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织梦》圣十字

15、焚心火

　　梦罗觉得上两天的杀人事件，闭门不出也没有什么意义，杀的也是在官邸里的人，跑到外面凶手反而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再说云协本来就是住在山上过清苦日子的人，不太可能腐败得起来。他们来到国都才没多久，怎么想也没理由大祸临头，于是第二天梦罗就出门了。

　　梦罗还是进行逮着人就问的无技术性地毯式搜索，大海捞针的结果是——没有结果。

　　想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外貌变得与原来一点也不像，那么祈罗也很有可能改变了外貌，他描述祈罗的样子本来就很抽象，这样一来完全没个准头。要是祈罗再隐姓埋名什么的，他就挖也挖不出来了。希望他们家族的能力，在这个世界上也是独特的，梦罗寄希望于这点，询问路人有没有见过奇怪能力的人，比如会吞噬梦境之类。

　　源永城的环境倒是不错，到处是小桥流水，房屋排列得整整齐齐，街道打扫得干干净净。这个世界看起来人口也不是很多，除了进城的大道两边略显拥挤，其他地方都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

　　一转弯，一大群人迎面跑来，绕过他继续闹哄哄地向前跑。

　　三三两两的行人……

　　喂！他的想法这么快就被现实驳倒了，好打击少年儿童的心哪！

　　“大哥，前面发生什么事了？”梦罗随便逮住一个人问。

　　“刚才在河里捞起一具男尸，家里有人失踪的快都去看看。”那人边跑边回答，很快脱开了梦罗的手。

　　家里有人失踪的……梦罗被这句话刺激到，瞬间爆发出超越一干看热闹群众的速度，风一样冲到河边。

　　河边已经围了一大圈人，以某个点为中心呈半圆形排布，河对岸还有小半圈，还有些人拼命往里挤，人群中间连个缝也不留，后来的人只能站在后面跳着观望。梦罗人本来就矮，怎么跳也没人家高。想往里挤，人群本来就很密集，他用尽吃奶的劲道也没挤进去半分，梦罗真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正当他快被人群挤扁的时候，后面有人一手揽住他，另一手大力地帮他推开人群。

　　这时维持秩序的官兵却来了，好几个手持长棍疏散人群，为首的人大喊道：“看什么看什么？都凑什么热闹？死人有什么好看的？死者的身份已经证实，已经通知他的家人了。无关的人都可以回去了。回去回去！”

　　众人被官兵的长棍推开，一边低声说着没意思，一边渐渐地散了开去。只有梦罗还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官兵把盖着白布的尸体抬走。

　　猛然一抬头，从刚才开始一直揽着他的人也正低头着看他，血红色的长发垂落在梦罗视线两侧。一张俊逸逼人的脸跳入瞳中，此人看似潇酒倜傥，笑得风情流转，活脱一个纨绔子弟样。

　　梦罗迅速在脑中搜索到关于此人的信息，一步跨开行礼：“多谢伊诺大人……”

　　眼前这个长发却发尾上挑，衣衫繁复华丽却不太整齐的人，就是他们刚来时有过一面之缘的伊诺，这种有个性打扮的官员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你在做什么？”伊诺又跨进一步，离他几乎只有几厘米，低头凝视着他。

　　“我在找人。”梦罗被这样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叫梦罗对吗？”

　　“是的，您还记得我？”

　　听到梦罗承认，伊诺的眼神似乎闪了一下，又继续说：“我可以帮你吗？另外，我也有话想问你。”

　　梦罗跟在他们后面默默地走，身边的橱窗中忽然闪过一物。梦罗停下来看，是个形状和院子里的石雕差不多的东西，只是小了很多，没有一个巴掌大。雪域告诉过他这叫“涣”，他却一直忘了问别人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伊诺也停下脚步，转身问梦罗。

　　“这个东西……”梦罗指着橱窗里的“涣”问，“见过好几次了，它为什么要雕成这种形状呢？”

　　“那不是雕的，是天然形成的。”

　　“天然的？怎么变成这样子的？”

　　“万物都会吸收法力，承受不住时便会裂开。‘涣’是石头的寿命终结之后的样子。”这是这个世界上习咒术之人都知道的常识，即使是没有学过咒术的人很多也是知道的。每块石头裂开之时，美丽得犹如花朵绽放。但人们捕捉不到那个瞬间，人们所能得到只是“涣”——死亡所雕琢出来的美丽的花。

　　怪不得每个角都是很粗糙的，梦罗又问：“所有的石头都会变成涣吗？”

　　“道理上是这样，但是大多数石头都达不到这个条件，需要几万年的时间呢。”

　　“院子里的那块，肯定很贵。”梦罗感叹。

　　“金羽的院子里有？风地，哦，国主可真有钱。”

　　伊诺把梦罗带到街边一家小摊前面停下说：“到了，这家的东西不错，我经常来，我想你也会喜欢。”

　　我现在对吃的完全没兴趣啊……梦罗默然地被按在座位上，伊诺对老板喊：“来两碗。”梦罗有些赧然地看着他，完全不知道他想问什么。

　　“我想找你聊聊，问你几个问题。”伊诺把手悠闲地放在桌上，摆出闲聊的样子。

　　“什么问题？”

　　“你是金羽的内侍？你是个氐人？”

　　这话雪域也问过，难道真的有这么难理解吗？梦罗老实答道：“是啊……因为云协救过我，所以我来帮他下下手。”

　　“哦？懂得知恩图报，好孩子。”伊诺支起下巴颇具玩味地看着他，“你的族名是什么？”

　　“这个……”

　　“你不方便说就算了。”伊诺换了一直手支下巴继续说，“从你来那天看到你我就觉得很奇怪，以我的法术修为一眼看穿一个小毛孩的来历应该不成问题，但是我却看不透你，你说这是为什么？”

　　“这……”因为我是异世界来的嘛，你看不出来也正常。但这么说有人信吗？梦罗心想：你其实很想知道的吧？还特地请我吃东西，不就是想让我告诉你吗？

　　“客官，请慢用。”小摊的老板及时端上两个碗打断他们的对话，梦罗也顺其自然把注意力放到食物上。碗里面是一片一片粉红的东西，上面还浮了一层油，梦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看着伊诺先端起碗喝了一口，梦罗也开始喝起来。

　　“是花瓣！”梦罗不禁叫出来，香香甜甜的味道，花瓣厚实清脆，口感相当不错。

　　“我就说你会喜欢吧。”伊诺笑着放下碗，又把话题扯了回去，“我心中有一个猜测，为了验证是否正确，才想来问你。”

　　咦？自己刚才的想法被他知道了？梦罗边喝边奇怪地看着他。

　　“你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伊诺嘲笑地说。

　　有吗？梦罗傻傻地放下碗摸脸，怀疑此人有读心术。

　　“读心术什么的我可不会哦。”

　　梦罗彻底惊讶了。还说不会读心术？

　　“不逗你了，想什么就露什么表情，真没意思。”伊诺拉下脸，严肃地问，“我大概猜出你是什么家族的，但我想听你自己说，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我……从很远的地方来的……”梦罗被他忽然转变的态度惊到，但让他说实话他真的说不出来。

　　“来这里做什么？”伊诺靠近他严厉地问道。

　　“来找我父亲……”梦罗吓得身体后仰，直接老实交代。

　　“你父亲是谁？”

　　“他是个会食梦能力的人，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伊诺听了，却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坐正了身体。梦罗也拉回仰得不能再仰的头问道：“伊诺大人有什么线索么？”

　　“要说可疑的人，最近的确出现过。”伊诺目不斜视地微微点头。

　　“请带我去看看好吗？”梦罗看见了很大的希望，情不自禁地拉住伊诺的袖子。伊诺眼神一瞟，梦罗又吓得松了手。

　　“如果你确定要找他的话，就跟我来吧。”伊诺按惯例把钱放在桌上，站起来就走，梦罗自然跟了上去。

　　伊诺带着梦罗走出城门，爬上了城外的一座山林。西山上光线昏暗，荒芜人烟，山脚还是植物密集，但到了山腰就变成怪石嶙峋，草木木稀稀拉拉、枯黄偃倒。有些石头摸上去会烫手，从地表的裂缝中还会时不时喷出白茫茫的水蒸气。虽然西山远离极光中心，四周光线有些昏暗，但温度反而比城里更高些。草丛时而会自行颤动，吓梦罗一跳，石丛之间还会时不时发出幽幽绿光，不知道是虫子还是鬼火。梦罗觉得这山里阴森恐怖，随时会闹鬼。

　　“真……的在这里吗？这里好像没有人啊……”梦罗牙齿打架地问。

　　“是啊，这里没有人啊……”伊诺忽然停下来，阴森森地说。

　　这句话带给梦罗前所未有的恐怖，他几乎看到伊诺那张正在慢慢转向他的脸便成了一张面目可憎的鬼脸。不过还好，伊诺的脸还是正常的微笑的人脸。但梦罗没有一点感到放松，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眼前这个人善于洞察别人的内心，他居然还是傻乎乎地被他三言两句哄到这个荒无人烟的山林里，在这里就算被杀掉弃尸也不会有人知道。

　　“想跑了吗？”伊诺在梦罗一脚微微后退时便看穿了他的想法。

　　梦罗不管他说什么，急速转身逃跑。但他刚转过来，身边一道红影闪过，伊诺已经站在他面前，一手指点住他的眉心。“太慢了，真让我失望。”伊诺手指稍稍用力，梦罗被迫后退好几步。

　　凝心于手！梦罗很快化出剑，笔直射过去。

　　“铮”的一声响，伊诺并没有用武器，挡住剑尖的只是他右手的食指，另一手手掌平摊，梦罗的剑便乖乖浮在他的手掌上空。“居然是剑，可惜中看不中用。还给你！”伊诺手掌一伸，剑又笔直飞了回去。

　　“哇！”梦罗吓得跌坐在地上，幸好剑只是回到了他的手臂上。伊诺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眼前，一手把他按在地上，砸得他头脑发昏。

　　“你……到底要干嘛？”梦罗心惊胆战地问。

　　“我想要你……”伊诺俯下身轻轻在他耳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