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眷之旅》白意飞

3、神佑之地，海边小镇

　　坎塔王国——这个我从未听闻之地，然而我却能与这里的人们沟通，更神奇的是我可以感受到在声音传播之中，语言被自动编译成了我的母语，而相应的我说的话也能被他们明白，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懵懂的我就这样在柯伦夫妇的家里开启了异世界的懵懂新生活······

　　柯伦一家的分工非常明确，丈夫负责打渔、补网，妻子则负责照料后山的农田。若是在捕鱼收成好的时节，除去供应给需要的商户，剩下的便自己拿去散卖。

　　而海蒂娜若是休假，从教会学校回来，也会跟着母亲一起去市集出售。

　　海蒂娜的可爱模样在邻里间很受喜爱，甜美的声音和笑容总是让人无法拒绝，于是每次只要她在，总会比平常时候卖得好很多。

　　平民人家靠着自己的努力，日出而作、日落而归，明天虽是周末，但他们已经匆匆忙完了一天的辛劳，躺在床上放松疲惫的身躯，准备迎接第二天的工作。

　　我和海蒂娜挤在那张我昏迷时睡的小木床上窃窃私语，她将自己的房间装扮得十分温馨可爱，尤其是寝榻——白色蕾丝帐从头顶处散开、撒落。

　　柯伦夫妇大概真的是从心底疼爱这个美丽的小女儿，毕竟听说在这个世界，一般的人家几乎用不起蕾丝，顶多裙边、桌布边用上些廉价买来的蕾丝碎料。

　　这张床睡两个人并不是很充裕，我心中感到抱歉，“海蒂娜，因为我的突然到来，占了你的位置，让你无法好好休息，真是对不起。”

　　“阿奎莉斯，你都不知道你的到来让我有多兴奋，简直是我平淡生活里天降的一个惊喜。我们小镇虽然算不上富庶，但是因为一个传说——据说是有关于我们国家的福祉的，所以皇室和教会很眷顾这里的居民，对于教育、贸易等方面也有许多支持，但又不来过度干涉，以此向上天反映自己的德迹。我们家能让我去教会学校念书也是因为这个，不然我可上不起学。但是你知道的，教会学校那些老古董们总是要求孩子们谨言、有德行，不可沾染世俗恶习，我除了周末能回家，在修完学业前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全封闭的环境下度过的，你知道在那样的环境里有多么压抑痛苦吗？”海蒂娜有些兴奋地说着。

　　我敛眉看着海蒂娜，真诚地说道：“我无法解释我来到这里的原因，无法解释为什么和你们没有交流障碍，却对你们这儿完全不了解。对于未来我没有一点头绪，过去我了解到的、所拥有的全部知识，很有可能派不上一点用处。我很茫然，也很怕对你们家造成压力，但我真的不想成为一个废物······”

　　海蒂娜有些吃惊地看着我，捧住我的脸，认真望着我的眼睛，“亲爱的，你那么有礼貌，举止得体，显然是受过教育的孩子，我真想不到你会用‘废物’这个词来形容自己，我不允许你这样对未来失去信心。你忘了我的父母让你安心地在这个家里待下去了吗？即使你不希望拖累我们，可是你还小，你还有时间学习如何在这个地方存活下去，明天我会同父亲商量，看看有没有办法也把你送进学校，即使行不通还有我，过去这些年我的书可不是白念的，我可以教你。”

　　我从海蒂娜的眼睛里看到了殷切的鼓励，不禁羞涩地拥抱了这个明明比我小很多的孩子，“海蒂娜，我很感动，我不知怎么形容我现在的感受，但是请相信我一定会勇敢起来，面对这一切，也谢谢你没有把我当作怪物一样看待。”

　　海蒂娜“噗嗤”地一笑，“怪物？天呐！有趣的姑娘，怪物怎么可能会有你这么好看，这可跟我看到的故事书不一样。来！让我瞧瞧你的獠牙在哪儿？”

　　我被她逗得乐起来，却也对她的话感到害羞，“在我们那儿，我只是普通姑娘中的一个，不像你。你要是到我们那里，绝对是顶漂亮的那种！”

　　听我这么一说，海蒂娜也有点羞腼，就来挠我的痒，我一面告饶，一面反击。终于都闹得有些累了，才安静下来。气息开始缓慢，梦神的召唤越来越近，迷蒙中我呓语着：“海蒂娜，明天记得和我说说那个传说······”海蒂娜似乎模糊地应了一声，很快我俩都意识不明了。

　　明亮的弯月伴随着漫天星辰，在时空的轨道上缓缓迁移，把周遭的天际还原出湛蓝的纯净，静谧的夜晚吹过几丝春天独有的寒凉，夹杂海风吹响谁的衣蓬一角。

　　这一觉睡得酣畅淋漓，莫名的让人感受到一种简单的幸福。

　　起身后，我看到床边摆着一双白色的布鞋，小巧精致，布面简单，鞋口的蕾丝却让整体看上去别致可爱了许多。

　　依稀听到外面的集市又开始了热闹的一天，我轻手轻脚的下床，不想打扰身边那张娇丽的睡颜。

　　我估摸着柯伦夫妇早就出门，便打算亲自为海蒂娜做一次早餐。昨天观察了柯伦夫人做菜的方法，心里大致有了个概念，其实比起中餐确实简单很多，何况只是做个早点。

　　等海蒂娜出来的时候，我刚好在煎荷包蛋，她吃惊地看着我，对我鼓了鼓掌，“亲爱的姑娘，你真是太棒了！这味道实在太香了，我快忍不住想尝尝了！”

　　“你先坐着吧，很快就好！”我把蛋翻了个面，然后到餐桌边去拿碟子盛，顺便提醒道，“只是简单的弄了点，你将就着吃。”

　　海蒂娜学着我的样子，拿培根肉裹着圆白菜丝吃了一口，连连点头，直称赞我是个厉害的好姑娘，我看她的吃得很香也就放心了。

　　“对了，待会我带你去镇上溜达一圈吧，然后再去后山找我母亲。”

　　“好，你就简单的带我熟悉一下环境，认认周边的人，这样也好早些去帮柯伦夫人的忙。”

　　海蒂娜抬头看我，嘴角还沾着牛奶，”阿奎莉斯，你真懂事！”我笑着指了指嘴角，她才意识到，直接用舌尖舔了个仔细，“在那个老古板学校，可不能这么干！”说罢，我俩都哈哈大笑起来。

　　早点结束后，海蒂娜帮着一起清洗了餐具，还从她父母的房间，翻箱倒柜的给我找了一套衣裙，“虽然是旧的，但这可是我十四岁的时候，最喜欢穿的一件衣服了，所以一直很珍惜，我想你穿着一定很好看。”

　　“这样多不好，你随便给我找一件就行，万一我弄坏了你的衣服怎么办？”我有些焦急地劝道。

　　“亲爱的阿奎莉斯，再怎么也是旧衣服，坏了又有什么关系。等我能赚钱了就给你买新的，喏，赶紧拿去穿上，不然你就是嫌弃我的旧衣服。”海蒂娜努努嘴，装作生气地把裙子推到我手上。

　　“好吧，我会好好珍惜它的！”

　　“这才对，我的好姑娘！”

　　这是一件中袖、及膝的布裙，V字型蕾丝边领口刚好露出锁骨，又显得脖子细长，袖口和裙摆都是花瓣状的喇叭口，收腰有些高，突出了胸前与臀部的曲线。显然十四岁的海蒂娜身体长得比我丰满一些，因为她赞美道：“阿奎莉斯，你把这件衣服穿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他们曾形容我是急于绽放的花蕾，现在他们要是再瞧见你，一定会说你是春天时分里最惹怜爱的那朵白玫瑰！我都忍不住想变成骑士来守护你了！”

　　“海蒂娜，你别说笑了，我才不是娇弱的白玫瑰，如果说你是最美艳的那朵红玫瑰，人们应该会更相信。”

　　海蒂娜笑着把毛线袖套和腿套给我，“好了，好了，再说下去就中午了。”

　　本来我还担心会着凉，没想到这里的穿衣风格里还有这么个玩意儿，倒觉得挺有意思的。

　　出门前我想到一件事，有些担忧，便说道：“海蒂娜，我长得和你们不一样，要是被别人看到会不会说什么？”

　　海蒂娜把我当作老伙计那样拍拍我的肩膀，放心地说：“镇子不大，你这件事大家差不多都知道一点，说是有个异族孩子无缘无故出现在海边，被柯伦家带了回来，本来人们都很好奇想来家里看你，可是都被我母亲以不要打扰你休养的理由拒绝了。我还没见过我母亲拒绝过谁呢，你看你的面子多大!”

　　我消除顾虑，点点头，深呼吸一下，率先打开门出去，这才真正的感到我是确切地来到了这个异国他乡——我脚下的土地，呼吸的空气，是全新的、陌生的。

　　海蒂娜大笑，“阿奎莉斯，你真应该看看镜子，我第一次见到你这么震惊、激动的表情！”

　　我深吸一口气，“不，海蒂娜，你不明白，此刻我站在这里，于我而言就如同进入了奇妙的梦境，那种感觉太刺激了，我简直无法形容它的美妙。”

　　她疑惑地看着我，“可是你一点儿也不想念你的家乡吗？那儿有你的亲人、朋友，你不觉得难过吗？”

　　我仰着脸，如释重负地说道：“这里对我来说反而是初生，有无限的可能性，如果可以，我却希望梦不要醒······”

　　“过去，你不快乐吗？”海蒂娜站在来往匆匆的人群里，向我问出了这一句。

　　刹那间意识似乎飞出我的躯体——我不在意人们经过我身旁的时候是否好奇地打量着我的眼睛、头发、肤色，我只看到一个个模糊的身影从我和海蒂娜的旁边流逝。

　　我像站在时间的河流里静止，作为一个旁观者，一个过客，唯独看到一份属于我的苍凉。可我还是微笑着，坚定的点头。

　　“如果不快乐，你就留在这儿，谁也带不走你。”说罢，海蒂娜牵起我的手朝前走去。

　　我想我永远忘不了这简单的话语，和这快乐轻扬的背影，如烟般缥缈却有意想不到的力量，将我拖出深渊，亲密、真切的拥住清风和阳光，不像过去，风只会穿过空洞的心，阳光照在身上却融化不了空洞间冒着寒气的坚冰。

　　海蒂娜时不时就转过头看我，偶尔停下来会跟好奇来询问的人耐心地解释。

　　她将我称作她的妹妹，还拜托关系好的邻居们多照应我。无论谁向我投来视线时，我都和善得报以微笑，他们还认出我身上的裙子是当时海蒂娜穿过的，直把我们夸作姐妹花，我想变成小孩子的模样还是有它的方便之处，至少人们几乎没什么戒心的就接纳了我。

　　这一整条街几乎都被居民住宅占用，只有往下延伸的一个坳口处有一块大平地，聚集了全镇的人们来往贸易，也是这镇上卖东西最全的地方。再往下就是港口，停放着几只小船，因为现在大都去了海上，所以得等到了傍晚，才会出现类似当年曹操赤壁之战时船只纵横在水面铺开的壮观景象。

　　不过柯伦先生的船不停那儿，他的卡伦老兄有个简陋小居，就在海边，他俩经常一起出海，所以把船也放在那个小沙滩，同时方便卡伦帮着照看。

　　我对于自己出现的神秘之地，倒是非常感兴趣，不过今天我还想着早些去帮柯伦夫人的忙，所以此事打算先放一边。

　　这一路下来，我还了解到了一些关于柯伦家的往事。海蒂娜说，柯伦夫人并不是个善言辞的女人，很贤惠、做事也很勤恳，要不是那个喝酒一上头就会往外倒话豆子的柯伦先生，她恐怕也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上还流着贵族的血液，只是因为一些事被驱逐出原先的所属地，逃亡到了这个小镇得到了庇护。她神秘兮兮的告诉我，虽然家里现在是这样的境况，但是在学校时瞧见那些家境和她一般或是只比她好些的，她都会有种优越感，任凭有些人拥有再多的财富，却买不来一身的贵族血统，因为这个，她暗自觉得自己和他们是不同的，当然这不影响和他们做朋友。

　　我心想，“海蒂娜，果然还是个孩子啊。”至少如今看来，她热情心善，这些想法还无伤大雅。

　　柯伦家住在半山腰，农田则在背山坡，柯伦夫人看到我们来找她，还打算帮她忙，虽然高兴，却一再推辞，甚至还拿我的衣服和鞋子说事儿。我无奈的看了眼海蒂娜，“哎，我们预估失策，不应该穿得这么干净漂亮出来的。”

　　海蒂娜也笑了，“下次穿得又脏又破的来找她，母亲就没话说了。”

　　我轻声对海蒂娜商量，“要不我们先回去，然后可以为他们准备晚餐，如何”

　　”这个主意太妙了！我也还想再尝尝你的手艺呢！”

　　我朝柯伦夫人喊道：“夫人，我们先回去，到时候你回家就等着吃我为您和柯伦先生准备的晚餐吧！”看到柯伦夫人刚欲开口，我又接道：“我会换一身衣服做饭的。”

　　海蒂娜也凑起热闹，“阿奎莉斯的手艺我已经见识过了，您不会失望的！”不给柯伦夫人拒绝的机会，海蒂娜拉起我的手就往山上跑，沿路的山茶花开得热闹，我们的笑声也似乎混着花香在天地间盘旋。

　　直到许多年以后，我再次回到这里，虽故人不再，物是人非，可我却似乎仍能听到我和海蒂娜快乐笑声，看到两个少女在一片红色海洋里奔跑的背影。

　　还有海蒂娜侧头笑望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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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人评论吗？？？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