人，一个是我老婶，另一个就是你牛老三。我老叔真佩服你。还有，我老婶跟我老叔唠嗑的时候也说过，我还真没见过牛老三这样的。”侯瘸子跟牛老三套近乎。
　　“我说候三，你让我干啥活就说，别净扯用不着的！”
　　“中了，中了，我的三爷爷，你的活我早就想好了。你每天上午挑一担水，赶在歇崩儿的时候给地里干活的人送过去，让地里干活的人有水喝。下午的时候，你再挑一挑水给送过去，也赶在歇崩儿的时候，中吧？三爷爷，我求着你了，你就答应吧？”
　　“就这活啊？”
　　“你还别小瞧这个活，你要是不送水的话，从地里回来一个人担水，也要耽误一个人。你先干着吧，我的三爷爷，你要是嫌活不好，你看啥活好就干啥活，中吧？”
　　牛老三挑起了水桶，每天往地里送两挑子水，上午一挑子，下午一挑子，送到地里给干活的人们喝，也是轻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