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者》牧僧

39、巫纹幻象

　　陈邻挣扎着爬起身来，栖客的袖子就像扭曲着身体的巨蟒，死死的咬着他的肩膀。
　　陈邻问道：“这算什么训练方法？”但刚问完就后悔了。他想起在七镜寺里和李郁进行躲避球训练的情景，那种□□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光是简单的回想，就足以让他心有余悸、汗流浃背。
　　栖客说道：“不要拿船长那样的蠢货和我相提并论，简单的折磨只能训练出没有思维的战斗机器，根本不可能激活出所有的天赋，七镜寺最大的错误，就是把纹单纯的当成战斗的手段。”说完猛一挥袖，就像甩吊钩那样把陈邻拽向了半空。
　　陈邻嘴里兜着风，说话都变得不清楚起来：“哩这似灌神么（你这是干什么）！”
　　“瓦解攻击的最好方法，不是躲避和对抗，而是把自己变成攻击的一部分。”栖客冷冷说道。
　　陈邻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全力使出自己的纹能力，在瞳纹的作用下，视线中的一切开始变得缓慢，他心中重复着栖客的话，好像突然抓住了什么灵感，但这灵感一闪而过，便掉进了思维的深潭，他尽全力去打捞这份灵感，却越陷越深。
　　栖客将袖子舞成一条条弧线，身体却将雕像一样纹丝不动。他的纹涡向外一圈圈的漾出，将周围的光束都挤变了形。一瞳正站在栖客的纹涡范围内，身上风烈如刀，仅仅保持站立的状态就已经非常吃力。蒂蒂尔俏立在栖客的纹涡中，却丝毫不受影响。
　　一瞳用双臂护住眼睛，上半身微微躬着，吃力的问栖客：“只要我能碰到她，你是不是就告诉我怎样修炼身体的固有能力？”说着指了指蒂蒂尔。
　　栖客淡淡说道：“当然。”一边说着，再次提高了挥袖的速度。
　　“好！”一瞳咬着牙说道，突然长啸一声，奋力前跃，像箭一样向蒂蒂尔冲去。蒂蒂尔正在观察栖客和陈邻，尽管听到了一瞳说话，却没料到她会突然偷袭，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一瞳的指尖已离自己的鼻尖不足半寸。
　　一刹那间，一瞳暗自得意：“我可是纳特卡尔唯一信任的人，完成了无数任务的纹能力者，除了纳特卡尔，没人可以小瞧我！”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蒂蒂尔竟突然从视线中消失了！
　　一瞳攻击落空，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身体重重的摔在了一处光束上面，紧接着又被光束的弹力甩了出去，直接撞到了栖客的纹涡上面，然后斜着飞了出去，最后狼狈的落在光束交织的大网上面。这一系列变故只发生在一瞬之间，一瞳甚至来不及惊愕，等到蒂蒂尔像鬼魅一般重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才后知后觉。
　　“我刚刚明明已经快要击中你了，那么短的距离，那么短的时间……你不可能逃脱的！”一瞳挣扎着站起身来，边说边沉重的喘着气，在剧烈的疼痛和几乎虚脱的疲惫感双重压迫下，她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蒂蒂尔一脸茫然，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生气？我只不过是跳到了一边而已。”她的语气非常平淡，表情中也看不出任何轻蔑的痕迹，仿佛避开一瞳的攻击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一瞳冷哼一声，说道：“不可能，如果你仅仅是单纯避开我的攻击，你的动作不可能逃得过我的眼睛。”发动攻击的整个过程，她的纹涡都处在非常活跃的状态，她自信，在瞳纹的强化作用下，再快的动作也逃不出她的视线捕捉范围。
　　“唯一的可能，就是你太弱了，即便在瞳纹的强化作用下，也无法和蒂蒂尔相提并论。”栖客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一瞳回头去看，却并没有看到栖客的身影，反而见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画面：陈邻竟然悬在半空中不停地转圈，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凭依，竟然没有丝毫下堕的趋势，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一瞳冲陈邻喊道：“你这是干什么？”
　　陈邻恍若不闻，竟然丝毫没有回应。
　　“他现在深陷在我的幻想中，根本听不到你的声音。”栖客的声音再次从背后传来。
　　一瞳回过头去，看到栖客正站在蒂蒂尔的右侧，惊问道：“你是什么时候……”
　　“就在你回头的一瞬间，从你身边擦身而过，看来你完全没有感觉到。”栖客不等一瞳问完便直截了当的回答了她。
　　栖客问蒂蒂尔：“跟‘和’里面的高手相比，我刚才的速度算不算快？”
　　蒂蒂尔答道：“你的速度的确很快，但是似乎还比不上‘和’里面的高手。”
　　一瞳死死地盯着栖客，将两个拳头攥得咔咔作响，咬着牙说道：“我连动作都捕捉不到，怎么可能接触到她的身体？如果你想消遣我，还不如趁早杀了我。”
　　蒂蒂尔疑惑看着栖客和一瞳，她难以理解，为什么传说中的战士会互相敌对。
　　栖客闪身到一瞳的面前，目光如电，气场十足，沉然道：“可不可能应该问你自己，你可以怀疑我的做法，放弃修炼，自己走出岛礁，然后死在这个世界，或者服从我的安排，接受‘被消遣’和‘可能会死去’的可能性。”
　　一瞳的思维全部来自于纳特卡尔封闭式和命令式的培养，这导致她处事偏执狠辣，没有正常的分辨力，但面对取舍，却有着常人所不具备的果断和冷静。因此，听了栖客的解释，她不仅没有进一步发怒，反而感觉事情简单，直截了当的问道：“接受可能性是不是就要像他那样？”说着指向在空中绕圈的陈邻。
　　栖客答道：“我刚才说过了，他现在深陷在我制造的幻象中。”
　　一瞳沉思了片刻，恍然说道：“是‘妆愈’，你的巫纹的第四阶段。”
　　栖客嘴角微微上扬，算是默认，接着说道：“你在攻击蒂蒂尔的时候犯了一个错误，就是企图用眼睛跟上她的速度，你和她的实力差距太大，就算你捕捉到了她的轨迹，也无法攻击到他，更何况你根本就捕捉不到她的轨迹。”
　　一瞳道：“所以，我要通过不停的攻击提高自己的速度，是不是？”
　　栖客摇摇头：“这只是最基本的要求，你从纳特卡尔那里学到的有关纹能力的理论存在着一个很大的误区，那就是把纹能力和纹涡分离开了。”
　　一瞳反问道：“分开？难道不是这样吗？”在她的印象中，尽管纹涡的理论并不是纳特卡尔提出来的，但他从来没有质疑过，所以自己也就理所应当的深信不疑。
　　栖客接着说道：“按照七镜寺的理论，纹涡是纹的形态，是纹能力的触发点，这是非常可笑的观点，因为纹没有形态，它是一种状态，是与□□和精神共存的一种境界，就像根植于精神深处的记忆，没有任何实体，却真实存在。有了这个认知基础，纹涡就不再是纹的形态，而是纹的一种能力，一种区别于天赋之外的，通用的、使能量实体化的能力。”
　　“既然是能力，应该怎么使用？”一瞳接着发问，但是脸上却挂着不屑的神情——很明显，她对栖客的观点毫不认同。
　　“其实这种能力一直在用，只不过自己没有察觉而已，或者说，因为这种能力太普通了，以至于你完全忽略了它存在的意义……”栖客抬头望了陈邻一眼，接着说道：“……每个纹能力者，他的纹涡都是一种独特的存在，它就像是身体的一部分，每一次波动都会对感知产生影响，这跟□□上的痛感是相同的道理。”
　　一瞳沉思了许久，模模糊糊悟出了道理，试探性的问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让我用纹涡去感知她的位置？”说着指向蒂蒂尔。此时的蒂蒂尔正出神的望着凌空转圈的陈邻，对一瞳和栖客的对话浑然不觉。
　　栖客恢复了冷漠的状态，名无表情，再不说话。
　　突然间，陈邻在一瞬间停止了旋转，就像高速旋转的轮胎遭遇了紧急制动，但诡奇的是，他的四肢仿佛失去了骨骼，像软体动物的触手那样摆来摆去。他的身体没有丝毫的惯性，而是笔直的向下坠落。
　　就在陈邻的脸将要撞到地上的时候，蒂蒂尔急速的甩出一条绳索，将陈邻的身子凌空缚住，轻轻一扯，把他丢到了一团厚重的光束上。在光束的反弹力作用下，陈邻矍然惊醒，像蛇一样在几道光束中间穿游而过，然后四肢迅速恢复了正常，纵身一跃，站到了栖客的面前，大声喊道：“终于追上你了！”
　　刚喊完，陈邻就意识到气氛不对，他看到蒂蒂尔和一瞳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虽然她们两个一句话也没说，但是她们的眼神中却满是疑惑。
　　栖客问道：“你刚才在干什么？”
　　“你问我刚才在干什么？”陈邻显然对栖客的问题感到十分意外，“刚才我被你用袖子拖着在光束的缝隙中间穿来穿去，你还告诉我，如果想停下来，就尽全力追上你，怎么你不记得了？”
　　栖客轻笑道：“我刚才就站在这里，你所看到的，只不过是幻象而已，是我用纹能力‘妆愈’制造出来的幻象，现在告诉我，你是怎么摆脱幻象的，或者说，你是怎么追上‘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