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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风住尘香花已尽 ...

  •   要毕业了。
      我们从小北门出发,走过对岸的星海音乐厅前,返回到海印桥。
      我说,停一下吧,累了。
      说实话,确是累了,但是这里却不是休憩的佳地。污浊的珠江上,闪闪烁烁的亮点,掩藏了那般肮脏,才知江水一如既往地滚滚东流——善变的是人和人的圈子,东流的珠江水恐无返航西进的一日。
      污浊的水。只是回忆依旧美丽。
      我说:“柳晴,我喜欢你。”
      柳晴大声的道:“什么,我听不清楚。”
      我望了望被霓虹灯点缀了的夜,一望无际的夜,稠密的空气,风呼呼的灌进我的卫衣里。我将拉链拉到最高。瑟瑟的风,我寻觅着一个间隙,但却不敢企望风止住。再有一个礼拜就圣诞节了,我讨厌洋节,唯独不觉得陌生的是圣诞。我喜欢圣诞,只因那里有太多关于雪的记忆。

      犹记得陈奕迅的那句歌词:我住的城市从不下雪。
      是的,我住的城市从不下雪。所以那年,我和柳晴在□□上贫的时候我问柳晴说,倘若有一天我想念雪了,怎么办。她就说,好,那我们就回家乡去。我不知道,这一句话酝酿了我俩的结局——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至少刚结束,或者说新的开始的一瞬,我是这样认为的。
      南国的冬季依然不饶人。我清了清嗓子,盯着她看,大声地重复一遍:“柳晴,我喜欢你!”
      柳晴盈盈的笑。她说:“我知道。”
      我说:“从一开始我就喜欢你。”
      柳晴仍是静静说:“我也知道。”于是我就质问她:“那你为什么不答应我。”她沉默良久,缓缓踱步过来,注目着我的眼睛苦笑:“呵呵,翁梵,你知道的,我们都太懂。”

      2005年10月。
      有个女孩站起身,静静地说:“我是中文系的,叫柳晴。”于是第一次老乡会的自我介绍就到此为止。我调侃道:“美女,帮我写总结吧,给你个接近帅哥的机会。”她是美女,我却并非帅哥。大家哄堂而笑,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笑。
      调侃归调侃,我确实有个写总结的作业,我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搭讪她了。
      毫不费力地弄到了她的□□号。
      从此,我们进行了长达三年之久的长跑,时常我就在想,我们这样的长跑太神秘,尽头不知终于何处,期待了那么久,也等待了那么久,我们相知,所以我走到一块,也是因为我们相知,所以我们面临分离。我不能容忍这样的悖论,总是一遍一遍地拷问,可笑的是我不知该拷问谁,不知如何拷问。

      今夜,我们回首。
      我看了看手机,九点。

      我们以前总是谈天论地,我们说着自己喜欢的文学,相互展示着酸酸的诗句。可是我们不经常见面,柳晴说这样我们就能让各自心中的那一丝美丽青春永驻;我们也不聊生活,生活太多,太大,聊了生活就像漫天雪花落地即刻融化的那种失落,萦绕心头,呼之欲出;但是我们聊生命,生命的坚强与脆弱。
      我原以为只有我因无法入眠而烦闷,只有我毫无缘由的失眠,只有我喜欢浮想联翩,只有我喜欢掩饰。她说:“知道了你也这样,感觉自己并不孤独,故而昨夜我沉沉入睡 。”她还说:“你不要想得太多,像我这样的前车之鉴不足以让你引以为戒么?”
      我告诉她“宝崽”、“老虾”,告诉她那些铆在我生命里的足迹。我说,这些都是我的死党,可他们都不在了,是我见证了他们的生命。
      那一次,柳晴说:“万一轮到我们亲自上阵,尝尽百般酸楚,那该如何是好?”我惊诧,不曾想到她竟有这般恐惧。我说:“你我都是要的。我要激起生命的惊涛骇浪,冲洗前程的垢秽,你可以好好在后面蜷缩着身子,不用担惊受怕。”
      每每至此,她都错开话题。
      终于,有一次,她直截了当的问我:“翁梵,你能说明白点吗?”我是一个怯场的贼,想要窃取东西,却还要让人问我想要什么。她是知道我想要什么的,只是这就好比戏场,开场白后我们遵循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台词。

      我们总是这样撂下话题,最终悬而未决。

      广州的空气很浑浊。我深深地呼一口气,水汽濛住眼镜,我也没有去理睬,任由寒风将其风干,就像我们过去的回忆那样自然,没有一丝尴尬。
      “翁梵,你知道么,我们本来是不应该见这么多面的,或者说本来就不应该见面的。那样多好,保留了一颗冷静的心和一心房炙热的血,烙印在你我心底的那些记忆也依然清晰,依然盎然多彩。
      “只是,你知道,我们对彼此都太了解,要么就是我们太像。生活不同于生命,我可以在我的生命里希冀一个知己,却不能在我的生活里让一个太懂我的人陪伴左右。我还是比较钟情于相知但不相识的憧憬,我的幻想底线已经破裂了,我不能连一个修葺的机会都这么吝啬,我也不敢冒这个险。”
      于是我们相互对峙,眼神交错的时候我捕捉到柳晴的太多决绝。
      我颤声质问:“你不是说只是因为你要回去,而我留在这里吗?”
      “不是这样的,翁梵,那些只是借口。若心结连理,空间当然不成障碍;但当心受不住垂问时,纵有千般情劫又有何益?”她说,“不是那种理亏的垂问,你知道么。我希望你明白,很难表达,也许根本就解释不了。”
      “可是能有人比我更懂你么?”我仍不死心。
      “纵然像你这般懂我,此刻不是也一样不能明了我的想法么?我们不需要太多的渗入,像这样深刻的渗入只能发生在你我未曾相识之时。”她明确地说,“所以,你也无需就此而有太多的歉憾。”

      又凝滞了片刻,我突然发了疯似的,张开双臂,向着迷迷茫茫的夜,对着远处的山塔,痛痛快快的大吼:“柳晴,我喜欢你!”
      当我回望时,柳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
      虽然我不太懂得她说的到底指的是什么,然而,我一度以为我最懂她的神话也碎裂了。我竟然顿觉舒畅,想了太多,柳晴说:“我们还是不要想的好,我们可以将这一段记忆抹掉,可以将这断层前后衔接起来,依然美丽。”

      又走了一个小时的路,从西门进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到了校广场的时候,她说:“就在这里别过吧。”我依言而行。“我们像《东京爱情故事》那样,数一、二、三,同时转身,然后离开。”她又补充道。
      我不知什么是《东京爱情故事》,只是数到三的时候我毅然转身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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