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言》十天杨

102、晃神

　　挂断电话，许文修一刻不停的往顾凯发的地点赶，赶路的同时也在不停的搜索着这件事所有现有的消息。

　　事故发生地点是一条海滨公路，先是一小轿车弯道失控撞上了一辆载有十七名乘客的旅游大巴，紧接着前后方共有有四辆车躲避不急发成连环碰撞，共有两辆旅游大巴，三辆轿车，一辆面包车失事，其中一辆大巴侧翻，失控轿车落海，估计其中死伤人数超过三十。

　　事故在下午四点三十分左右发生，按重大事故处理的流程，许文修直接去了处理善后事故最近的医院。

　　冲进医院里看着各种惨烈，听着各种痛哭，穿梭在其中却一点也没有看到顾凯母亲，他脑袋里的弦一时间越绷越紧，直到看到一个刚空闲下来的医护人员，他连忙冲上去问顾凯妈妈和阿姨的情况。

　　“你说的其中一位呢现在虽然是昏迷状态但情况还是比较稳定的，但另一位需要手术治疗。你是那位患者的什么人？如果你是患者亲属的话我们现在是需要你的签字的。”那护士连忙跟他解释情况。而那位需要手术治疗的正是顾凯的母亲。

　　脑袋发热了一瞬，许文修听到自己嘴里说了一句，“我是她儿子。”

　　“好，那你赶紧跟我过来签字。”护士说了一句就转身带路，虽然因为紧张许文修身体有些发僵，但走着路也一刻没敢耽搁。

　　签完字在手术室外等了三个小时，看到顾凯妈妈终于被推出来的时候，许文修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点。跟着到了病房，听到医生说情况稳定的时候，他才终于放了心到外面给顾凯打了个电话报平安。

　　“放心，医生说阿姨现在好好修养就可以了，你小姨的情况也都稳定。”

　　“好。”那边顾凯深呼了一口气，出口的声音都有些颤抖，“邱彦在往回赶，我也会尽快过去，谢谢你……没有你的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们两个之间不用这样。”

　　“……嗯，有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我到了那边之后也会给你打电话。”

　　“好。”

　　他这边刚放下电话，面前就过来了一个穿着警服的人，表情不怎么友善。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给顾夫人的手术签了字，还自称是她儿子？除了顾凯，邱彦，我可不记得她还有你这样一个儿子。”那个人走到他面前，眉头微皱，语气有些像审问。

　　“我叫许文修，是顾凯的爱人。今天他跟邱彦都没办法回来，所以我过来了。”因为紧张有些胃疼，他这会儿有点难受，出口的话都像是逐字逐句念出来的。

　　他看到那人的表情在听到他说爱人那个词的时候，忽然变得很复杂，那种感觉让他有些窒息，但他试着尽量让自己去习惯。

　　那人的表情复杂了一瞬，又尴尬地笑了笑，“哦，原来你就是……那个，我叫丛终，是邱彦的朋友。接到邱彦电话过来的，之前因为点儿事耽搁了。阿姨她们都没事儿吧？”

　　“她们都没事儿。”

　　“好，那个，我就在那边，有任何事儿的话都可以叫我。”

　　“好，我知道了。”

　　这场略显尴尬的对话勉强结束之后，丛终就离开了他的视线，但这人态度的转变和尽量照顾他感受的语气其实也让他稍微宽心了点。

　　邱彦跟顾凯两个人都是第二天中午到的，匆忙赶来，邱彦甚至都没看他一眼就冲进了病房，稍后过来的顾凯看到他也只是跟他点了下头就也钻进了病房。

　　邱彦跟顾凯在病房里陪着，他就站到了外面。

　　其实顾凯小姨昨天晚上就醒了，看到他顿时多少也知道了是什么情况，没对他怎么样不过也没怎么搭理他。顾凯妈妈是今天早上醒的，看到他在也是微微诧异了一下，但也没对他有多大表示。

　　陪在这里的大多时候，他都是帮忙送送东西就出来自己待着了。他知道其实顾凯妈妈这会儿想看到的绝对不会是他，但他也不能离开，索性就不去人前点眼，顾凯妈妈跟小姨估计也是知道这一点，虽然多少看他有点不顺眼但到底也没赶他走。

　　出来之后没多久，他又看到了丛终。跟他打了个招呼走到他面前，丛终看了眼病房里面又扭头跟他说，“我还有任务，现在得走了，一会儿麻烦你跟邱彦阿姨她们说一声，谢了啊。”

　　点点头送走丛终，他身后顾凯也出来了。一身疲惫地在他面前深深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简直能用劫后余生来形容。

　　“阿姨没问题吧？”他先开了口。

　　“没事儿，观察几天就能出院了。你昨天来了之后就一直在这儿守着？吃东西了吗？”

　　他摇了摇头，然后就见顾凯跑到旁边的自助售货机那儿拿了一堆东西又放到他怀里，俨然是说教的语气，“记得要吃饭。早上给她们买饭的时候也不知道也给自己买点儿吃啊。”

　　“一紧张给忘了。”他歪头笑了下。

　　听到他的回答，顾凯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真是……我现在……怎么着也得留在这儿，不方便送你，你也好久没休息了，还是先回去吧，路上吃点东西垫垫，到家了给我打电话。”

　　“被邱彦叫来的那位丛终刚走了，让我给你们带个话。”

　　“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嗯。”最后点点头，他抱着满怀的东西，因为怕东西掉了，动作多少有些狼狈，不过他心里是高兴的。

　　回去之后，打开电视，他看到这场事故的相关消息已经在新闻里播了。经过两天的努力，冲进海里的小轿车和驾驶员尸体都已经被打捞出来，共计死亡两人，受伤二十六人，车祸原因暂时不明，后续调查还在进行。

　　他睡了半天，晚上醒过来想给顾凯打电话的时候，正好顾凯也打过来了。接起来听，那边的人似乎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听到他声音说了声“喂”之后就停住了话音。

　　“肇事的司机就是那个人。”

　　稍稍惊诧了一瞬，他等着顾凯继续说下去。

　　“从护栏边冲下去直接撞到礁石上，那辆车的前半部分差不多都碎掉了，黑匣子也没有，根本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怎么看都像是一场意外车祸。”

　　听到电话那头的男人闷声吐了一口气，呼吸节奏有些乱，他知道顾凯这会儿绝对焦躁的要命。

　　“阿姨还好吧？”

　　“我妈情况还好，我已经把她转到我家这边的军区医院了，这边治安应该没问题……先给大家放假吧，让大家这段时间多当心点，你也是，没事儿就别出门了。我会赶紧把这事儿处理掉的。”

　　“你小心。”

　　“我知道。”

　　挂掉顾凯的电话，站在阳台边的男人眉头皱了皱。

　　关于这件事的详细报道还没出来，但他也不奇怪顾凯已经知道了这些事。只是他没想到，黑赛的人竟然能为了报复弄出这么大的事儿。社会各界都看着呢，黑赛进入联盟的事儿这下可以说是彻底凉了。

　　因为这件事已经彻底曝光在大众视野里，这对他们来说其实是件好事，但那些人临走的时候会不会狗急跳墙，还不好说。而且现在看来，要解决这件事，顾凯的麻烦可不会少。

　　跟大家交代过后，许文修提心吊胆地在家里窝了几天，看没什么情况，也终于让战队回归了正常训练。

　　眼看着车祸的消息一点点被放出来，但其中没有任何消息能跟黑赛扯上边的，甚至这会儿连联盟那边也都还是波澜不惊的状态，他其实有些担心。

　　他给顾凯打电话问过一次，但顾凯叫他放心，他也就没再问。

　　直到他第一次遇到了给顾凯打电话打了好几次都没人接的情况，再然后顾凯的手机就直接关机了。

　　正想冲到顾凯家里找人的时候，终于他收到了一条短信。是邱彦发的，四个字，“他在医院。”

　　又给顾凯打了个电话，他的手机也终于又开机了，是顾凯本人接的，强打起精神的声音明显很勉强。

　　“怎么了？刚才没听到，听到的时候手机就关机了，刚找到插头充上电。”

　　“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家里。”

　　“再说。”

　　“……市医院。”

　　“我现在过去。”

　　“好……”

　　挂掉电话，看到旁边邱彦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顾凯顿时猜到了是什么情况。

　　“既然一会儿他会过来那我就走了。对了，我跟你妈说了你临时有事儿明天才能回去，你别说漏嘴了。今天就好好在这儿待着，公司的事儿有我呢。”邱彦在他病床旁边拿起自己的东西，俨然是说教的语气。

　　“嗯。”他点点头。

　　邱彦离开后没一会儿许文修就到了，一进门就面无表情地走到了他旁边，就那么盯着他，一个字也不说。

　　被看的有些心慌，瞄到头顶快滴完了的药水，他瞬间找到了台阶，“我……药没了，你帮我叫下护士换药。”

　　他有些磕巴地说完之后，许文修也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转身出去叫护士了，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护士进来换完水离开，他们两个人间的氛围忽然又变得很僵硬。

　　“我错了。”

　　直到无奈着说了这句话，顾凯才终于看到许文修一直紧盯在他身上的视线很轻地动了一下。

　　“前两天有点感冒，以为能扛过去的来着就没重视。其实刚才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在睡觉，醒了之后发现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我不该骗你……”

　　交代完后正认命般想讨骂的时候，他忽然听到许文修很轻地说了一句“以后别这样了。”就转身去给他倒水了。

　　接过水喝了一口，他忽然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我们已经私下里跟黑赛和联盟都谈过了，车祸的事儿是那家伙个人报复，黑赛和联盟都不知情。”沉默了会儿，见许文修不准备说话的样子，顾凯先开口打破了安静。

　　“你们相信这个说法？”许文修眉头扯了扯。其实这个可能他不是没想过，但真听到的时候，他还是有一种极其魔幻的感觉。

　　“其实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顾凯也皱了下眉，“这是接受不接受的问题。”

　　一方面，黑赛跟联盟哪个都不是傻子，就算要报复他们完全可以选择别的方式，而不是把事儿搬到台面上闹得这么大。另一方面，这些事儿真真假假谁又能真正说得清呢，很多情况下点头说是也并不就代表同意和相信。

　　眼下看来，对于这个“最终结果”接受不接受，接受到哪个程度，才是他们该真正好好考虑的事。

　　“你们打算怎么办？”许文修松了眉头又去看顾凯。

　　“温和处理，同时做到利益最大化。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黑赛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有动作了，联盟那边应该也是一样。”毕竟是自己放进门的狼，闯了祸他们自己也跑不了责任。

　　“嗯。”点点头，许文修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事儿一完我就能空下来了，这段时间战队里都还好吧？”顾凯放下水杯又问。

　　“大家都还好，这些天忆昂他们的训练进度一点没落，公会方面物资也够现在研究装备用。周承安来了之后，罗落就差不多一直窝在装备研究的事儿上，现在兴头正足。crash的赤武古城前两天也算是正式接下了，很合适他。薛绎正在跟公司商量，最晚八月就能过来全职喂比赛训练了。忆昂，还是老样子，稳扎稳打，何逸也一直都在努力。秋慕跟老韩就不用说了，叶林跟林杰走了几天了，老板娘也都还好。大家都挺好的。”

　　说完之后，许文修的视线不自主地垂了垂，最后落在顾凯的眉目上。

　　“之前我妈做手术，是你给签的字？”顾凯同样看着他的眼睛，很温柔地问。

　　“嗯。”他点点头，忽然有些窘迫，“我……”

　　“谢谢你。”

　　他的右手突然被顾凯的左手拉过握在手里，幌过神来，看着那双眼睛，他忽然有一种过完了一生的感觉。

　　顾凯第二天出院之后就先回家了，他妈妈两天前也已经出院了，这次邱彦也在，再加上那只被他妈叫做毛球的猫，还算是他们一家人的一个小团聚。

　　因为刚出院没多久，顾凯妈妈想亲自下厨的时候还是被顾凯跟邱彦两个人给拒绝了。但因为自己没什么事儿，她就时不时地跑到厨房门口看顾凯邱彦稍微有些手忙脚乱地忙活着做饭。最后看着看着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还是撸起袖子把虽然极其努力，看起来却还是像在划水的顾凯给赶了出去收拾餐桌。

　　饭菜齐全之后，三个人坐在不算太大的餐桌旁，怎么看都还是有点冷清。

　　直到毛球突然跳到了顾凯怀里，毫不客气地给了他的胳膊一爪子惹他啧了一声，略显沉重的气氛才终于被打破。而惹事儿的毛球转眼就又钻到了顾凯妈妈的椅子底下，舔着爪子对顾凯的怒气一派不屑。

　　笑着问了顾凯一句，顾凯妈妈轻轻把毛球赶走又招呼两个人吃菜。

　　这顿饭吃完，顾凯自告奋勇泡到了厨房洗碗。他活儿还没干完，邱彦突然过来到他旁边，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站在原地打开就直接灌了几口，脸上说不出来是什么表情。

　　顾凯手上的动作没停，他洗完收拾完的时候，邱彦的一罐啤酒也喝完了。

　　“你跟他的事儿，你妈怎么说？”看他闲下来，邱彦终于放下手里的空罐开了口，视线没落在他身上。

　　拿过毛巾擦了擦手，顾凯深吸了口气，“她之前去找过文修了。至于我们，她……还是不怎么能接受。”

　　他看到他面前的人在听到他的话的时候眉头明显皱了起来，显然是对这件事还不知情。

　　“那你还准备就这么拖着？”邱彦皱着眉，语气都冷了几分，“难道以后你就为了他不结婚，不生孩子，就这么过吗？”

　　眉头扯了扯，顾凯回答的很直接，“坦白说，以后该怎么过，我一点底都没有。这段时间来，不止我爸妈，则叔的事儿也让我也想了很多。其实伴侣到底是一个什么概念，我跟文修在一起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到现在也还没弄清楚。”

　　顾凯说的很认真，邱彦听着，也一点点认真起来。

　　“我们都看过彼此失魂落魄的时候，狼狈至极的时候，在那么多想要放弃的时候都还是硬着头皮把对方扯了回来。这算爱吗？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想待在他身边，只要有他，我的心就是安稳的。其实我在别人身上也能找到相似的感觉，但跟他相比总是差了那么一点，但就是差了的那么一点，让我能把他跟别人区别开，在这段关系里时刻都能感觉到一种特别的，专属于我们的欢喜。”

　　“或许经过他，我会遇上更能让自己喜欢，更合适自己的人也不一定。但只要看到他，我忽然就觉得走不动道了，就算前面的风景再好，我也只想守着他，同时满心欢喜地封死了所有前行的路。你说我是一时冲动也好，什么都好，这个时间能有多长，我不知道，但我希望是一辈子。如果我跟他分手，老老实实地交往一个女人，结婚生子，抱着一份相似却总是感觉少了那么一点的陪伴过下去，我怕以后有一天忽然想起真正放弃的那一刻，我会后悔。”

　　“其实我们都不是那种会依赖陪伴的人，几天不见面不打电话也不是不能过，这种状态可能算不上多正常，但对我们来说这确实是常态。因为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回头都会看到对方的脸，所以敢不回头地往前冲，这是我们的默契，也是我们对于对方的陪伴最好的诠释。伴侣这两个字，对我来说就等于他。结婚，生孩子，这些事儿对一个人来说都不是必须的，而且其实往后的日子到底该怎么过，谁也没数不是吗？”

　　“那么多自以为相爱的人最后还是走到了尽头，那么多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的人也还是会躲在深夜里痛哭。我现在能做的，只有过好当下。如果以后的我会因为现在的选择而幸福，那是我赚到了，如果不能，又能差到哪儿去呢。我犯了错，我应该接受惩罚，但我也不能再给自己留下更多的遗憾了。”

　　顾凯看到在他说完之后，邱彦垂下的视线微微颤动了一下，浑身僵直了许久才终于动了一下，伸手把刚才放在桌子上的空罐子扔掉，扭头跟他说了句“走了。”就离开了厨房。

　　邱彦的话里听不出语气，有没有被他说服，他其实也不知道，但他愿意往好的方向想。

　　回到自己房间摸出手机给许文修打了个电话，听到那头熟悉的声音，他忽然感觉无比心安。

　　“爱人这个词，特别好听。”

　　“怎么一次不提醒你就忘记吃药了。”那头的声音明显有些刻意的生气。

　　“……我吃过了。”他有些哭笑不得。

　　“吃过了就早点睡觉，空调温度别调太低，记得盖好被子。”

　　“我爱你。”

　　“……我也爱你。”

　　掩着笑，两个人在两声看似平常的再见中结束了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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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拖了好几天了……舍不得结束啊～
谢谢支持！鞠躬！
这里还不是结束哦！
写完下一章，忽然感觉后面的一段加到这一章里比较好，就改了一下，加了点内容。
还好这里还没太多人看到～已经看过的那几位麻烦也回头看一眼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