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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疾东征声移冰川邑,惧北纵惊破大洋干 ...

  •   晋光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穿上全套的盔甲。
      盔甲是对兵事的慎重,白色是对亡者的纪念。
      过去的晋光从对面这冰凌关中狼狈地逃出来,今天的晋光就要带着骁勇义师打回去。
      郑重地给他戴上头盔,嬴渡微微皱着眉,盔甲就像是隔阂,他的小光应该是被捧在掌心里疼的人,不该穿上沉重的盔甲去拼杀。
      “怎么了?”他犹豫的目光让晋光感到疑惑,自己穿甲的样子,有这么让人难以接受吗?
      “没……没什么……”嬴渡却是一笑掩饰过去,讨逆大将军旗与绑在旗杆上的衣带诏恣意飘扬在还没亮的苍穹之下,嬴渡回头扫向演武场的三万雄师,一声吼出王者的霸气,“出征!”
      寅时末正是巡防换班的时候,冰凌关的晋军果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有相国的一马当先,君上的大将军旗镇在前面,在铜牢关练成精锐的秦军没命地往前冲,一片白甲如雪一般地从天而降。关楼上的□□手还没来得及搭箭就被石炮砸中,踩着云梯攻上来的敢死队跃入关墙,戍守一夜的守军反应过来要反扑,却已被冲散。
      关墙如沟渠,人血如流水,踏着满地的血,嬴安拖着剑就往主将公署去,聂夏刚刚从榻上起来,握住剑还没抽出,就已经被嬴安一剑比上了咽喉。想挣脱出来的聂夏还在犹豫着,只听外面已经大声喊了起来:
      “关上守军听着!赵绪篡位弑君,其行当诛!今有先公独子公子阳在此,公子光率军平叛,义师乃天命所归!尔等切勿死助叛贼,当速速归顺义师为是!”
      听见是公子光带着公子阳来了,守军霎时没有了斗志。若是秦军入侵,当效死力以卫疆土;若是先公遗脉复国,似乎理所当然。况且大家是第一次听说替为卖命的君上做出了弑君的事,公子光和公子阳同时出现,又带着先公手书的衣带诏,那么这扑朔迷离,似乎可以板上钉钉。
      眼见大势已去,聂夏也不愿再多理论,冷眼看向执剑的嬴安,平静地道:“聂夏已是败军之将,请将军动手吧。”
      “聂将军不可!”嬴安尚没有说话,晋光已经闯了进来,一手按住嬴安的剑身,眼睛已定定地盯住一脸茫然的聂夏,“义师入关是大势所趋,聂将军何必归咎于自己?”
      “我是冰凌关主将。”聂夏冷着脸再强调了一遍,“君上授意守好关隘,我没有守住,是不忠;帐下将士因我大意而死,是不仁。为将者不忠不仁,公子说我该不该自裁谢罪?”
      “不忠不仁的是赵绪,将军何罪之有?”晋光反驳道,“从我见到将军的第一眼起就知道将军是个心怀大志的人,此番入舆陵面见过卢先生,更相信从舆陵出来的人一定不寻常。可是跟着赵绪,将军的大志有丝毫兑现吗?他不过是在利用你,利用你又不相信你,你想要做司寇给举国上下正风,他却让你新官上任就先去灭相国一族,就此自裁,将军难道甘心?”
      他真能抓住别人的弱点,晋光尽管因为身体原因很少会这样出来直面谁,但他的才能聂夏一点也不怀疑。他说得一点也没错,聂夏是为施展抱负才出舆陵的,而今却是于心有大憾。
      敏锐地捕捉到聂夏的脸色似乎有些动容,晋光极有把握地笑了笑,接着道:“公子阳正位是要推翻叛臣,彻底改变这个污浊的社会,眼看着就将熬到头,将军难道愿意弃明主而去?”
      他当然明白自己身处的现状与这些道理,只不过隐士的气节不是那样容易动摇的,聂夏咬了咬牙,抬头想要再说什么,只见晋光已经拿起了他放在榻边的酒杯,若有所思地盯着里面已经凉透的一杯酒。
      “军中不能饮酒,将军冒着风险置酒在这里,是想要销怎样的浓愁?”晋光嘴角微扬,仔细端详着酒杯,“我于将军,幸蒙当年有一饭之恩,我知将军是个大才,却是因为将军替我倒的一杯酒。想必将军给不少人倒过酒以试其胸襟,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我以为值得,就喝了下去。今日正巧,一杯冷酒释千愁,晋国若是平定下来,必定离不开将军,当年我没有分毫的权力不能许诺,今日我便许下承诺,为了留下将军这个大才,这杯酒,我喝了。”
      只是一愣神,晋光想也不想地便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小光!”嬴渡大惊失色,忙冲上来扶住他,嬴渡想不到,他这酒喝得仓促,几乎是拼了命在招降聂夏。
      聂夏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晋光像是立刻就承受不住冷酒的刺激,捂着肚子微微弯着腰,脸色越发难看,却推拒着嬴渡的扶持,一双眼只是定定地盯着他,颤抖的声音连聂夏都能听出剧痛:“聂夏……”
      “聂夏愿为公子效命!”聂夏在极大的震撼中立刻跪了下去。
      齐国,公都。
      收到探子传来的线报,姜纯不安地在殿上踱来踱去,声音难得带上慌张:“嬴渡这是要搞什么鬼?不打秦公的大旗,打讨逆大将军旗,闪电一样地拿下了冰凌关,这是准备五天之内就破开新京城吗?做什么春秋大梦!赵绪会一点防备都没有?这就让子明兄白白陪着他去送死?”
      “可是……从线报上来看,似乎进展得十分顺利,靠着公子光的名号,打着先帝的衣带诏,义师可是所向披靡啊……”田蒙弱弱地出声道,“冰凌关守将聂夏可是赵绪重用的新人,连他都……”
      “君上——”外面有直到殿门的驿马,姜纯一扭头看向门外,驿差已经跑了进来,呈上一封新的线报。
      接过线报,挥退驿差,姜纯忙打开来瞥了一眼。眼看着他的神情越来越震惊,田蒙忍不住小声问:“君上,怎么了?”
      “聂夏投降了,还派上了大用场。”姜纯捏着线报,一面思忖一面说着,“新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破城?就算是长途奔袭也不能有这样的奇迹吧?一定是新京城里有内奸,而且这个内奸一定是魏帆!”
      “魏帆?他不是刚被赵绪升为相国吗?”田蒙也是一阵惊讶,接过姜纯递过来的线报,看了又看,“这事又跟聂夏有什么关系?”
      “魏帆早就有复国之心,只不过隐忍求全,赵绪已经在怀疑他了,他一心要护着的公子光已经兵临城下,此时不倒戈,还在等什么呢?魏帆在军中有威望,赵绪犯了妄动的低级错误,是他多疑的性子让他太着急对魏帆动手了。”这么一想就全明白了,姜纯接着道,“至于是谁去给魏帆传信的,我可是听说聂夏的身手极好,冰凌关一破,新京自然是如临大敌,能在这种情况下潜入城里的,除了聂夏,还有谁呢?”
      田蒙已经听懵了,不知所措地问道:“我们的驿马再快,面对这样迅捷的作战形式,收到消息总是迟了。虽然是晋国的事,但毕竟邻近,君上看,要不要做一些安排?”
      姜纯停下来想了又想,忽然问道:“楚公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田蒙老老实实地回答:“楚国风平浪静,就像还不知道秦晋两国已经打起来了似的。”
      “风平浪静?”姜纯皱了皱眉,又像是真的想起了什么忽然紧张起来,迫切地再问道,“徐飞的军队还在金仪关吗?”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紧张,田蒙也只好一五一十地回答:“徐将军的部队从协助楚国平叛后就没有调动过,秦国军此次东征,也只是用了铜牢关的三万人啊。”
      “不好!”姜纯惊呼,回身去架上取下剑就要往外走,“我得去一趟青木关!”
      秦国军的战法有如狂风骤雨,等姜纯带着几个随从纵马到青木关时,嬴安已经与田佑对峙半晌了。
      少不得打马上去打口水仗,姜纯扬鞭道:“寡人受过先帝衣带诏,也与你们秦国通过信约共讨逆贼,今日蒙公子光打起义师大旗,嬴相国为何在此阻拦?”
      “京华学宫一别,齐公真是越发风光了啊!”嬴安在马上从容施礼,不仅没有要让开的意思,还开口就套上了京华学宫的近乎,“公子光起义师是没错,不过叛军闻风而靡,君上助公子光起兵,当为其谋,考虑到军队过处难以秋毫无犯,既已破开新京城门,便不用劳烦齐公的义军了。”
      姜纯被堵得无话可说,往后一望嬴安带来的军队,他在楚国的时候也与秦军的小股部队交过锋,却从没哪次见过这样整齐划一完完整整的队伍。直到这时才深刻地体会到秦国深藏不露的实力,姜纯本能地确定在这实力背后还有更大的深藏不露的阴谋,此刻正有如即将拍岸的浪潮,正按着天衣无缝的计划,蓄着力慢慢向平静的海岸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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