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狗与娇花》波里卡

1、第一章（新）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收到向春歌的短信的时候，周礼安有那么一刻的高兴，因为他没想到向春歌还会关心他的行程。同时又开始焦虑，脑子里飞快地计算如何能够将工作时间缩短，提前结束出差。

　　他近段时间总是惴惴不安。

　　尽管向春歌还是很乖，下课后和往常一样呆在学校等他去接，拥抱的时候也会温顺地像一只猫咪一样靠在他的怀里，甚至晚上温存的时候也不会抗拒。

　　可他有种把握不住的焦虑感。

　　他发现向春歌已经很久都不再笑了。她以前很喜欢笑的，乖乖软软的，笑的时候大眼睛弯起来，会让人忍不住去亲吻她的眼睛。

　　为此他推掉大量的工作，尽可能地陪在向春歌的身边。什么都不做，仅仅只是握着她的手将她抱在怀里，似乎能够减轻一些心里的不安与恐慌。

　　然而这次出差无可避免。

　　临上飞机前，想起出门时她的样子，坐在凌乱的床上，目送着他离开，像是再跟一个不会再见的人告别一样，周礼安甚至有逃离一切飞奔回去的冲动，然而理智牵绊住了他。

　　一路上心里空慌慌的，飞机落地收到短信时，才安心了一会。

　　他盯着那几个字，思考了很久，又在心里默念了好多遍，才开始敲字回复。耐心地、细致地，生怕哪一个词哪一句话，会让她不开心，会让她不安：

　　你乖，你等我三天，我这次在苏江，飞机两个小时，如果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好不好？在家里乖乖等我，好不好？

　　周礼安等了很久，才收到回复。
　　“好。”

　　这次的合作商异常难缠，原本谈好的金额，对方硬是想要往上提百分之一个点，周礼安气笑，觉得对方真是脑子糊涂到分不清谁是甲方谁是乙方的。

　　偏偏北安那边刚谈的合作崩了，倒变成了这一趟出差的合作非拿下不可。

　　周礼安压着火气跟对方拉扯，到第四天绷不住了，在会谈室当场摔合同，冷着张脸留下一句好自为之，立马就走。和众人印象里温和斯文的形象，相当不符。

　　周礼安赶回北安的时候，已经是第四天的傍晚。

　　向春歌发消息说在楼下的咖啡厅等他，周礼安踩着油门硬是在机场高速上拿到了超速罚单。

　　他赶到咖啡厅时，向春歌正看着窗外，顺着她视线周礼安看到了小区的大门，他们的家就在小区里。

　　咖啡馆的店员，从那个好看的男人一进门就开始盯着他，然后看着那个好看的男人，一步步走向那个她从一大早就盯着的可爱的女孩子。

　　然后惊讶地看到，好看的男人拉起可爱的女孩子的手，半跪在她的脚边。
　　是要求婚吗？店员激动又小声地将同事都喊过来，兴奋地围观。

　　周礼安握着向春歌的手，女孩的手冷冰冰的，手心里却有汗。向春歌紧张的时候，手心常常会冒汗。
　　为什么会紧张呢。周礼安想。

　　“你到了啊。”向春歌转回头，看向跪在脚边的周礼安，轻轻的拉了一下他握着的手，示意他坐到对面的位置上，“你可以坐下来吗，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周礼安没动，摇头，声音温和地拒绝：“我们回家说好吗，这里很冷，你的手都冻冰了。”

　　咖啡馆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很多人进了门就被热的脱掉外套。

　　店主如果听到大概是要把暖气账单甩到周礼安的脸上，看在他长得好看的份上，就，摔得轻一些叭。

　　向春歌不太愿意，抿着嘴，看着他的眼睛，态度不同往日地坚定，：“我想在这里说。”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周礼安还是败给了向春歌，坐到对面。

　　气氛僵硬地沉默，却没有人主动开口说话。

　　周礼安看着坐在对面爱人，看了好一会儿，垂下头，阴影糊住那双眼睛，他轻声说：“不对啊。”

　　“什么？”向春歌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声音疑惑，和从前一样，软软糯糯的。

　　周礼安又抬头看着她，温柔地笑，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你为什么不骂我呢。”

　　向春歌以前喜欢跟周礼安生气，特别是他下班太晚，去接她迟到的时候。

　　他的车子刚停在校门口，小小的身子就会飞奔过来，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然后扭头看向车窗外，偏偏不看他，嘟着嘴埋怨：“周礼安我生气了。”

　　“嗯。”周礼安笑着应下，想帮她系安全带，向春歌自己眼疾手快地系好，又把头转回去，不给他一丝机会。

　　“周礼安，你太讨厌了，你变成了不守时的男朋友。”
　　“对，我是向春歌不守时的男朋友。”

　　车窗能够看到周礼安的倒影，向春歌偷偷看着，发现他并未启动车子，而是手臂支着方向盘看着她，像在看自己闹脾气的孩子。

　　向春歌想再说什么，眼睛却和周礼安的对上，一下就崩了。转回身扑在他怀里，软绵绵的小手勾住他的脖子，整张脸埋进去，小小声地不停地骂他，也不怕被闷死。

　　周礼安双手合拢抱住她，温柔地道歉：“对不起，工作实在太忙了，你体谅一下我，好不好。”

　　然后向春歌会从他怀里伸出头，乖乖地说：“那你亲亲我，你亲亲我我就不生气了。”

　　向春歌知道周礼安在说什么，只是她现在和从前的心情不大一样，因此便假装忽略他的话。

　　她这段时间想了很久，觉得这样下去，她似乎会变成绷不住的讨厌的样子。可又舍不得，她天天想，夜夜想，最后终于做了决定。

　　她踌躇了一会儿，鼓起勇气，看向对面那个男孩子。

　　是男孩子。

　　他和她一样才大三，大一刚在一起的时候还穿着白色的套头卫衣，和普通的十八岁少年一样，如今却西装革领，对生意场的门道熟练地不能再熟练。

　　她对着这个好喜欢的人说：“我们好像不太合适。”

　　向春歌的声音还是一样软软糯糯的，落在周礼安的耳朵里却像刀割般锋利。

　　他听过别人口中说的他们不合适。

　　那时候他穷，别人说他配不上有钱人家的女儿，他默默听着，忍了。好不容易到现在，他拼命赚钱，终于有拥有她的资格，又等到她说，他们不合适。

　　此时，周礼安脸上的笑已经绷不住了，绅士先生常年不落的笑脸破碎地七零八落，他竭力维持平稳的声音：“这边很冷，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向春歌却像是屏蔽了他的话一样不为所动，对上他的眼睛，很认真的说：“周礼安，我们分开吧。”

　　她知道周礼安向来是个执着的人，大概会磨着她不愿意分开。可是她好怕再继续留下，她会每天每夜地疑神疑鬼。
　　那样就不是向春歌了，她会疯掉的。

　　向春歌了解周礼安，自然知道如何才能击溃他。

　　周礼安看着她，他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他眼睛睁大了，害怕这个世界上他最黑暗最痛苦也是最愧疚最后悔的事情，由她说出口。

　　喉咙却被哽住，想阻止却阻止不了，看到向春歌一字一句地说：

　　“周礼安，我出事那天，你在哪里。”

　　一击毙命。

　　果然。
　　向春歌看到周礼安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他祈求地看着向春歌，像是要哭出来似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
　　“好，你乖，我们先冷静好不好，不要太久，我可以忍受你离开一天，就一天，然后我们再说这件事好不好。”

　　向春歌看着他不为所动，想着周礼安也有今天啊，想着想着，难过的有点想哭。

　　她将自己解救了，做了类似于逃向自由的事情，可她一点也不开心。

　　直到离开，向春歌也没有回答。

　　咖啡店的店员尴尬地散开，这和他们预想中的不太一样，那一对看起来很般配的情侣似乎是在闹分手。

　　“明明看起来很相爱的样子。”最初的那个店员小声嘀咕。

　　周礼安回到他们的房子，静静的坐在沙发上，什么也没干。

　　他甚至什么都不敢想，只眼睁睁地盯着墙上钟表的时针，希望他转的再太快一些。他下飞机时早已疲惫，如今熬着夜，眼睛里布满骇人的红血丝。

　　时间指向向春歌离开的二十四个小时后。

　　他拿起手机，按下向春歌的电话，电话没通。
　　这是可以预料到的事。

　　没关系，他跟自己说，向春歌只是在生气，哄一下就好了。周礼安想到向春歌那张可爱的小嘴，绯红水润的，会对他说：周礼安，你亲亲我我就不生气了。

　　周礼安很聪明，他很早之前就想明白了，迟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因此这段时间常常做着噩梦，每当夜半时分惊醒时，发了狠地搂着怀里人，亲吻她，逼迫她清醒，缠着她，做着世界上最亲密的事情，似乎这样才能平息惶恐的心。

　　没关系，只要亲亲她，她就不会生气了。

　　他安慰自己，转而拨通池宇的电话。

　　“向……”一整个昼夜未说话，周礼安的嗓子干涩无比，破裂地无法出声。
　　向春歌还好吗？
　　她原谅我了吗？
　　一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啊……

　　但其实没关系，他尚未能说话就被池宇打断了。

　　池宇的声音很疲惫，有失望，有生气。
　　周礼安知道他完了。

　　“周礼安，向春歌以前跟我说，她这辈子一定要和初恋结婚的。”
　　“可她现在觉得没必要了。”

　　周礼安知道，他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