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暗·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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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奇牙，今年16岁。出生于揍敌客家族，职业是杀人。
……
只有，这些了……吧？
“今天的任务完成了，休息一下吧，奇牙。”
“恩。”
他漫步在家中的后花园，然后颓然倚靠在树下。
左手不由自主地往一边伸，似乎想要触碰到身边的什么。
想触碰到什么呢？身边有什么东西吗？
奇牙侧过脸寻找，没有什么，只是独自一人。
他仰视天空，阳光从繁密的枝叶中透过来，轻轻地笼着他。
这种感觉，很奇怪。
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悲哀。
不想去深入，感觉脑袋开始生疼了，他低下头。
脚下萌草拂动，奇牙呆呆看着它们摇头晃脑的样子，然后摘了身边的一株植物圆细的长茎，分成两半，绞在一起。
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竟会如此熟练。或许，曾经看过别人做过许多次吧……
奇牙呆看着绞合的长茎，然后十分不确信地将它移至手背，从拇指，食指，中指，一直到无名指……
他努力地想把青绿的长茎系在无名指上，却发觉自己做不到。
是这样做的吗？奇牙歪过头。
“你在做什么？”
“啊，哥哥。”奇牙站起身。
伊尔迷瞄到了弟弟右手执的植物长茎，眼前闪现那天奇牙被抓的时候左手脱落下的染血的指环。
“不要乱碰家里的植物，可能会中毒。”
“哦。”奇牙应了一声，继续把玩着手里的长茎。
没把伊尔迷的警告当回事儿吗？真像奇牙的作风呢。
“我还以为哥哥常做这样的事情呢。”
“为什么这么认为。”
“不知道，总感觉常常看见有人这么做，所以我也做着试试看。到底什么样做才能把他系到手指上呢？”
“没有人做过那样的事情。”伊尔迷平静地回答。
“……哦。”奇牙应得很轻，似乎夹杂了些小小的不甘心。
“吃饭时间到了，走吧。”伊尔迷转身。
“哥！”
“什么事？”
奇牙走出树叶的荫庇，阳光肆无忌惮地洒在他身上。
“……你，被阳光照到的时候，会感觉到奇怪吗？”
伊尔迷歪过头：“为什么会感觉奇怪。”
“……不知道啊，我就是觉得好奇怪，感觉像是丢了什么东西一样。似乎，跟哥哥看到扑克牌的时候的感觉很相似。”
沉默。
“你怎么会知道我看到扑克牌有什么感觉？”
“从表情上感觉到的，似乎心里某个角落能产生共鸣一样。哥哥知道原因吗？”
伊尔迷转过身，静静伫立了许久。
奇牙知道这个哥哥很少说话，多年的默契告诉奇牙必须耐心等待答复。
“不知道。”
出乎意料般地，奇牙的直觉告诉了他错误的答案。
不，哥哥一定知道。他只是不愿意说。
既然不愿意说，就算了吧。哥哥一向都是为我着想的，有些东西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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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人都说，我很有做杀手的天赋……
那天我迷迷糊糊地醒来之后，他们叫我去工作。
我却突然感到生疏。
为什么要杀？
给我的回答是一记响亮的巴掌。
你不杀，就会被杀。
在对方无情刀刃的逼迫下，我终于还手了。
似乎是很久没有用的招式，只觉得手划过之后存有温润。
拿到眼前，一片猩红。
气味不怎么样，但是很喜欢划过瞬间的那股温暖。
于是我想要更多，更多的温暖。
用尽一切办法去汲取，去抢夺别人身上仅存的温润。
原来，我真的很适合做杀手啊……
不过，有一件事情很让我很烦恼。
手中的温暖转瞬即逝，没过多久，就已凝结为冰凉。
我想要的更多，更持久。
杀到麻木，杀到双手没有知觉。
全身冰凉。
为什么，会越来越冷呢？
我什么时候，那么怕冷了呢？
我明明那么努力，那么努力地去索要温暖啊！
好冷……
爬出横尸遍地的黑暗房间，我躺在了门口。
阳光透进来，眼前呈现出异彩。
啊，我太累了吧。
（呐呐，奇牙~~）
……？
（奇牙奇牙~）
有人叫我吗？谁？
（奇牙~~……）
你是谁啊……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没有回答我，耳边只是响着一个声音，一直不停地叫唤着我的名字。
你……是谁？
头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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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
“早。”奇牙挠了挠铅一样重的脑袋。
“头还疼吗？”伊尔迷平静地问。
奇牙晃了晃头“厄……好多了，不过，感觉有点奇怪。”
感觉自己老在遗忘，昨天……昨天想了什么？记不起来了。奇牙只是知道自己去工作了。
伊尔迷顿了顿，然后说：“过一阵子就会习惯的。”
奇牙“哦”了一声。
“奇牙，今天又起晚了哦。快点吃完饭，还有工作呢。”
奇牙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母亲，然后坐下来吃饭。
“最近我睡觉的时候有点冷，能加被子吗？”
回答的只有刀叉相碰的声音。
母亲吃完饭后漱口，然后擦了擦殷红的双唇，说：“揍敌客家的人从来都不会觉得冷。”
家人陆续离开餐桌，奇牙把食物切成各种各样的几何形状，想着刚才的答复，觉得很莫名。
自己明明觉得冷啊……
偌大的餐桌越来越空荡，最后剩下伊尔迷和奇牙两个人，连管家都退下了。
最后伊尔迷起身，离开饭厅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话。
“只有尝到温暖之后，才会感觉什么是寒冷。”
温暖？是血划过手指的那种感觉吗？
可是……
躺在林荫下小憩，听到了三毛的声音。
枕在它浓密的毛发上，感觉很舒服，比单层被子暖了很多。
以后出来跟三毛睡吧！不知道家里人会不会反对。
偶然间发现三毛身上隐隐的血痕。
打斗过？跟家里人？
不可能，三毛不会跟家里人打，家里的人也不可能去打三毛。
那，是别人？
有人入侵吗？怎么会……
在奇牙记忆中，能在三毛爪牙下存活的人寥寥无几。就算是有，家里人也会郑重地要自己去见一下他们的。
这么说来，最近家里都不怎么看见一些人，难道，真的有入侵者？
那，为什么家里人一个字都没跟我提呢？
奇牙轻抚三毛身上的淤痕，很多记竟都是打在要害部位，然而下手却不重，甚至可以说是恰到好处，既能避开三毛，又没有给它造成很大的伤害。
奇牙开始饶有兴致地猜测每道痕迹的来历，顺序。这是一个果敢、冷静，但有的时候却会做出令人惊讶举动的入侵者，奇牙发现自己能很容易地想到对方的做法，即使有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会觉得很不可思议，但一切都却符合逻辑。最后一下，对方用似乎是棍棒的东西在三毛脑袋上击了一下导致它方向感错乱，然后用很柔韧的丝线将三毛和附近的树木或石柱缠住，利用三毛脱身的时间迅速逃离的。
逃到哪里去了呢？应该不是离开，而是越过了家前的森林，奔到这里来了吧？
读着那个人的一举一动，奇牙感到一阵莫名地亲切。指尖划过三毛的纹理，上面淡淡的痕迹，奇怪的感觉从指尖扩散开来。
奇牙忽然仰头直视阳光，热烈，刺眼，而他并不讨厌。
……………………
工作。
杀人。
一次次地索要温暖，却越来越冷。
好冷……
这不是温暖，不是。
到底……怎么回事？
后脑突然钻利地痛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声音在叫唤他的名字。
谁？
奇牙突然想起来，昨天，他听到的也是这样的声音。还有几天前也是……
为什么早上的时候就是想不起来呢？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声音呢？
我一定，把什么东西弄丢了吧……
奇牙躺在尸体中，脑袋酸胀。
眼睛睁睁闭闭，昏沉沉地，半睡半醒。
奇牙想起最近做的梦。
他明明躺在家里的床上，梦里一睁开眼睛，总是躺在别的地方。
有的时候躺在柔软的沙滩上，耳边回响着很有规律的海浪声，沙子触感温热而不黏腻；有的时候睁开眼睛能听到蝉鸣，嗅到凉爽的竹席的清新的气味，以及暖暖的岛风；有的时候只是看见头上的阳光透过绿叶照到自己的身上；有的时候甚至发觉自己拉着个硕大的石头坐着睡觉……这一切的共同点就是，一切情景真实得让奇牙以为他曾经真的经历过，而且，他能感觉到，无论是在哪里醒来，他的身边总有一个人，同一个人。
谁呢?哥哥？
不，不是家里人……
（呐呐，奇牙~~）
喂，是你吗？
（奇牙~~）
为什么不回答我？
（哈哈哈哈~~）
笑声，有他的，也有自己的，自己跟着他一起笑的笑声回响在脑中。
他却一点都不记得起因。
可恶……我到底……到底丢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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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窒息般的沉默，少年安然酣睡。
没有脚步声，甚至没有气息，那个人的出现，丝毫没有打破夜的沉寂，他唯一留下的证据，只有身后的淡淡阴影。
犹如死神，默不作声地接近，完成任务后毫无痕迹地退出。
那必定是死神，在人的世界，不应该有这样的生物体存在。
三道若隐若现的光亮，在月的映照下，惨淡地闪烁。
尽管知道少年已经沉睡，那人还是保持着一贯的任务作风，无声地渐渐接近。
少年的睡脸很恬适，好久都没有看到那样的表情了，他想，他自从回来之后都是皱着眉入睡的，有时额头还有些许的冷汗。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情到底是对是错，他只是服从。
就在握住的手离少年还有半米的时候，他发现床上没有了人。
刚刚，他分神了。更重要的是，少年并没有睡着。
那样令人安心的表情，竟是装出来的。
嘴角扬起一丝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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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纱随着轻微的夜风拂动。
奇牙退到窗台边，月光投在他面前，对着不远处阴影里站着的那个人，他的眼中尽是冰冷。
伊尔迷握住的右手指缝中，夹着三枚极细的针钉。那是准备刺入自己的脑后的。
之前的日子里，只要自己一想起那个声音，伊尔迷在晚上就会来换针，然后第二天奇牙就会又忘记一切。
他最信任的哥哥，竟一直对自己做着这样的事情。
“哎呀呀，最终还是被发现了啊。”伊尔迷耸肩，收起手上的针，“看来你终于知道放在点心里的安眠药了。”
奇牙略带着挑衅的语气说：“何必收起针来。你大可以强迫我。”
伊尔迷平淡地看着奇牙：“你想说赢了我就得脑后的针拿出来，输了就让我上针吧？呵呵，我才不会这么做。”
“为什么？”
伊尔迷步步走近，两人的脸只有一寸的距离。3年里，奇牙已经长得很高了。
他一字一句地说：“第一，你赢不了我；第二，就算我赢了你，你也不可能乖乖给我上针。所以，我干什么浪费自己的体力？”
奇牙沉默。
伊尔迷耸耸肩，转身。
“反正你总有放松警惕的时候，我有的是机会给你上针。时候不早了，晚安。”
门合上。
只有窗纱在无声地泛动，撩起一阵阵涟漪。
奇牙走到窗台想让自己清醒冷静下来。
他依旧想不起，只是知道自己一定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脑中那一遍遍叫唤自己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然而奇牙不知道到底是谁。
彻骨的冰冷钻入衣袖。
我到底……该怎么办？
（奇牙！）
喂，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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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尔迷步入死寂的房间。
没有想到他这么顽强，已经派了多少人进去了，他并不清楚，而且，这些都不是他命令的。
反正，揍敌客家有的是要杀的人。
混沌的牢房。
三个小时之前，这里还吼叫着一批野兽般失控的失败试验品，而现在安静得奇怪。
地上到处散落着碎片。伊尔迷了解，那些试验品的生命力很顽强，除非撕得粉碎，破坏所有的组织，否则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轻微的喘息声，混沌的牢房角落半跪着一个人。
已经很难分辨出来有这个人了，整个房间都是血色，而他更是全身浴血。
“已经做得很不错了，奇牙。不过，你真的该休息一下了。”
“不要。”他抬头，浓重的黑眼圈让伊尔迷的眉头动了一下。
“你在三天里既没有进食也没有合眼，这已经是极限了。再这样……”
“再这样下去我会死是么？哼，你们不是期望着吗？一直不停地要我杀人，不就盼望我早点衰竭而亡吗？”
“我们是关心你。”
奇牙扯开一丝自嘲的笑意：“关心！呵呵，关心！”
“够了。奇牙，别去做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不可能吗？怎么会？我现在能清楚地听到他的话哦！我在记得，我记得我去过外面，去过好远好远的地方，吹着海风，睡在凉席上，看见萤火虫……我快要记起来他是谁了！很快！再过几天，再让我好好想想……再……”
前所未有的倦意袭来，奇牙抓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臂，鲜血喷涌，然而他依旧抵抗不了，眼前的景象开始闪烁。
“怎么……你……”
奇牙盯着哥哥僵硬的表情，他说：“那些死掉的人血里，都注有强力催眠剂。到现在才发作么……你果然不是一般地顽强。”
触感已经消失了……奇牙知道自己的意识在一步步地失去。
他看见伊尔迷走了过来，手上有五枚比上次长了一倍的针钉。
“已经，够了。这次我绝对不会让你再想起来的，奇牙。”
奇牙感觉自己在笑，很凄苦地笑。
是你逼我的。奇牙知道自己在说话。是你逼我的。我不会那么容易就被你摆平。
奇牙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右手，在伊尔迷还未发现他的意图时，那么长的指甲深深嵌进了自己的后脑。
我不知道正确拔出针钉的方法，也知道自己这样乱来很可能让自己丧命。但与其被你控制，还不如自己碰碰运气。
或许，自己下手快，在死之前，还能想起一切呢。
奇牙这么想。
他只知道在自己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看到了伊尔迷震惊而慌乱不已的神情，以及手臂上的疼痛。
哥哥也会有那样的脸呢，真想不到。
……
奇牙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梦见自己去过很多地方，金色的阳光，柔软的沙滩，葱绿的丛林……有些地方其实跟自己的家的景致差不多，都是森林密布，但感觉却截然不同。在那里，他觉得自己是只自由的小鸟，而在枯戮戮山，无论有多大，他都觉得自己在牢笼里走动。
到处都有阳光的气息，在耳边掠过的海水很温热，连风都是暖的。奇牙在旅行的时候没有一夜感觉到寒冷，即使是光着膀子在冬夜修行的时候。
哥哥曾经说过：“只有尝到温暖之后，才会感觉什么是寒冷。”
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自己汲取了太多太多的温暖，才变得不适应家里的寒冷吧……
他梦见遍天的萤火虫，以及自己手中绽放的，最美丽的花朵。在满溢的流光中，自己的手心顿时感到了生命的重量。
没有人对奇牙说：别再肆意杀人了。
但是从那时以后，奇牙变得很珍视生命，无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左手的无名指，常常挂有一抹葱绿。
他记起，每一次，自己都是从头到尾默默注视着身边的人将细嫩的草茎绞合在一起，绕在他的左手无名指上。不过最后一道工序，他不怎么清楚。在他给自己环上那圈东西的时候，他只是在看他认真幸福的样子。那双暖日一般的双瞳，怎能忘记。
有一个声音莫名在耳边响起，不是自己的，也不是他的，似乎是另一个，自己认识的少年。
“据说左手无名指指有一根血管跟心脏相连哦，将戒指戴在这根手指上就代表要与某个人一生一世，心心相连。”
一生一世，心心相连……
我竟然会忘记他，不可原谅。
“只是朋友吗？”
哥哥曾问过自己。当时，他没有回答。
后来，他找到了答案，但是没有机会告诉他的哥哥。
不是啊，不只是朋友啊……我和他之间，有着更深的羁绊。
他的名字，为什么会记不起呢？
名字……
奇牙努力地搜索，环绕在耳边的，只是他一次次“奇牙奇牙~”的叫唤。
自己是怎么叫他的？为什么想不起来呢。
奇牙这才发觉，他总是绕着他转，顾及着自己的感受。而自己却像个脾气怪异的孩子，任他哄着惯着，也渐渐喜欢上了那种交往方式。
他会不会觉得我很难相处呢？奇牙这么想。
告诉我，你叫什么啊。我不想再忘记。
奇牙记起了他们的初遇。
似乎是三年以前的事情了呢，那次从家里逃出来，百无聊赖地报了猎人的考试玩玩。在初选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那种无可抗拒的暖意。
装作毫不在意，悠闲地蹬着滑板接近，他一边奔跑一边侧过脸开始和他交谈。
“我叫小杰，你呢？”
那双晶亮的眸子就这样映射进奇牙的心底。
小杰……
对啊，你叫小杰，杰·富力士。
杰，杰，杰……
一切的一切，就从那一天开始。
遗忘的东西突如其来地涌上心头。
我真的曾过得那样美好吗？奇牙不禁疑惑。
……
奇牙做了一个梦，一个美好得不敢相信却异常真实的梦。在梦里，他是笑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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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暗·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