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蒙仙》秋白露

6、第六章

　　“王爷呢？”我与莫子由回到王府书房后，并未看到商宁桡的身影，只好转而去询问书房门口的侍卫。
　　“回禀元君，王爷在您与莫公子出门后不久就收到鸣雁老人坐下弟子传讯，便速回鸣雁山庄了。”这侍卫我认得，是那时随商宁桡一同前去寒潭时跟随着的，叫……叫什么来着？
　　“回雁鸣山庄了？你叫什么？”
　　“属下得王爷赐名为纪彦。”
　　我望着这个面庞上有一道刀疤的男子，他并不看我，只是恭敬的抱拳立在门边。
　　“那雁鸣老人是谁？”我又问道。
　　“回禀元君，雁鸣老人是王爷恩师，此次想必是有什么要事才回去师门的。”
　　“是吗……”
　　鸣雁山庄此时丧幡挂起，山庄内一片静默，只有参天古树下的一座草屋内外有零星的抽涕声，而古树之下，商宁桡负手而立，只是望着屋外堂前的几缕挽联，沉默不语。
　　半响，一戴孝小童手捧一木盒在商宁桡身后站立，商宁桡转身，看向那小童手中的木盒。
　　“王爷，先生生前嘱托我将这木盒亲手交于您，请王爷收下。”那小童说着双手奉上。
　　商宁桡微微一顿，伸手接过，微微额首：“本王收下了。”
　　“先生枕梦而去，去后神态一如往生，安详自若，王爷无需介怀，在下先告退了。”说罢，那小童恭敬得一拱手，转身而去。
　　商宁桡抚着手中木盒，轻轻开启，里面放着几本泛黄的古籍并着一个画轴，商宁桡微微抿唇，伸手触着那个画轴，仿佛又想到了些什么微微有些出神……
　　“是宁桡哥哥吗……”商宁桡被一女子声音吸引，转身看过去。
　　只见那女子眼眸微红，身着素衣，资若扶柳，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见到商宁桡转身看她，她抹了抹眼角，有些勉强的笑着。
　　“师傅仙去，本王亦是悲痛。师母尚在，师妹当节哀。”商宁桡一手捧着木盒，一手负在身后慢慢道。
　　“多谢宁桡哥哥关爱，婳薇感激不尽。”名为婳薇的女子微微屈膝，仍然望着这个她魂牵梦绕的男子，多年不见，他仍然待她如妹妹，然而再见之时却是如今这般景象……
　　“保重。”
　　“宁桡哥哥还会来雁鸣山庄吗？”婳薇见商宁桡要走，连忙急步上前急急问道。
　　“本王当年被雁鸣老人逐出师门，本是无权再叫他老人家一声师傅的……”商宁桡停住道，没有看婳薇，只是望向山庄门口的那棵松柏，思绪万千。
　　直到第二日太阳落山时，商宁桡才回到王府。
　　我见到商宁桡的时候，是在书房，他从书格架后走出，看到我没说一句话，我察觉到了什么，抬首嗅了嗅，道：“你去哪了，身上有些死气，是哪个凡人去世了吗？”
　　商宁桡显然没想到我会知道这些，看向我道：“玄狐，你闻到些什么？”
　　“纸钱燃烧的味道。”
　　“本王的老师去了，故而前去奔丧。”
　　“雁鸣老人？”我问道，商宁桡坐在书案后，嗯了一声。
　　他好像不太想说更多，只是拿起笔开始写着什么。我在书案前趴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趣，打着呵气，揉了揉眼睛。
　　“去玉蒙山见到故人了？”他突然出声问着，我抬头看他，“没有，快到时被告知他并未回来，我跟莫子由便回来了，早你一天。”
　　“是吗，明日一早便可启程前往西北。今日早些歇息吧。”
　　“我不喜夜里睡觉，你怎么还不休息？”
　　“明日虽说去西北查胡姬一事，但也是有公务在身的。”
　　“哦对，军饷。”
　　“嗯。”
　　“我在此陪你，你忙你的便可。”我再次趴下，闭目深思。
　　半夜更漏声再次传来，夜已过半，三更天了，商宁桡案前灯火惶惶。
　　“商宁桡，我从未问过你，到底……为何救我？”
　　我并未回头，想了许久，还是把心里想要问的说了出来。商宁桡放下笔，端坐着看向我，半响不语。
　　“我曾经常常于玉蒙山颠看云海绵绵，日出日落，玉蒙山很大，是我的故里，我不想离开，然而辗转经年，与凡人有了一些瓜葛。纵然身为不老不死的狐仙，却也如同你们凡人一般尝尽了人间悲喜。”我跳上窗边的坐榻，望向空中若隐若现的月亮。
　　“李氏烨王雄才大略，开创一代盛世，可谓是千古一帝。本王知道若是没有你救了跌落在玉蒙山涧的他，这世上还要烽火连绵数年，李氏也就不会名留青史……”他一字一句，字字句句清晰可闻，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当年在玉蒙山涧奄奄一息的可念少年，我记得，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凡人。
　　“原来你果然什么都知道……”我低沉地笑着。
　　“我与李氏一族在几百年前便有着很深的缘了，李榆烨于我，好似昨日初见一般，都说妖亦无情，但殊不知我们一但动了心，那便是你们人想不到的一辈子。”
　　我眯着狐眼，望向空中的明月，商宁尧坐到我身边，他看着我，我回头看看他，却看不出他眼里的意味，白活了几百年了。
　　“百年都过了，你早就不欠他了。”他说着，好似在安慰我，却眉头紧皱。
　　“在寒潭之中时，偶尔醒来，心里是有些不舒坦的，大概就是你们常说的后悔吧……若是……若是没有遇见李榆烨，该有多好……若是没有遇见他，他就还是一个不知身世、默默无闻的乡里少年，纵然如此一生，但也能长乐喜安，不是吗？他背负了太多，待他荣登九五后，有人说他是个暴君，有人却夸赞他的功德，更是有许多的人敬畏着他，但在我眼里，他永远是那个需要我帮助的孩子罢了……”
　　“本王要是你，如今一定是恨透了李氏。”商宁桡说着。
　　“哈哈哈哈……我不恨李氏后人，也许在被剖出内丹的时候恨过吧，但若是没有李氏一族的供奉，我也不会被世人封为元君，所以，他们拿走了，我就当还给他们吧……”
　　“是你的东西，便是你的，拿回来，也无可厚非。按照约定，本王替你寻回。”听着商宁桡的话，我不禁有些泪目，努力地抬着头，不再看他。
　　片刻，喃喃道：“商氏宁桡，可否有人告诉过你，你很会安慰人。”
　　“未曾……若是有，便是你吧。”我身子有些僵住了，慢慢的蜷成一团，用尾巴盖住自己的脸，不想让他看见。
　　“李氏后人应该还有那个人在吧？”
　　商宁桡顿住了，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于是，接着说：“当年被封于寒潭，就是他做的，李氏应当是受人蛊惑了，我的内丹也是他后来取走的。”我又微微一叹气，端坐起来，晃着尾巴，道：“没了内丹，我也只是一只会说话的狐狸，以前在玉蒙山不喜化形，现在倒是怀念起来了……”
　　“凡人如何能伤到你的？”商宁桡问道，我晃着的尾巴停住了，阿茹也是想问我这个问题的吧，可是她问不出……
　　是啊，凡人如何能伤到我？我可是有仙籍的狐仙啊……我苦笑着看着商宁桡。
　　“我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我最信任的人背叛了我，伤害了我，这种感觉，我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玄狐，你今日到底要去寻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