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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夜访 ...

  •   “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任左使竟也有今日。”

      顾盈盈听了此话,站了起来,抬头看去。

      果如她所料,又是那个可恶的蒙面男子。

      蒙面男子正坐在屋顶上,好似丝毫不觉此地是深宫大院,而是某个乡下小屋。

      他见顾盈盈起来了,道:“你方才不是跪得心甘情愿吗,怎不跪了?”

      顾盈盈冷哼:“我何人都跪,偏偏不跪你这个来路不明的刺客。”

      蒙面男子笑道:“不跪便不跪,又何必发这般大的脾气?”

      他这回为防再中狠招,离顾盈盈远了许多,顾盈盈看在眼里,又是一声冷笑。

      “你的命倒是大,竟还未死。”

      “任左使那夜的借刀杀人委实厉害,害得我这几日提心吊胆的,睡着了都怕眼睛一睁便被禁军给抓了。只可惜没有拿到左使的解药,我死也不瞑目。”

      顾盈盈微眯双目,戒备到了至极,只因眼前这个谈笑风生的男子不仅逃脱了数日来禁军的追捕,还叫出了自己在江湖上的旧称。是因其武艺卓绝,还是因其胆大运势好,亦或是有旁的缘由?

      “你究竟是什么人?”

      “故人。”

      男子言罢,轻拍了一下屋檐,邀顾盈盈来坐,顾盈盈也不推辞,足尖轻点,飞身而上,落至了男子身旁,坐了下来。

      她道:“既是故人,又为何要遮脸变声?”

      男子道:“任左使便不曾想过吗,这故人兴许是仇人。”

      话音刚落,顾盈盈便使了一招遮阳避日,袭向男子的喉管处,男子早有防备,挥手一挡,轻轻巧巧地便将此招给化解了。

      顾盈盈没讨到好处,便收了手。

      男子问道:“怎不出手了?”

      顾盈盈冷道:“我不是你的对手。”

      男子道:“能得任左使甘拜下风,小人三生有幸。”

      顾盈盈暗骂了一句油嘴滑舌,便道:“你也应当不是我的敌人。”

      男子坦诚道:“若我是你的敌人,你早便身首异处了。”

      “多谢。”

      男子听后一呆,明知故问道:“谢什么?”

      顾盈盈声音更小,道:“谢你那日为我通风报信。”

      半晌后,她又道:“解药如今不在我的身上,三日后子时,爱莲亭,我定将解药亲手奉上。”

      男子没料到顾盈盈今夜这般爽快便同意交出解药,又是一呆,片刻后,嬉笑道:“美人相邀,就算亲手奉上的是毒药,我也甘之如饴。”

      顾盈盈听出了男子言语中的调戏之意,面色又冷,道:“若你再这般言行无状,我便真杀了你。”

      说完这话,倒是顾盈盈自己呆了。

      曾经,她也爱对一人说这话,谁叫那人油嘴滑舌,嘴巴一日不犯贱便不舒服。到后来,那人改过自新了,不油嘴滑舌了,顾盈盈反倒还觉不惯极了。

      男子叹气道:“都成宫妃了,还成日里杀杀杀的。”

      说完这话,男子的手落在了顾盈盈的背上,不自觉地想将她揽入怀中,顾盈盈何等灵敏,一被人碰,立马飞身下了屋顶,落在地上。

      “滚。”

      男子也发觉自己失了态,打了个哈哈,便装作何事都不曾发生过,他见顾盈盈又至了地上,问道:“你还要接着跪?”

      “与你何关?你若再不滚,我便叫人了。”

      男子知晓顾盈盈是个说得出便做得到的人,一听这话,不敢再留,一个飞身,未多时,便不见了踪影。

      顾盈盈立在宫门前,望着蒙面男子离去的背影,面上又露阴笑,就跟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此人不死,她寝食难安,不过在这之前……

      念及此,顾盈盈的目光落至了翠微宫东殿,东殿里住着一位夏美人。

      ……

      夏美人一夜好梦。

      第二日清早,她将那看守的内侍唤了回去,问他昨夜顾盈盈可有偷奸耍滑,是不是真跪足了一夜。

      那内侍也不料是有人将他打晕,只当是他自己玩忽职守睡着了,此刻被夏美人一问,自然不敢道出实情,便说顾盈盈昨夜一直跪着,夏美人听了这话,面上生了笑意,对身旁的秋桃道:“她倒是个好拿捏的。”

      秋桃谄笑道:“小小宝林,自然没有胆子同主子您作对。”

      顿了半晌,秋桃又道:“不过主子便不好奇,这顾宝林怎地刚入宫,便夜夜往头跑?”

      夏美人哂笑道:“这新入宫的贱婢们的心思,我岂会看不穿,不过是想着在宫中闲逛,只待运势好,遇上圣驾,便可去狐媚惑主了。这顾宝林瞧着温婉无争的,谁知心里头是不是住了一只骚狐狸。”

      秋桃道:“主子明鉴。”

      夏美人道:“我罚她跪,也不过是想敲打敲打此人,叫她莫要成日里便想着出去狐媚惑主。”

      秋桃笑道:“谅她今夜是不敢再出去了。”

      ……

      夜又至。

      用完晚膳后,顾盈盈让昭琳将琴给取了出来。

      两年多前,顾盈盈跟随顾群回府时,什么绸缎珠宝都未带,只背了一把琴。

      昭琳不是识琴之人,但也瞧得出这把古琴绝非什么名贵之物,非但不名贵,做工还粗糙得很,琴身就是一块寻常木头用刀削出来,制琴之人连花纹都懒得刻,至于琴弦也非上好蚕丝所制,用的是羊肠。

      可就是这把其貌不扬的琴,却被顾盈盈看作无上珍宝,顾盈盈此番入宫,自然也将这把琴带了进来。

      琴在人便在。

      自那日被顾湘夺了曲后,顾盈盈便不再抚琴了,琴闲置久了,弦难免有些松动。取出琴后,顾盈盈便仔细调起了琴弦。昭琳不懂琴,便也瞧不明白顾盈盈在鼓捣个什么。

      琴调好,顾盈盈起身又欲出门。

      昭琳想起昨夜的遭遇,问道:“小主今夜还要去?”

      顾盈盈微微一笑,道:“为何不去?”

      “去抚琴?”

      顾盈盈轻摇头,目露狡黠。

      “去借刀。”

      ……

      老时辰,老地方。

      爱莲亭附近仍旧无人,寂静得很,顾盈盈将琴放在了亭中石桌,落座后,素手拨弄,便是一曲《凤求凰》。

      顾盈盈技法纯熟,信手而弹,便听得昭琳如醉如痴。

      “《凤求凰》一曲乃西汉司马相如所作,相传他作此曲,是为向才女卓文君表达心头炽热情意。小主此曲,若论技法,绝无差处,只可惜,奏得太过冷静,叫人听不出情意。如果当年司马相如也是这般无情相奏,那卓文君怕是难以动心了。”

      顾盈盈停了抚琴,轻抬首,便见一张俊脸,温润雅净,正对自己浅笑。

      又是昨夜那位琴师,又是昨夜那身素净打扮。

      顾盈盈未露笑颜,反诘道:“司马相如说到底也是个欲抛糟糠之妻的俗人,谁知他这首《凤求凰》里究竟蕴了几分真情意?”

      “看来小主不是个信情爱之人。”

      说着,琴师低头看了眼桌上的琴,神情顿变,很是复杂。

      半晌后,他问道:“小主乃高门大户家的掌上明珠,怎会用这般粗陋的琴?”

      顾盈盈答道:“阁下此言差矣,一来我虽出自高门大户,却算不得是掌上明珠。”

      言下之意便是,她这个庶女在顾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二来,此琴虽陋,却是故人之物。”

      琴师轻挑眉,问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小主可是这个意思?”

      一听这话,顾盈盈在心头又将琴师咒骂了一遍。

      若她不假思索应下,便是承认自己曾有过情郎,且还把情郎所赠之物带入了宫中,好睹物思人。

      可见此人委实可恶,无时无刻不在言辞上给自己下套子。

      顾盈盈自不会中此圈套,平静答道:“阁下多虑了,只是寻常故人罢了。况且,我既已宫,那心中的情郎便只有天子一人。”

      “假使小主未入深宫,想必心中情郎便换做他人了。”

      又是一道难题。

      思索半晌,顾盈盈道:“我倾慕当朝天子久矣,不怕阁下笑话,未入宫前,我便隔三差五去慈恩寺礼佛,不求安康,不求富贵,只求能一朝选在君侧。”

      琴师道:“小主此言倒有些自相矛盾了,小主在佛前说,自个不求富贵,只求常伴君侧。可如今小主真得了常伴君侧之机,入了宫闱,住着琼楼玉宇,穿着锦衣华服,由此可见,既然能常伴君侧,又何求富贵不得?”

      顾盈盈懒得机辩,索性道:“我待陛下一片痴情,佛祖可见。”

      琴师又道:“纵使佛祖瞧见了,可天子瞧不见,却是枉费了小主一番心意。”

      顾盈盈掩在袖中的玉手已握成了拳,若是在两年多前,自己怕是早已忍不住出手,将此人的舌头割下来了。

      舌头是割不得,但怼上一句,却也无妨。

      “我原以为阁下琴技已是出众十分,不曾想同阁下的一张巧嘴相比,倒是逊色了。”

      琴师见美人面露愠色,怕真将她气走了,也不再为难,笑道:“方才是奴才多言,唐突小主了,若小主不嫌,愿以一曲相奏,以表歉意。”顿了顿,目光投向顾盈盈身前的琴。

      “不知可否借小主琴一弹?”

      一旁昭琳心道,自家小主向来将这粗陋之琴视若真宝,怎肯让这来历不明的琴师玷污?

      顾盈盈果然沉吟许久,许久不答。

      “小主如此宝贝这琴,不许旁人染指,难不成这琴真是情郎所赠?”

      果如她所料,这可恶的琴师见事不就,又将帽子扣了下来。

      顾盈盈无可奈何,唯有起身,让出位置,故作温柔道:“请。”

      琴师也不客气,撩袍坐下,随性至极,全无身为奴才的自觉。

      “不知小主想要听什么曲?”

      顾盈盈怒气难消,随口便道:“《将军令》。”

      《将军令》此曲气势恢宏、曲调激昂,若真弹奏好了,沙场狼烟,千军万马,如在眼前,将军奋勇,将士血战,豪情壮阔,尽现音中。

      顾盈盈是有些好奇,这慵慵懒懒的琴师要如何奏这一曲《将军令》。

      琴师端坐琴前,伸出纤长手指,落于弦上,闭上了双目,起手便是一个高音,重重一拨。

      谁知,这一拨,调未起,曲未成,只听“嘣”地一声,弦竟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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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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