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是你》玖點一刻

38、真身

　　天微凉，经过一夜的洗礼，皇宫内敲响了丧钟，皇帝驾崩了，衡王、赵太尉、赵侍郎悲痛万分，追随先帝而去了。皇帝留下圣旨，由启王登基为皇，而这一夜也在历史上画上了句号，翻开了新的篇章。
　　安柔站在宫墙头，静静地看着皇宫，这座将她囚禁了多年的牢笼，而她的余生也将在这里度过。秦均站在她的身后，静静地看着她，她还是那个她，却也不是那个她。
　　“何时走？”
　　“马上。”
　　安柔轻轻笑了，转头对着秦均说道：“我好久没有跳舞了，我跳给你看可好？”
　　秦均颔首，静默地看着安柔。
　　楚湘茹站在不远处，这是她第一次见自己的母后跳舞，那么的美，就像那雪中的精灵，一举一动间仿若注入了灵魂，就像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天真烂漫的模样，却被困在了这皇城内，她刚刚的笑容，是那么的动人，可是这一切都在诉说着，她在抗议，可又无可奈何，看着看着，泪水从眼眶中滑落。
　　安煦看了一眼楚湘茹，轻声说道：“我们走吧。”
　　“阿煦，那才是真正的母后，对吗？”楚湘茹看着安柔的舞，舍不得离开，“可是她却被困在了皇城。”
　　“湘儿，这就是长姐从不约束你的原因，她不想你和她一样。”
　　雪花从空中缓缓飘落，落在了安柔的身上，落在了秦均的眼中，也深深地落在了他们的心上，如今一别将是永别，此生不再相见，他们注定无法同命运抗争，只能默默地忍受着，相爱却不能相拥，只能保持着距离。
　　一舞毕，安柔停了下来，深深地看了一眼秦均，转身离去，踏着雪花，雪越下越大，渐渐掩盖住安柔离去的脚印。秦均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待四周只剩茫茫白雪之时，他才转身同安柔朝着反方向离去。
　　大雪飘落，却只能看到秦均远去的脚步，但是最终也被大雪掩盖，好似这座宫墙头没有任何人踏足过，寂静无声，宛如刚刚的一切都只是梦，一个美好而又深入人心的梦。

　　尘埃落定，楚长庚站在御书房内，双手背在身后，静静地注视着从窗外穿透进来的阳光。他从怀中摸出了父皇先前给自己的锦囊，他不明白这锦囊中写着什么，居然可以牵动自己的生死，他犹豫了一下便打开，里面只有一张纸条。
　　楚长庚将纸条打开，微微一愣，纸条上寥寥数字，却让他震惊不已，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为何父皇告诉自己这是保命符亦是催命符，也被明白了为何父皇告诉自己会将温岚青完好无损的还给自己，原来这一切的一切他早已为自己谋划好，他终于明白了他的苦心。楚长庚将纸条紧紧握在手中，眼中泛着光芒和希冀。
　　翌日早朝。
　　楚长庚扫视了一眼众人，最后停在了安煦的身上，淡淡地说道：“北晟王，先帝曾下过一道圣旨，你可记得？”
　　安煦微微一愣，抬头去看楚长庚，她知道了，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她走了出来：“启禀陛下，微臣记得。”
　　“今日，朕便还你身份。”
　　百官面面相觑，不明白他们二人在说些什么，纷纷交头接耳。赵正柏看着安煦，却总觉得她的表情好像不太对劲。
　　“北晟王忍辱负重，受先帝所托，女扮男装，今日，朕还你身份，从即日起，你将是大晔唯一的女王爷。”
　　百官哗然，盯着安煦。
　　安煦抬头去看楚长庚，许久后，跪下：“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温佑珉和温云钦静静地看着安煦，他们并不知道安煦的身份，他们只知道当初先帝要求二人联姻，而这一切都在先帝的掌控之中，他们也在这一瞬间明白了，先帝也是为了让他们脱离衡王和瑞王，保持中立，只怕也是为了楚长庚，安煦恢复身份的同时，也就意味着温岚青恢复了身份。
　　赵正柏愣愣的看着安煦，久久无法平息自己的心，他同安煦相处这么久居然从未想过对方是女子，他忽然想起了那一夜，赵雅芙对安煦说的话，也就是说赵雅芙早已知晓了她的身份，可是还是爱上了她，这该是多么让人震惊。
　　下了朝，安煦没有同任何一个人说话，而是失魂落魄的离开了。虽然众人窃窃私语，却也不敢说什么，楚长庚说的很清楚这是先帝的圣旨，安煦这是为了大晔牺牲自己，还被破例封为了女王爷，这是前所未有的。
　　温佑珉看着安煦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升起，他忽然觉得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简单结束，而楚长庚的最终目的定然是温岚青，如今温岚青也恢复了身份，只怕楚长庚将会有下一步动作。
　　温云钦站在温佑珉的身旁，说道：“父亲，可否要将岚儿接回丞相府？”
　　温佑珉点了点头：“你命人去准备吧。”

　　温岚青正在命下人收拾东西，如今事情都已经结束了，她觉得要马上离开去北境才行，她心中隐约间有着不好的感觉，她一刻都不想留在太京，她在害怕，她在担心。
　　正站在大堂中指挥的温岚青，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熟悉又温暖的目光，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她笑着转头去看，果然是安煦，只是她的眼中却带着一丝悲伤，这让她有些不解。温岚青走了上去：“怎么了？”
　　“岚青。”安煦柔柔的喊着，却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好像要把她印到眼中，印到心里。
　　温岚青微微皱眉：“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安煦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脸颊，将她慢慢抱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周围的下人面面相觑，最后都悄悄地离开了。苏叶静静地看着二人，眼眶微微泛红，她不愿再看到这一幕，转头悄悄离开了，她知道这一刻终于来临了，当初安煦拿着圣旨回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会发生这样子的事，只是早晚的区别罢了。
　　温岚青微微一愣，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了，可是她什么都问不出来，只能紧紧地回抱她。
　　“圣旨到！”孙直带着圣旨走了进来，“北晟王听旨！”
　　安煦将温岚青放开，眼光波动，好似含着水光，她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跪下接旨，王府众人纷纷跪下听旨。
　　“制曰，北晟王安煦受先帝所托，女扮男装，忍辱负重，今大事所成，恢复尔的身份，从此以女王爷的身份替朕治理北境，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安煦淡淡的应下，起身接旨。
　　王府众人十分震惊，纷纷抬头去看安煦。
　　安煦转头对着安寿说道：“送孙总管。”
　　安寿毕竟是老人了，没有其他人这般失了分寸，带着孙直离开了。
　　苏叶看着安煦的背影，是那么的孤寂，她转头对着众人说道：“都下去吧。”
　　“是。”众人退去。
　　温岚青终于明白安煦为何如此，原来楚长庚恢复了她的身份，这也意味着她们就要分别了，安煦这是舍不得自己，却又无法开口。
　　安寿走了进来，看着二人，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说道：“小王爷，小王妃，丞相府来人了，说是来接小王妃回府的。”
　　温岚青从安煦的怀中出来，抬头看着她，说道：“告诉丞相府的人，本王妃不回去，本王妃生是北晟王府的人，死是北晟王府的鬼，这一生只追随阿煦一人。”
　　安煦微微一愣，她不知道温岚青这是花了多大的勇气说出这句话，自己的身份已经公布于众，如果温岚青还要和自己在一起，那就意味着将要受千夫所指，万夫所骂，这不是她可以承受的。
　　温岚青微微一笑，转头对着安寿说道：“去回话吧。”
　　安寿没想到温岚青居然说出这样子的话，让他过于震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然觉得十分欣慰，笑着应下：“小的这就去回话。”
　　“岚青，你……”
　　“我答应过雅芙要陪你一辈子，当然不能随便反悔了，”温岚青对着安煦眨了眨眼睛，嬉笑着，但是在安煦担忧的注视下，敛下了嬉笑，轻声说道：“是我真的想要陪着你一辈子，不分离。”

　　温夫人得知真相后过于震惊，在堂中坐立难安，她很想问问温岚青这是不是真的，可是她却只等到了一辆空荡荡的马车。
　　“你去的时候，北晟王府圣旨可是已经下了？”温佑珉看着车夫，不安的问道。
　　车夫点了点头：“回丞相的话，小人去的时候，刚刚好传旨的孙总管离去，只怕全王府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温佑珉没想到温岚青居然会说这样子的话，十分震惊，他知道温岚青一旦做了决定，只怕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他在心中思虑着，只怕温岚青很早就知道了安煦的身份，却还是帮她瞒了下来，这孩子居然对一个同为女子的人种下情根。若是没有楚长庚揭开这个身份，只怕这二人会永远的瞒下去。温佑珉在心中微微叹息，他当初为了先帝的计划将温岚青作为棋子送了出去，自己何尝不痛心，却幸得安煦对她百般照拂，让自己心中多少有些安慰，可是没想到安煦居然是个女子，而这一切都是先帝所知的，而自己则被蒙在了鼓里，心中多了一丝愤怒。
　　“老爷，”温夫人转头看着温佑珉，十分着急的说道，“我们该怎么办？岚儿居然说出这样子的话，这孩子难道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温云钦忽然想起来赵雅芙，自己至始至终都来不及开口说一句自己爱慕着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去，最后等来她要嫁给衡王的消息，那天他才知道后悔二字怎么写，他看着二人开口说道：“父亲，母亲，岚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们放手吧。”
　　温夫人生平第一次发怒：“云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北晟王是个女王爷，全天下都会知道的，你却让我们放手，你将岚儿置于何地？”
　　“我知道，可是您难道没看出来吗？岚儿只怕早就喜欢上了北晟王，而北晟王也是喜欢她的。将她嫁给北晟王的时候就该想到她会喜欢上她，只是没有想到北晟王居然是个女子罢了，如果她是个男子你们又当如何呢？您当初难道没看出来吗？岚儿早就知道了北晟王的身份，却还是义无反顾的跟着她。”温云钦深深看了一眼二人，转身离去，他连表白的机会都没有，他不希望温岚青的希望，被他们活活撕碎，他明白失去喜爱之人的心是如何的，他能为温岚青做的只有这些了。
　　温夫人微微一愣，眼眶微微泛红，她摇着头，转头看着温佑珉：“老爷，我们不能这么做，岚儿不能吃这种苦，我知道陛下是喜欢岚儿的，他一定会想办法的，对吗？”
　　温佑珉转头看着温夫人，他对温岚青一直怀有愧疚，听着温云钦的话一时间竟然失去了判断，愧疚心越发的重了：“夫人，你是看着岚儿长大的，你难道不了解岚儿吗？她认定的事，是没有人可以改变。”
　　“老爷，难道连你也打算放弃吗？”温夫人不敢相信地看着温佑珉，“你难道要看着自己的女儿受人唾弃吗？”
　　“夫人，是我对不起岚儿，我当初不该答应陛下，将岚儿下嫁的，如果没有当初，就不会有现在了。”
　　温夫人愣愣的看着温佑珉，泪水从眼眶中留下，她又何尝不知道，看着温岚青每次同自己说着安煦，那种骄傲的神情，和眼中满满的爱意，她知道她对安煦的爱意，而安煦对温岚青的百般宠爱也让自己宽心，只是她没想到安煦居然是女子，她不住的喃喃自语：“为何她是个女子呢？”
　　温佑珉看着温夫人的模样，眼眶微红，无声的叹了口气。

　　温岚青站在青宫苑的亭中，此时的亭中挂满了纸鸢，她一个又一个细细的看过去，每一只纸鸢长得都不一样，可见画的人是何其用心。
　　“喜欢吗？”
　　温岚青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跪下施礼：“妾身见过陛下。”
　　楚长庚愣了愣，微微皱眉，有些不解的问道：“你已知晓安煦是女子，为何还要这样对朕说话？”
　　“陛下，妾身生是北晟王府的人，死是北晟王府的鬼，妾身这一生都会跟着阿煦。”温岚青依旧低着头，不卑不亢的说着。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你以为朕传口谕让你进宫就是说这些给朕听的吗？”
　　温岚青起身，看着楚长庚：“妾身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妾身这一生只爱慕阿煦一人，心中再也放不下第二个人了。”
　　“温岚青！”楚长庚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怒火，低吼道，“安煦是个女子，你为何还要同朕这般说话，朕恢复了她的身份，就是要昭告天下，你同她是清清白白的，朕要娶你，自然无人敢说话。”
　　“我知道阿煦是个女子，下嫁她之前我就知道了。”
　　“什么？”楚长庚愣愣的看着温岚青，眼中带着诧异。
　　“可是我还是爱上了她，这是我自己也没想到的。可是我就是爱了，就算你还她清白，我还是要和她在一起，这一生这一世都不分离。”温岚青看着楚长庚，异常的平静，眼中却十分的坚定。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楚长庚走向温岚青，抓住了她的双臂，用近似请求的语气说道，“岚儿，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告诉我！”
　　温岚青静静的同楚长庚对视，不言不语，却是最有力的答复。
　　楚长庚缓缓放开手，温岚青的眼神对他来说是那么的刺眼，深深地灼伤了他的心，他后退几步，冷冷的开口说道：“朕是这天下之主，没有朕得不到东西，朕今日就是要告诉你，朕要你成为朕的皇后。”
　　“我不会成为你的皇后的。”
　　“太后思念先帝，忧虑过重，如今已经卧床不起了。”
　　温岚青看着楚长庚，越发觉得自己不认识他了：“你不能这么做，她是安煦唯一的亲人了。”
　　楚长庚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朕就让安煦在你和太后之间选一个，看她到底是要你，还是要太后活着。”
　　“你！”温岚青怒不可遏地用手指着楚长庚，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将手缓缓的放下，泪水在眼眶中充斥着，“好，我答应你。”
　　楚长庚看着她，心中却一阵疼痛，她宁愿自己来做这个选择也不要让安煦为难，她原来这么喜欢她，一阵又一阵的妒意充斥着他的内心，让他丢弃了心底对温岚青的深沉的爱意，他满脑子里想的只有得到她，他不去看她，背过身子，说道：“她就在大殿外跪着，你去告诉她你不爱她，让她回去，好好替朕守着北境。”
　　温岚青看了一眼楚长庚，擦干了眼泪，转身离去。
　　楚长庚听着她远去的脚步声，带着一丝焦急，他看着一只只自己亲手画出来的纸鸢，被自己亲手挂满，他以为当她看到的时候，她是开心的，可是事情却没有向着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他取下一只纸鸢，坐了下来，泪水从眼眶中涌了出来，他并不想这样子对待温岚青，可是当她提到安煦的时候，嫉妒心使自己发狂，他无法去控制自己，就像无法控制温岚青爱着安煦的心，让他那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