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之女》桃栀萤萤

1、抉择

　　旌旗满天，黄沙万里。这关外的风，带着砭骨的疼。

　　更何妨，那被绑在木架上的人。

　　目光遥望之处，那是巍峨的城墙。城墙之上，旗帜飞扬，士兵立得笔直。空气中都带着肃杀之气。

　　“顾既白，你的新婚妻子跟你的宠妾都在本将军手里，哈哈哈。黄毛小儿，快点给本将军出来！不然，本将可就让这两个美人，尸横战场。”

　　方才哨兵已经匆忙回城，说了那幽州大将沐青野带着两万士兵匆忙而来。这回潼城的守城大将顾既白跟手底下的将军匆忙商量对策，此时正疾奔上城楼。

　　而比他们刚先到城楼之上的，是那些弓箭手。

　　五步一弓箭手，若是那上边的弓箭落下来，恐怕会把他们射手筛子。

　　但沐青野不怕。兵不厌诈，他们前头，此时正有两个年轻女子挡着。

　　这顾既白真是好艳福，无论是新婚妻子，还是宠妾，都是这世间的绝色女子。一如芙蓉般艳美，一如那霜中玉兰一般娇弱动人。

　　沐青野在地下喊了许久，终于见到城墙之上出现了人，刚才迟迟不见人的躁闷褪去，现在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尽数沸腾起来。

　　笑得洪亮道:“顾既白，看到了吗，你妻子跟宠妾都在这最前头呢，你当真要让你的人射箭，把他们射成筛子。”

　　“本将军可是听说，这二人，一女的父亲与父亲是生死之交，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一女，则刚刚为你诞下长子，你舍得，让你的长子尚未满月，就没了母亲吗。”

　　沐青野的声音带着放肆，伴随着边关凛冽的风与沙，震得谢倾筠耳朵疼，眼睛也疼。

　　被突然潜入将军府的幽州军带走的时候，她已经知道，自己不可能活着回去了。那一双本来为了新婚丈夫牺牲带着坚毅的光的美眸，这会儿，黯淡了下来。

　　她没想到，他竟然，有了儿子。

　　身上的嫁衣经过这几日的磋磨，已经有些褶皱。可上边的金饰跟珍珠，却不失一颗，被风吹得叮当作响。

　　谢倾筠是兴国最大的皇商谢惊鸿之女，他的资产，富可敌国。

　　谢惊鸿未入京前，跟顾既白的父亲陆明松是同县的兄弟，二人打小认识。据说他们的父母本来还有约定，若是生得一儿一女，便结做亲家。可惜，两家孩子都是儿子。

　　后来陆明松从武，谢惊鸿从商。

　　从武的陆明松因为魁梧有力，在军中救了大将军，得到大将军赏识，层层提拔，后面成为大将军的左膀右臂。由边关入京之际，路过家长，见当年的好兄弟的生意做的不错，便建议他入京。

　　后来陆明松东征，与兴国周围捣乱的小国征战，屡立奇功。又官升二品。

　　回到京城时，谢惊鸿已经在京城富商之中，排在前三。得兄弟引荐，谢惊鸿开始给皇家供物，成了京城最大的皇商。

　　而后来陆明松，也得谢惊鸿多次资助，扩充军饷。兄弟二人互利互惠，关系也越来越好。

　　孩子生下来后，恰好一儿一女，便结了娃娃亲。

　　谢倾筠小时便生得可爱，两家时常走动，她也经常与顾既白碰面。两个孩子有婚约，便也时常玩耍。

　　顾既白十五岁的时候，大家开玩笑，说谢倾筠还有两年就十五了，到时候可就要嫁人了。

　　顾既白那时候还说，非卿不娶。

　　当然，他也的确娶了她。

　　只不过，娶她之前，他有了宠妾。

　　顾既白离开京城那年，谢倾筠十五岁，眼看着她就要及笈了，陆明松去世了。刚处理完父亲的后事，边关就告急，十七岁的顾既白离开京城，远赴边关，

　　那时候，谢倾筠以为，等他出了孝，他会回来娶她，后来她才知道，他在边关，遇到了心仪的女子，

　　便是旁边同她一起，被木架挂着的白衣女子，赵思吟。

　　这个女子，谢倾筠还是知道一点儿的。她是京城望族赵家女，赵家出事后，她便不知所踪。原来，是到了边关，还成了顾既白的侍妾。

　　后来她迟疑了两年，眼看着父亲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这才答应了成婚。毕竟，这个时代便是如此，普通百姓或许可以相守，可顾既白身为将军，让他洁身自好，自然是不可能的，

　　她离开京城时，父亲的病已经越来越严重，她想留下，可是父亲却说。

　　“我想看着我们家阿筠出嫁，你穿上这华美的嫁衣，嫁给顾既白，日后有个归宿，父亲也就放心了。”

　　“再说了，民间有冲喜之说，说不定，我们家阿筠嫁出去了，爹爹的病，到时候就好起来了。”

　　谢倾筠本来想着，等完婚后，就跟顾既白说一说，让她回京城的。

　　没想到，幽国军队竟然偷袭后方，他们被潜入城中的幽州军抓走了。

　　虽然有些失望顾既白竟然在她成亲前瞒着她他有了长子的事情，但谢倾筠更加遗憾的是，她可能，见不到父亲了。

　　“顾既白，你只管放箭，本将军看看你舍不舍得这二女。”沐青野手里有筹码，是一点儿都不胆怯。

　　城楼之上，一身红色盔甲，内衬红褐的顾既白手握剑柄，盯着底下那二女，眼底带着不忍之色，

　　一人，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
　　一人，方才为他生下长子。

　　无论谁死，顾既白都心如刀割。

　　可他是将军，家国难两全。
　　“将军！”

　　底下，沐青野带着那二人，如同护身符一般往前推进。

　　手下的人，连忙催促他做决定。
　　“将军，放箭吧。”

　　“等会儿就来不及了。”

　　就在顾既白准备做出决定之时，沐青野的军师，突然就转了过来，眉眼含笑，悠哉悠哉，仿佛这不是战场，而是平常不过的长街。

　　他建议道:“沐将军，这顾既白身为将军，为了国家，也定然会放弃这二女。不如，我们让他另外做一个选择。”

　　“二选一活，如何。让他亲自出来。”

　　若他自己出来，倒是在搭弓射箭，无论是杀他，还是生擒，对他们来说，都是百利无一害。
　　“军师妙计。”

　　方才沐青野喊的嗓子都哑了，生怕气势不足，便叫了旁边的副将，让他按着军师所说的喊。

　　那副将人瘦瘦的，黑黑的，可是扯起嗓门来，也是真够大声的。

　　“顾既白，我们将军说了，若是你妻妾都没了，实在是有些可怜，这样吧，我们将军网开一面，你亲自出来，我们便放一人，如果。”

　　就在顾既白要下抉择之时，底下的幽国军又道。

　　其他将军一听这话，皆不约而同出声。

　　“将军不可。”

　　有人愤慨。

　　“他们这是想要引将军入陷阱啊，将军万万不可。”

　　“将军，莫要中了他们的诡计。”

　　二选一吗？

　　顾既白望着楼下那二人，眼底出现不忍。

　　而城楼之下，黄沙漫漫，沐青野之流，态度极其嚣张。

　　“怎么，顾小儿，想好了没有！”

　　“若是想不好，她们就要下黄泉了。这么美的两个女子，顾将军真的舍得吗？”

　　“哈哈哈！”

　　那一身白衣，看起来羸弱可怜的赵清欢却在这时，突然出声了。

　　“顾郎，你莫要听他们的，不要下来。妾身当日得你所救，又为你生下念儿，妾身已经心满意足。妾身，死而无憾。”

　　赵清欢平日里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可这会儿，声音却努力达到最大，如同鹤唳一般，带着凄厉。

　　沐青野一行人，听到赵清欢的话，哈哈大笑起来:“顾既白，你不会是吓得不敢下来吧！”

　　“连自己的女人你都不敢救，你就是个懦夫！”

　　“懦夫！”

　　“懦夫！”

　　幽州军大声道，这整齐有序的声音，震天撼地，把上边青天上的烈士，都吓得一哆嗦。

　　谢倾筠两眼无神，长大也被风吹得散乱，望着那被粗绳绑着，一身白裙已经变得灰黄的赵清欢。

　　突然笑了笑。

　　她知道，顾既白会出来的。

　　顾既白的性子便是这样，他若是两难抉择的时候，你只要激起他的愧疚心，那么他一定会愿意冒险的。

　　谢倾筠跟他从小认识，也出去玩闹过，他什么性子，她是了解的，

　　若是之前顾既白仍旧在迟疑的话，那么赵清欢的话，无疑就推了一把，让他心底的愧疚，达到了最大。

　　甚至，这会儿在顾既白心里，可能，还要对她更为愧疚。
　　谢倾筠不知道，赵清欢到底是想让顾既白出来，还是，仅仅是，想要推他出来。

　　她就不怕，他们的孩子，连父亲都没了。

　　“懦夫！”

　　“懦夫！”

　　这一声声，把上边城墙上的顾既白心底的火，染到了最高。他再也顾不得什么了，拔出了剑，往城楼下而去。

　　他少年习武，武艺自然不差，脚步稳健，走的动作也极快，如同雄鹰俯冲。

　　但，其余人可不情愿他就这么出去。

　　几位副将冲过来，阻止，甚至有人跪在了城楼台阶上。

　　“将军，不可。”

　　“让开！”

　　“将军！”越来越多人下跪。他是主帅，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到时候军心涣散。

　　顾既白脸上却有些坚毅:“既然他们非要逼本将军出去，本将军倒是要看看，他们能不能把本将军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