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与权宦》千秋尺

54、第五十四章

　　婉宁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眼皮低垂、神色淡然，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裴铮见她如此，眼中飞快闪过一丝笑意，却没说什么，只捧了茶盘慢悠悠地走了出去，还顺手掩上了门。

　　婉宁的脸色就“咣当”一下掉了下来，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上下检查了自己一番——虽然只穿着中衣，但扣子系得很严实，并没有什么异样。

　　她又跳起来去看床面————虽然有些褶皱，但也不至于过于凌乱，更没有其他旁的痕迹。

　　婉宁皱起眉头，想了想，下床坐到了妆台边，拿了面掐丝珐琅的西洋把镜，前前后后地打量自己。

　　洁白修长的脖颈，如最上等的羊脂白玉，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并不见半点瑕疵，自然更没有什么可疑的牙印。

　　她这才暗暗松下一口气，又细细端详自己的脸色——这半宿折腾下来，怕是眼下都青了。

　　却见镜中人嘴角微微上翘，带着一抹若无若有的浅笑，莹白的脸颊泛着些许红晕，眼中水光潋滟、波光流转，竟是说不尽的妩媚动人、春意荡漾。

　　婉宁脸色一黑，“啪”地一声，将把镜倒扣在了妆台上。

　　……

　　裴铮又被叫到了婉宁面前。

　　婉宁自然已经收拾过自己，她在绣房的大箱笼里翻出件湖色素面的对襟小袄、月白色挑线裙子穿了，又将满头青丝简单地绾了个纂儿，从妆奁里挑出副莲子米大小的东珠耳环戴在了耳朵上，才正襟危坐在了黑漆大书案后。

　　裴铮的目光在婉宁梳得一丝不乱的发髻上转了一个圈，又落到了那对虽然素净却极精致的耳坠子上，半晌，微微垂下眼皮，开口道：“娘娘，景泰宫那边微臣已安排妥当，。您可在此处歇息一夜，待过了四更，微臣再送您回宫。”

　　婉宁面无表情地听他说完，才缓缓点一点头：“皇后那边如何了？”

　　“坤和宫走水，竟然从皇后娘娘的内殿跑出一个眼生的太监来，侍卫怀疑是纵火凶犯，便当场抓了。哪知这太监竟是个来路不明的青年男子所扮，怀里还喘着皇后的贴身小衣，”裴铮微微一顿，才慢悠悠地接着道，“事关皇后名节，皇上又不在宫中，便由内务府做主，先将此人关进了慎刑司大牢。相信以慎刑司的手段，定能让这贼子尽快招供。”

　　婉宁闻言，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裴提督做这样的事情，本宫一向是放心的。”

　　裴铮笑了笑：“娘娘过奖——若是将计就计，以那曲茂为饵，定能叫皇后百口莫辩、再无翻身之日。如今换成一个没有来路的陌生男子，到底有些破绽，只怕皇上反应过来，要怀疑到娘娘头上。”

　　婉宁不在意地挑了挑眉：“那又如何？”

　　要说此番之事，婉宁既已知张皇后不怀好意，那曲茂又来得蹊跷，又怎会不多加留意？不说她自己在宫中的眼线，裴铮的东、西两厂耳目遍布朝野内宫，皇后便是在坤和宫打了个喷嚏，消息也能在下一刻传进景泰宫的正殿。

　　——自曲茂入宫以来，皇后除了命人在宫外搜罗古籍孤本外，似乎并未有其他动作，可就在昨天，秀女周嫣嫣却收到了家人递进宫来的一些保暖衣物。

　　秀女一旦通过复选，便要留在宫中等待最终的阅看，除非中途被撂牌子，否则不得随意出宫。

　　若是那家人在宫中有门路的，自然便能托些东西入宫，这其中最要紧的便是消息、财物两条。

　　消息也还罢了，多不过走漏风声，财物却是要经过手人的盘剥，除非是家中权势够大、连宫中都要忙着巴结，或有那多年经营绝对可靠的暗线，否则递给秀女的财物一般极难有半个大子儿能交到正主儿手里。

　　周嫣嫣之父乃保定知府——一个正四品的外官，放在当地是正经的青天大老爷，皇城根底下却什么都算不上，可周嫣嫣收到的衣裳包袱里却夹着整整一千两银票，还有一支镶南珠的鎏金发簪。

　　而周嫣嫣转手就将这支家人好不容易送进宫来的南珠发簪转赠给了同屋的秀女张彩云。

　　像这样的南珠簪子，若是手艺精湛的匠人，是能做成空心的，南珠簪头就是机括，轻轻一旋，在中空的簪子里装卷成小卷的大额银票、或者什么要紧的药粉，都是极隐秘妥当的。

　　至于坤和宫寿宴上，张皇后斟酒的那只白玉酒壶，景泰宫库房里也有一模一样的一只，据说是高丽过来的贡品，内里有一小囊，只要按动壶柄上的机括，囊中之物便可混入酒中，从外头却看不出任何行迹。

　　——张皇后以为天衣无缝的万全之策，于婉宁而言，不过雕虫小技罢了。

　　自生下永安以来，婉宁其实已不大理会宫中事务，虽然不喜欢张皇后，也没有要与她一争长短的意思，左右各过各的，谁也碍不着谁。

　　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对方既想出那样阴险毒辣的招数对付她，便也怪不得她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

　　——皇后眼见婉宁喝下那加了料的酒，满以为奸计得逞，集齐大队人马、带着一众嫔妃预备来个捉奸在床时，裴铮却将一个烟花出身的死士送入了坤和宫。

　　一把熊熊大火，不仅烧塌了坤和宫半边宫殿，还将皇后与人私通的惊天秘闻烧了出来。

　　裴铮的意思，曲茂是张皇后招进宫来的，曾频频出入坤和宫，生得又是一副好相貌，用他来做局最好不过。到时东窗事发，皇后即便申辩，又要如何自证清白——总不好说是为了陷害婉宁罢！

　　婉宁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裴铮的提议：“此乃宫中争斗，不必牵扯那些不相干的旁人。”

　　裴铮自然不会忤逆婉宁的意思，却望着她笑，意味深长地道：“都说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这曲公子可亏得有这张好皮囊！”

　　话虽说得有些阴阳怪气，得了婉宁一张冷脸后，裴铮却还是利利索索地将事情办了，只在一条上出了岔子。

　　婉宁虽然吃了醒神丹，酒中的催情剂还是很快发生了作用，虽然没有畅春馆露出什么破绽，后面发生的种种却着实有些失去控制……

　　一念及此，裴铮便在心底长长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依微臣推断，皇后应该给您下了至少三倍的药量，足以让一头老牛兽性大发，若非娘娘心志坚定，后果实在不堪设想。还好微臣有所准备，身上还带着醒神丹，喂娘娘吃了几颗，您也就渐渐睡了过去。”

　　婉宁闻言，嘴角微微一抽：“你说本宫是吃了……”

　　裴铮肯定地点头，又笑道，“再者，娘娘为药性所控，即便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也是情有可原。”

　　婉宁眼皮一跳，目光忍不住再一次落到了裴铮衣领下那若隐若现的牙印上。

　　她并不记得自己曾咬过裴铮，她最后的记忆，仿佛是一把扯开了裴铮的衣襟。

　　——婉宁有些不忍直视地闭上了眼睛。

　　……

　　婉宁没有等到四更天就回了景泰宫。

　　一直等在内殿的玉坂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想要问什么，看了眼自家主子的脸色，终是没有问出口。

　　婉宁也没有心思同她说什么，只吩咐了准备沐浴，便一脸疲惫地去了净房。

　　热水早已备下了，玉坂柔声道：“娘娘累了一天了，让奴婢为您洗头发罢。”

　　婉宁沐浴一贯都不爱有人在旁边伺候的，只今儿实在是乏得很了，听了玉坂的话，便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由得她服侍。

　　玉坂却在替婉宁解开小衣时低低惊呼了一声。

　　婉宁蹙眉问她：“怎么了？”

　　玉坂有些结结巴巴地道：“娘娘，你、你肩头红了一小片……”

　　婉宁一愣，便叫她拿把镜照了给她看，左肩肩头往下一点果然有很明显的一处红痕。

　　她脸色微沉，低声问玉坂：“只这一处么？”

　　玉坂的声音有些颤：“腰上还有一处。”

　　婉宁将小衣重新披在了肩上，淡淡开口道：“你出去罢，这里不用你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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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知道吗我亲爱的小可爱，前面的某一张昨天被锁了，正好轮到大jj换榜，蠢作者因为有锁章不能上榜，正好是国庆黄金双周……
悲惨地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