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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鸡叫第三遍的时候,天边微微泛白,朱观水醒了,以前这个时候他会起床练剑。

      现在他的枕头下塞着一把镶嵌宝石的匕首,太短根本挥不起来,他穿好衣服打开大门,在屋外找了一根树枝,左右转了转,发现邻居们大门都开了,屋顶的烟囱里冒出袅袅白烟,有的人扛着铁铲锄头出了门。

      他进屋蹲在床头,朱望山还在酣睡,他伸手摇了摇,睡得正香的人没有反应。

      他对着父亲的耳朵大叫:“爸爸!早朝啦!”

      朱望山立即睁眼,翻身坐起,迷迷蒙蒙的瞪着屋顶,一副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人还没清醒过来,儿子就把一把铁锹拖到床边:“我看到他们都拿着这种家伙往池塘那边去了,爸爸快点。”

      朱望山感觉骨头都是软的,看到这个铁家伙连筋都软了,坐在床上唉声叹气。

      为什么要这么早爬起来?为什么要跟一群粗鄙村民一起去干活?为什么凤凰变成了秃毛鸡?为什么……

      心里藏着十万个为什么,还是不得不穿衣下床,要吃饭生存,还有儿子要养。

      朱望山进了厨屋,在杂粮堆里摸到了两个红薯洗干净放在锅里,学着王香的样子费了老劲儿把火生起来,早饭父子俩一人啃了一个红薯对付过去了。

      观水拿着树枝在堂屋里耍招式,朱望山扛着铁锹出门。

      他们运气好,来的时候赶上了好日子,昨天是杀猪,今天就开始分鱼,池塘的水抽干了,塘底一片白花花的鲢鱼鲫鱼在淤泥上蹦跶。几个人穿着长过膝盖的黑胶鞋蹲在塘里,手脚麻利的把鱼抓起来往网子里丟。

      鱼捞完了,村里的劳动力分成两拨,一拨跟着队干部帮忙分鱼,先称重,会计拿着一把木头算盘计算总工分,每工分平均几两,再挨家挨户计算分几斤,把鱼摊成小堆拿纸写上户主名字。

      另一拨扛着锄头铲子下塘清理淤泥,朱望山就混在这拨人里面,挥汗如雨一个上午,每个壮年劳动力记了五工分。

      朱望山回到家就往床上一摊,有气无力,观水上前给他捏腿:“爸爸辛苦了。”

      朱望山叹气:“总算知道建设社会主义的滋味了!”就是尊卑贵贱混成一堆拼力气流汗谁也不能压着谁。

      这个时候,他内心还把自己当成高高在上的帝王,觉得自己高人无数等。

      观水给他轻轻的捶着腿:“爸爸,慢慢习惯就好了,从今往后咱们得跟他们一样。”

      朱望山十分惆怅:“累死了,习惯不了怎么办?”

      “如果能失忆就好了,你不记得自己从前是皇帝,就把当成一个普通的村民,这样就快活多了。”

      “我慢慢忘吧。”

      “爸爸不要灰心,这里管事的人是队长,再远一点有大队长,只要有本事,爸爸一样可以做老大管着他们。”

      因为父子俩是新到的外来户,记分簿上没有工分,整条的大鱼一条也没有分到,队长把剩下的一堆几两重的小杂鱼给了十几条。

      王香帮他们用麻丝穿成一串,用盐腌起来,挂在房梁上慢慢吃。

      “好歹把这个冬天熬过去,年还没过呢,省着点吃啊!”王香走的时候叮嘱这对不会过日子的父子。

      王香用旧棉线给观水织了一双小手套,观水戴在手上心里都暖和起来,拿着一点回礼去答谢。

      他的回礼很别致,既不是吃的,也不是用的,是从他的宝剑柄上抠下来的一粒猫眼石。

      这粒猫眼石价值不菲,在炎朝那会儿能卖到上千两白银,现在能卖多少钱他不清楚,人民币长啥样他都不知道,在这荒村野地里,应该是有价无市。

      他拿得出手的东西也就这一把剑了,他爹手里有一块传国玉玺藏在床底下,这东西既金贵又危险,根本不敢露于人前。

      王香看着小孩手掌心里褶褶生辉的宝石,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这是什么东西?哪里捡到的?”

      “不是捡的,是我家的东西。”

      王香惊疑:“你家的东西?你们祖上是地主?”

      观水想起张春林说过的话,地主要挨批,走路得弓着腰,分东西拿最少的,干同样的活贫下中农记十个工分地主只有五个工分。

      他的父亲正是头号大地主皇帝陛下,他不得不扯个谎:“我家不是地主,是我们以前唱戏唱得好,地主大爷们打赏的。”

      尽管王香半辈子没有离开过奚山村的土地,没什么见识,仍是对观水的话存疑,这么小的孩子也问不出什么来,索性就不问了。

      这东西看着就金贵,只是当不了饭吃,放在家里藏着心里也不会踏实。她对观水说道:“这个你拿回去好好放着,留着你将来娶媳妇儿用,记得放好了,千万别让人看见了。”

      观水把一只小手直直的伸着:“我不会拿回去的,我要认你做干娘,这是见面礼,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您一定要收下。”

      王香被他逗笑了,又有些感动,她一个弱势女人,在这里无亲无故,连着死了两任丈夫,名声也不好听,难得这个孩子这么待见她,愿意跟她亲近。

      她忍不住逗他:“昨天晚上梦到你妈妈了?”

      观水点头:“梦到了。”

      “她答应你再找一个妈妈?”

      “嗯,我妈妈说,找新妈妈要看感觉,跟着感觉走就对了。”

      王香突然发现他们跑题了,她是要做他的干妈,而不是需要爸爸认可的新妈妈,必须把话说清楚,不然就尴尬了。

      “小观水儿,以后我就是你的干妈,不是新妈妈,记住了吗?”

      “记住了,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跟爸爸没有关系。”

      王香既欣慰又惆怅,白捡了个乖巧伶俐的儿子,如果把他老子也一起……

      然而不管他们两个私底下怎么把关系定位得清清楚楚,一个寡妇做了一个鳏夫儿子的干妈,这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王香听闲言碎语已经习惯了,完全没在意,朱望山没经历过这情形,就不自在了。

      这会儿他还把自己当成高高在上坐拥六宫的皇帝,在他眼里,这个王香连宫女都算不上,这桃色八卦传的有些不对胃口了。

      他把儿子叫到跟前:“你认她做娘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没必要叫你知道,跟你没关系。”

      “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你没听到别人在背后怎么说我们的嘛!”

      “说就说呗,嘴长在别人身上,你又堵不住,她一个女人都不在乎,你一个大男人矫情个什么劲儿。”

      “想想你的身份。”

      观水骄傲的昂首挺胸:“奚山村三组村民朱望山的儿子。”

      朱望山泄气了,儿子说得没错,自己现在的新身份是奚山村三组村民,在有生之年不知道有没有回去重掌山河的一天。

      金凤变灰鸡的日子,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冬季农闲,还是有没完没了的体力活要做,烧砖窑、翻田、炼茶籽油……每一件事都不轻松。

      坚持了一周,四体不勤养尊处优的朱望山渐渐习惯了,没有道士的仙丹进补,每日出去流一身臭汗,反而感觉身轻体健了。

      观水跟着张春林上山打鸟,张春林弹出去十几发石子,鸟毛都没有挨着,他有些尴尬的冲身边的新玩伴解释:“它们被我吓得鸡贼了,去年冬天我打到过一只肥斑鸠,你等着,哥一定要搞到一只肥鸟!”

      观水把他的土味弹弓拿过来,试了试手感,跟他在练武场玩过的弓箭相比,简直就是三岁孩子的玩具。

      他用这个小玩具试着打下一颗野酸枣,感觉还挺顺手,转头对张春林道:“春林哥,我今天用它打一只斑鸠给你,不过你要叫我哥。”

      “为啥呀?你比明明我小。”

      “不为啥,我在家里是老大,我习惯别人叫我哥。”观水虽然接受了新的身份:奚山村三组村民的儿子,但有些习惯的东西还在脑子里存着。

      “行,你只要打下一只麻雀就行。”

      观水跟着张春林在山林里钻了一会儿,冬天的斑鸠行动并不灵活,他们找到目标蹲下来,一只眼睛闭起来,另一只眼睁得圆溜溜,一发石子弹出去,树上的斑鸠掉下来。

      春林欢呼着跑出去捡:“水哥水哥!你真厉害,咱们中午加餐啦!”至于水哥为什么这么厉害,他懒得去想。

      他们找了一块空地,捡了干树枝和枯叶,张春林掏出一盒火柴点燃,生起一堆火。

      烤斑鸠的味道并不怎么样,没油没盐,有的地方还烤糊了,观水只吃了两口,剩下的全落进张春林的肚子里。

      要不是他肚子饿,闻到这一股怪味他都要离得远远的。

      太阳落山的时候回到家,朱望山在厨屋里忙活,简单的晚饭做好了,观水端着碗扒饭,发黄的陈米饭上堆着几片蔫头搭脑的菜叶子,他突然滚下两行清亮的眼泪。

      “爸爸,我想吃燕窝……”

      朱望山被米粒噎得发慌,打了个嗝:“爸…爸爸也想吃燕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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