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者》牧僧

46、拜赖斯宁

　　短短几秒钟后，栖客、陈邻和一瞳惊讶的发现，在厚实的云层后面，竟然隐藏着一个椭圆形的入口。这个入口跟他们之前在岛礁内部见到的管道口极为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入口里面黝黑深邃，且缓缓发生着奇怪的扭曲，仿佛有一股活水在四散流动。
　　三个人同时想到了坚硬的黑海表面。
　　蒂蒂尔用嘴唇抿住手指，打了个清脆的呼哨，然后一跃而去，像一支离弦之箭，嗖得一下穿进了入口。两只怪物的转速越来越快，十几条腿轮番挥动，狂叫不止，显然非常狂躁。
　　栖客一声不吭，跟着纵身飞了进去。
　　陈邻和一瞳对望一眼，犹豫片刻，也紧随其后飞了进去。
　　入口通及的是一个弯曲蜿蜒的管道，内部闪烁着明暗起伏的不规则光点，四处弥漫着液体般的气流。
　　陈邻能清楚的感觉到身上被水流浸泡着，可用手去抚摸时，却发现什么也没有。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四周尽管遍布光斑，视线却只能看到短短一米之外，蒂蒂尔和栖客明明只提前片刻跳进管道，但身影却已经完全消失掉了。
　　过了大概四五秒钟的时间，陈邻的眼睛里突然被强烈的光亮填满，紧接着身体渐渐变轻，感觉就像从游泳池中出来时身体瞬间恢复重力那样。一阵刺耳的聒噪声刺激着他的耳膜，他使劲揉了揉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岛礁之外，蒂蒂尔、栖客和一瞳站在自己面前。
　　不远处的沸腾海域上，一群相貌和蒂蒂尔相似的异类生物正挤挤挨挨的站在一起，它们骑着各种各样的怪物，看起来杀气腾腾，敌意明显。
　　陈邻纵身跃到蒂蒂尔身后，紧张的问道：“这些就是‘和’组织里的海盗？”
　　蒂蒂尔点点头。
　　除了之前见到过的盘子怪物外，还有很多其它奇形怪状的怪物，不同的是，这些怪物似乎非常冷静，似乎已经完全被海盗们驯化了，状态温和，全然没有陈邻他们在沸腾海域碰到的怪物那么狂躁。
　　栖客表情微动，轻声问道：“蒂蒂尔，这些海盗可以驾驭海中的怪物吗？”他深知盘子怪物的厉害，尽管自身实力超凡，但一下子面对这么多怪物，心中也难免惴惴不安。
　　蒂蒂尔摇摇头，道：“并不是，这是‘和’的‘九执首’之一，拜赖斯宁的能力，他身上有海怪的血统，可以操控黑海中的生物。”
　　话刚说完，就听一声怪叫从海盗支队的后面传来，紧接着，所有的怪物开始同时怪叫，然后像得令一样分别向两侧分列，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通道。
　　随着一阵劲风袭过，一团晶光迅雷般从中驰出，光的强度极高，几乎闪瞎了陈邻等人的眼睛。强如栖客，也禁不住这种光照，急忙用袖子捂住了双眼。然而奇怪的是，蒂蒂尔竟然丝毫不受影响，反而向前迈了半步，摆出御敌的架势。
　　陈邻用余光扫视蒂蒂尔，突然意识到，那团诡异的晶光，和蒂蒂尔双目中的光芒极为相似。
　　大概三秒之后，晶光渐渐褪去，陈邻等三人这才看清，眼前竟然站着一只巨大的银色怪物，怪物的样子跟海蚌差不多，只不过身体柔软，风丝拂过甚至会起一层褶皱。它没有五官，躯体的边缘生有无数根暗红色的触角，有粗有细、参差不齐，缓缓扭动，仿佛深海中的水草。更奇特的是它竟然没有脚，身下有无数个三角形凸点，这些凸点保持在同一水平面上，顶端嵌着猩红色的圆球，就像圆珠笔尖一样。
　　陈邻忍不住惊呼道：“我的天，这软乎乎的大贝壳下面竟然长着圆球！”
　　怪物身上站着一个矮小干瘦的男怪，他的相貌整体上和蒂蒂尔非常相似，只不过看起来非常虚弱，他的手臂很长，几乎快到垂到脚底，然而奇怪的是，手臂的尾端并不是双手，而是两团密集的触角，那些触角仿佛有着独立的意识，正胡乱的蠕动。
　　蒂蒂尔莺啸一声，猛地纵身跃起，同时掷出两条绳索，向着银色怪物打去。她的力道本来已经非常强大，再加上吸收了大量的光能，绳索上的劲力几乎已经达到了无坚不摧的境界。
　　矮瘦男怪显然有些慌乱，赶忙驾驭着银色怪物向一侧闪躲，同时疯狂挥动双臂。
　　蒂蒂尔凌空突然变换方向，然后双掌叠在一起，在空中画了一个弧形。两条黑绳就像被驯化了一样，也随之突然改变方向，追着银色怪物而去。与此同时，周围十几只怪物仿佛被操控一样，突然向着绳索攻击的前方冲去。
　　砰砰砰砰数声闷响，十几只怪物被蒂蒂尔的两条绳索正面击中，像烟花爆炸一样四散飞开，首当其冲的两只怪物的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打成了一堆碎片。怪物上面的海盗喽啰被冲击波及，纷纷从怪物的背上跌了下来，除了三四个侥幸生还外，其余的人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已经摔成了一滩烂泥。
　　一只喽啰的脑袋被绳索打了下来，在半空划过一个曲线后滚到了陈邻的脚边，颈部还不断地有黑色的血液渗出。
　　陈邻惊叫一声，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栖客和一瞳身经百战，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因此并没有失态，但也惊得心里砰砰乱跳。
　　陈邻战战兢兢的说道：“这些怪物小弟也太忠心了吧……明知道找死也要去保护头领……”他见银色怪物位于中心位置，体型庞大且外貌颇有高贵的气质，料想它必定是怪物之首，而它背上那个神情得意的长臂人，自然而然便是首领了。
　　蒂蒂尔收回绳索，肃然说道：“根本不是什么忠心，这些都是是他找的替死鬼。”说着指向那个矮瘦长臂男。
　　陈邻还想再问什么，却听长臂男大呼罢斗，他轻轻挥动双臂，让剩余的怪物和喽啰四散开来，以防蒂蒂尔的绳索再次攻击，然后驾驭着银色怪物走到队前，假装冷静的笑了几声，指着蒂蒂尔说道：“蒂蒂尔，你为什么还在替法尔斯那个老东西卖命？”
　　蒂蒂尔怒道：“不准你直呼族长的名字！”
　　长臂男哼了一声，道：“什么族长？嘀尔鸢族根本就是毁在他的手上，我们过来，只不过是为了解救你们……咦，这三个怪物是什么？怎么从来没见过？”他环顾四周，这才意识到陈邻等三人的存在。
　　陈邻心想：“明明自己才是怪物，反倒说我们是怪物，真是可笑……”转而又想：“从我们看来，他们是怪物，但在他们看来，我们就成了怪物，可见大家都是怪物，又或者说都不是怪物……”一番思绪飞动，惊惧感也随之消了大半。
　　蒂蒂尔冷冷说道：“拜赖斯宁，嘀尔鸢族的寓言歌已经应验，‘和’的末日马上就要到了，你们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这个长臂男，正是蒂蒂尔之前所说的，“和”的“九执首”之一，有着海怪血统、可操控黑海生物的拜赖斯宁。
　　拜赖斯宁警觉的看着陈邻栖客和一瞳，尽管极力掩饰，但是脸上仍然闪过一缕惊惧的神色。
　　一瞳敏锐的捕捉到了拜赖斯宁的表情变化，轻声说道：“看来海盗们也听说过嘀尔鸢族的寓言歌，他们未战先怯，我们就多了几成胜算。”陈邻连声附和，栖客恍如不闻，一言不发。
　　蒂蒂尔指着拜赖斯宁，问道：“你们根本就是觊觎光能，还说什么解救我们，真是强词夺理！”
　　拜赖斯宁怒道：“蒂蒂尔，你醒醒吧！嘀尔鸢族就只剩下你一个战士了，你的族人，包括你的外祖父法尔斯在内，根本就看不起你，他们只不过把你当成战斗的工具，在他们的眼里，如果你没有战斗的能力，就跟我们周围这些怪物没什么分别，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你……明白了这些，难道你还要为他们卖命吗？”
　　陈邻心想：“嘀尔鸢族的审美观的确很奇怪，但也不至于这么卑鄙吧……”
　　蒂蒂尔道：“无论你怎么解释，也改变不了你们抢夺光能和滥杀无辜的事实！”
　　拜赖斯宁伸出几缕粗大的触手，指了指不远处正在扭曲的黑海，又指了指四周荒凉的岛屿，叹道：“这个世界现在一片废墟，难道不是你们嘀尔鸢族的杰作？‘和’之所以要抢夺光能，也是为了更多的人能够生存下去！你们嘀尔鸢族侵占着这世界上仅剩的光源，使得其它的族人遭受灭顶之灾，这难道不是滥杀无辜？”
　　听了拜赖斯宁的话，一瞳和陈邻相互对望一眼，均想：“如果这个拜赖斯宁所说的话是真的，那嘀尔鸢族的确不可原谅。”
　　栖客则暗思：“先不管这个人所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但只要不全是假的，那这个世界的战争就没那么简单……看来嘀尔鸢族也不是百分百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