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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祭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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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的时候,没有谁伤心,当然也不会有谁为他哭泣。
就仿佛送走一个陌生人。
这很好,就如同所有人所期望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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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你不要为自己的命运悲伤和愤怒,也不要去责怪谁。”阿嬷还清醒的时候对他说道。
阿嬷已经很老很老了,老得从祭记事起就开始担心阿嬷会在哪一天死去。
但是祭不知道阿嬷是什么时候死去的,阿嬷的记忆渐渐混乱的时候,祭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人来到了祭的小院子,接走了阿嬷,后来他再也没有和谁有过任何交流。
直到他十六岁的时候。
族长敲开了他的门,说,走吧,上仙来接你了。
那个被族长称作上仙的人带着他到了一个藏在雪山深处的洞穴,他看见自己呼出的气在空中化为一阵白雾却不觉得寒冷。
洞穴里有个宽大的高台,上面躺着一个如他一般年岁的人,大半个身体都被冰封着,只胸口的位置长着一株绿茎红叶的花,那花还是将将长成的模样,只从碧绿的包裹里透出一点莹白。
似是察觉到有人到来,被冰封着的人缓缓转过覆着层薄冰的脸,定定地看着祭,半晌,又转动眼珠看向“上仙”,动了动嘴唇似是想说什么,却又沉默了下来,表情有些复杂地闭上了眼睛。
“躺上去。”上仙说,手指指向那块高台。
祭躺了上去,旁边就是那个被冰封大半的少年和那株有些邪气的花。高台看着是块巨大的冰,按理来说躺在上面祭应该感觉到刺骨的冰冷,但是他什么都没有感觉到,没有冰冷也没有痛苦,身体也只是几根木条而已。
祭看着那位上仙用手指划开自己的胸膛,看着那株花被种进自己的心脏,也一直没有感到痛苦,想来这也是什么仙家法术吧。
上仙并没有待太久,做完移植工作就带着那个少年的尸体离开了。
后来的日子浑浑噩噩的度过,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躺在那个高台上,颈部以下都如不存在一般,他再没有吃过饭,也没有喝过水却也没有死掉,寒冰一点点敷上他的身体,先是双脚后来慢慢向上慢慢变厚,祭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一直没有死去也没有疯掉,就这样半昏半醒地忍受着这漫长的绝望。
终于有一天,他的胸膛都要被冰封的时候,那个上仙带着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来了,他知道自己差不多也要结束这段人生了。
很久很久之前,阿嬷都还精神奕奕的时候,对他讲过一切的开始。
一个血肉皆可入药的氏族,身怀异宝却没有自保之力,仙人给予了这个氏族庇护,作为回报或者说交换,氏族用心头血为仙人养一株仙草。十六年是仙草用一人血肉生长的极限,因此氏族每十六年抽出一个人作为祭品,被抽中的人会有十六年的时间和所有人告别,疏远。只要感情淡了,和他人的联系少了,也不会有那么悲伤了。
对祭品和所有人都好。
祭躺在高台上,看着仙草细细密密的根茎从自己心口抽出,却也没有多痛苦。
因为很早就被告知了命运,所以所有人都早已准备好一切,不会有人为他的死太过伤心,也没有谁和他有多少羁绊,仿佛他从没来过这个世界。
如所有人的期望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