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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三章 ...

  •   周子临随江聿出了栖霞宫,因江聿未乘御撵,跟前没有外人,他也就直截了当问了:“陛下,主子这是遭人暗算了么?是否需要奴才暗中调查何人所为?”

      江聿陡然停住脚步,低声道:“先别打草惊蛇,朕有预感,她知道内情。”

      折腾了半宿,身体早已疲惫,精神却异常抖擞。他抬头遥望清冷的孤月,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恐怕朕与衍儿都在她算计之中。”

      周子临顿时意识到了什么,倒抽了口冷气:“可是‘谋害’皇子非同小可,贵妃娘娘同德妃娘娘必然会追究到底,万一……”

      江聿“嗯”了一声,闭了闭眼无力地说道:“倘若与她无关倒也无妨。若真如料想的那般,你就给德妃送个‘真凶’吧。”

      周子临听得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但他好歹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便冷静下来应声领命。

      江聿心情复杂地出了会神,脑子里乱成一团理不清道不明的黑雾。过了好久,他摒去杂念,转瞬又记起另一件重要的事:“对了,她那些鞭伤恐怕会落下疤痕,你想法子送些药过去。”

      “罢了,”刚说完他就后悔了,改口道,“朕还是亲自去一趟吧。”

      不看一眼,他不放心。

      -

      鞭伤看着触目惊心,但只皮肉伤,不至根本。然而刘拂越本就风寒侵体烧热未愈,加上这一番折腾,几乎去了一趟鬼门关。

      起初滚烫无力的感觉像潮水一样从身体最深处弥漫开来,后来迷迷糊糊中察觉到有人在给她处理伤口。想来并不熟练,有两次她差点被疼醒。记得太医院都是男太医,没有女人,那么给她上药的应该就是琳琅了。

      琳琅动作很轻,但即便如此,药粉撒在伤口上依旧钻心得疼。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睁开眼看看,撒的究竟是药粉还是盐粒。

      痛感从小腿延伸到脸上,她忽然记起宫女姑姑抽到她脸上了,她破相了!

      读书的时候陪室友逛街,室友要算命,她旁听了过程,觉得有点意思,就也花钱算了一下。算命师父耿直得很,宁愿得罪客人也要保住招牌,直言她的样貌是多灾多难的薄命相。她当时不以为然,如今想来有几分道理,就是不知这下破相能否帮她改命换运。

      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着,嘴里冷不丁被灌进一口药汁,她瑟缩了下,咬紧牙关并不配合。

      那人没有轻易放弃,温柔地哄她:“乖,吃了药很快就好了。”

      她的头昏沉沉的,辨不清此人是男是女,但大约听得出此人的声音很好听。

      刘拂越边在心里赞赏一番,边顺从地喝下酸苦的药。

      而后那人又道:“睡吧,我在这陪着你。”

      话音刚落,刘拂越像是被人点了睡穴似的,绵重的睡意顷刻席卷全身。

      睡着之后,意识被一块遮天蔽日的黑幕笼罩,刘拂越缩在角落里,慢慢的无端生出莫名的恐慌。她下意识抱紧自己,片刻后恐慌渐渐散去,正要睡着,陡然不知从哪又传来孩子的呼唤。

      “明澜……刘拂越……”

      刘拂越听出是江衍的声音――急促,还有些无助。

      她紧忙追寻声音而去,不想刚走了几步,黑幕自动裂开,转瞬变成无边无际的白雾。白雾时而浓重时而轻薄,可见度估摸不超过一丈。

      循着声音找了好久才找到江衍。那孩子疯了!他站在听雨阁的窗口,哭着朝刘拂越大喊:“你骗我!你一直都在耍我!”

      刘拂越哑口无言。

      江衍就这样在窗口挂着,似乎随时都能被风吹下来。

      她既没道歉,也没解释,沉默许久后自言自语似的说了句:“你下来吧,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语毕便转身离开。

      她在白雾里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走累了,看见了水,停下来歇脚。她静静地向远望去,水仿佛在回应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拨开了大雾。

      随后,水中央出现一只小船,船上还站了一个人。看不清模样。

      那人问:“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刘拂越骤然起身:“江聿?”

      江聿好像听不见她的声音,失望地转过身背对着她。下一刻,无人划桨的船只自发地缓缓漂走。

      刘拂越想让他停下,却怎么也喊不出口。眨眼的工夫,她急出一身汗,眼见着船只彻底消失,憋在心里的那句话终于脱口而出:“对不起。”

      江聿怔了怔,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刘拂越登时神色痛苦,似乎做了什么噩梦。

      她痛苦,他也不好过。他想抱住她,想安抚她,却又无从着手。

      “你生来大概就是为了折磨我的。”江聿轻轻执起她一只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刘拂越倏地呼吸不畅,紧紧地皱着眉头,泪眼毫无征兆地流出,沾湿了眼尾。她无意识地反手握住江聿,人还沉浸在梦中,喃喃地说了声:“对不起!阿满……”

      “……”江聿深吸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快被逼疯了!

      然而对方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他自嘲地苦笑了一下,而后无可奈何地吻掉了她眼睫上悬着的一颗泪珠。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

      梦境的最后,一架飞机从高空轰鸣直下,带走了很多人,不等追上去,飞机又飞走了。

      刘拂越惊醒时满头冷汗,还扯到了伤口,疼得“嘶嘶”抽气。

      “水,”嗓子又干又黏,她用尽力气才喊出声,“水。”

      然而落在别人耳中几乎察觉不到,要不是小庆子凑巧过来探望她,怕就要错过这一刻。

      “主子!主子这是醒了么?”

      刘拂越本想点点头,可点头对于现在的她委实有些难度,于是她轻轻地眨了眨眼,重复了一下刚才的话:“水。”

      小庆子欣喜若狂:“是!奴才这就去倒水。”

      适时琳琅端着熬好的药走进来,看见小庆子正在给刘拂越喂水,下意识以为他要下毒,顿时吓得扔了汤药,一头扑了过去:“小庆子!你在做什么?”

      小庆子被推搡在地,水也打翻了,他红着眼看了看刘拂越,颓然地叹了一声:“我就是给主子喂水,没想别的。”

      刘拂越润了嗓子,感觉好多了。她费力地抬手拍了拍随时要崩溃的琳琅,刚要开口,就听琳琅哭着说:“女郎,奴婢想通了,定是小庆子与高婕妤合谋来害咱们的!都怪奴婢没用,拖累了你。”

      刘拂越闭着眼缓了缓,转瞬睁眼狡黠地一笑:“不是高倩萝,是我。”说到这顿了顿,“是我让小庆子动的手脚。”

      琳琅懵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女郎,奴婢没听明白。”

      事情要从琳琅坦白杀了铃儿那日说起。刘拂越推算着,不管高倩萝是否知道她的身份,铃儿之死势必会成为导.火索,高倩萝可能直接反击,也可能一并拉其他人下水。那么,既然高倩萝迟早会怀疑到她们头上,索性就早早地让她起疑心,然后诱敌深入,再瓮中捉鳖。

      等哄睡了琳琅,刘拂越便考虑把计划告诉小庆子。不过小庆子是否愿意配合,她也不确定,她只能用生命赌一把。

      刘拂越道:“小庆子,其实我知道秦珊依的死与你有关。”

      小庆子眼皮一跳:“主子何出此言?”

      刘拂越微不可察地笑了笑:“这也是我入宫以来始终不敢重用你的原因,我怕说不定哪日得罪你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庆子愣了片刻,咚一声跪下,语气诚恳地说道:“秦宝林确实是奴才陷害的。她是咎由自取!可是主子,奴才的性情虽说不算纯良,心中却也有一份赤诚。只要主子知会一声,奴才愿意像琳琅姐姐一样,为主子上刀山下火海!”

      刘拂越语重心长地叹了叹:“心匪石不可转,心匪席不可卷,人生在世,最难得莫过于保持一颗赤子之心。不过,”话音陡转,“这份赤诚还是留给你师父吧,我不需要你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听命行事,即可。”

      说是要给高倩萝设圈套,刘拂越却未筹划出“诱敌”和“捉鳖”的细节,直到后来高倩萝复宠,她总算想起入宫前便与高倩萝饶有羁绊的一个人,同时心里才有了整套计划的雏形。

      用霍不离的字诱惑江衍,成功混入栖霞宫后、再以送糕点为契机让高倩萝有机可乘,随后让小庆子同高倩萝虚与委蛇,最后在审问时反咬高倩萝一口。

      各个重要的节点乃至受刑以及江聿出手,她几乎算无遗策!

      琳琅恍然大悟:“奴婢还以为……”说到一半,她看了一眼小庆子,“可是女郎为何要瞒着奴婢,女郎就不相信奴婢么?”

      刘拂越极轻极轻地笑了一笑:“你素来胆子小,倘若提前告诉你,又怎么演得逼真,让高倩萝相信?”

      琳琅登时酸涩难忍:“都是奴婢连累了女郎,还弄出这一身伤!”

      是受了些伤,不过好在确认了高倩萝不知道她的身份——否则当时便提出疑点了。更何况做这些事,不单单为了琳琅,她也是为了自己。

      倘若真要算一笔账,她最亏欠的莫过于江衍。她换走了高倩萝的剧毒,用了让小庆子找来的药,虽然用量极少,只是让江衍上吐下泻出现中毒的症状,可毕竟伤到了身体。

      小庆子早就从地上爬起来了,趁着二人谈话时走到门口,从里面拴上了门。他并没有责怪琳琅,相反为融进她二人之中而高兴。

      他给刘拂越又倒了杯水,问道:“主子,接下来要如何扳倒高婕妤?”

      对高倩萝不能急于出手,因为难保江聿那边不会有别的打算。

      刘拂越看着头顶的幔子良久:“江衍已经看到田易私入了高倩萝的住处,这一次江衍中毒,必然会以为是高倩萝动的手脚。他们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同时德妃也对她起了疑心,自然不会放过她。她自顾不暇,又孤立无援,即便哪日她豁出去了,想拉谁垫棺材,德妃母子都不会让她轻易如愿。眼下只需等待那一刻,等得越久,爆得越响亮。”

      过了三日,刘拂越尚且不能自如地下床走动,谋害江衍的“真凶”就被找到了。速度之快,恐怕兰台、大理寺听了都要汗颜。

      听闻这名“真凶”乃是在听雨阁死去的婢女亲眷,“真凶”认为是德妃害死的婢女,遂才向江衍报仇,末了又把罪名推给了刘拂越主仆。

      合情合理,皆大欢喜。

      不过刘拂越高兴不起来,倒不是担心德妃就此相信了高倩萝,而是她不知道江聿在这中间掺和了多少。

      江聿做的愈多,她同他也就愈难理清。

      回忆江聿审问她时,他看似气急败坏地吼了高倩萝几句,让人以为他是担心江衍的安危而乱了章法――子嗣和女人哪个更重要?瞎子都能看出来了。

      在打击高倩萝的同时抬高江衍。

      刘拂越唏嘘地叹了叹,他是料定了她的主意!

      当然不可否认,如今的局面或许也是江聿愿意看到的:众人都以为,子凭母贵是假的,母凭子贵才是真!

      往后为了怀上龙子,不晓得又要有多少人争得头破血流了。

      她们争得凶,才方便江聿暗中布局。

      这次风波过后,魏菡一面与高倩萝暗地合谋,一面又向德妃低头示好。贤贵妃对苏桃比之前更加体贴周到,苏桃想吃什么、瞧上了什么玩意儿,不必明说,贤贵妃通通准备好了差人送过去。

      过往江聿多在章德殿或者养居殿处理政务,眼下不仅时时去向苏桃嘘寒问暖,还每日必到栖霞宫探望江衍。可谓两头不得罪。

      仿佛一切在朝着众人期待的方向走。

      而高倩萝在洗脱罪名的当日,突然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她拿不定是陛下的,还是田易的,又不敢泄露出去。就连江聿暗示晚上侍寝,她也假装没听懂,婉言推辞了。

      可纸是包不住火的,她需要想办法在合适的时机“怀上”龙种。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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