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莫得标题 ...
-
【01】
“啊啾——”
赵云澜面色潮红地躺在床上,狠狠打了个喷嚏,身上盖着冬天才盖的厚棉被,额头上还敷着冰毛巾,一看就病得不轻。
沈巍拿了体温计坐在一边,对着光仔细看了看——39.5℃,高烧。
现在正是流感季节,赵云澜已经感冒快一个礼拜了,昨天就开始发烧,吃了一堆药也不见好,沈巍让他去医院打点滴,他死活不去,坚持自己死扛,结果扛成现在这个样子,把沈巍看得又着急又心疼。
大庆实在忍不住,窜到沈巍身边:“大人您真是太不解风情了。”
“什么意思?”沈教授不懂它为什么冒出这么一句。
“您没看出来吗,他这是想多病两天让你多照顾照顾他。”黑猫一语道破天机。
“……”
虽然得知了赵云澜真正意图,但是沈巍也不能真就让他这么烧下去,这病该治还得治,他想了想,不去医院看大夫也行,那就把大夫请到家里来呗,况且这就有个现成的神医,自己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于是神农药钵大半夜匆匆忙忙来了昆仑君的家。
老头子诊过脉,确认只是普通感冒,没什么大事,开了张药方,告诉沈巍一日两次服药,又叮嘱了一些饮食上的问题,比如“注意清淡营养”之类的。临走前还对着躺在床上烧得晕晕乎乎的昆仑君,恭恭敬敬地行了个三叩首的大礼。
大庆看着神农药钵的动作,怎么看怎么像来吊唁的。
沈巍第二天天一亮就去中药铺按照方子抓药,又和学校请了一个礼拜的假,专心致志地在家照顾赵云澜,神农药钵的药是要小火慢煎的,一熬就是半天,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中草药的味道。
“云澜……来,醒醒吃药了,吃完再睡啊。”
沈巍端着药碗来到床边叫醒赵云澜,扶着他坐起来,用被子把他整个人包在里面生怕着凉,然后举起勺子轻轻吹凉,送到赵云澜嘴边。
“嗯……”赵云澜以为是什么感冒冲剂,迷迷糊糊地张嘴,结果在药入口的那一刻差点没吐了,“咳咳咳咳咳这什么东西!”
“我特意找神农药钵给你开的药,有点苦,你忍一忍,就一小碗,喝完就好。”
赵云澜被中药刺激得都整个人都有点精神了:“我能拒绝吗?这玩意儿也忒难喝了!”
“不能,”沈巍一口回绝,“来,张嘴,啊——”
“……”
赵云澜最后还是扁着嘴灌下了这一碗黑糊糊比毒药还难喝的汤,心里暗暗记了神农药钵一笔,准备秋后算账。
这个破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病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到底是中药,不可能立竿见影,赵云澜就精神了一会儿,等那苦劲儿下去了,他又像只熟透了的元宝虾,烧得全身发红,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02】
赵云澜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医院里。头顶是白花花的天花板,手上还插着吊针。
沈巍这个人真是的,怎么折腾半天还是把他送进来了,这下可好,他也不在身边守着了,那碗苦药汤子也白喝了。
唉,这个男人事业心太重,不好。赵云澜无聊地望着天花板发呆,心里想道。
“先生你醒了?”
门口传来一个女声,赵云澜有点意外地转头,一个民国打扮的姑娘向他走过来,长得水水灵灵的,洋溢着活泼灵动的气息。
“啊,你……在跟我说话?”
赵云澜在脑子里飞快搜索,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况且这大白天在医院玩Cosplay的,除了祝红他也就见过这么一个。
“对啊,这里还有别人吗?”姑娘耸耸肩,答道。
赵云澜警惕地往后靠了一下:“那个……我好像,不认识你吧?”
“啊对,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洪澜,不好意思昨天我哥在路上撞了您……您放心,所有医药费我们洪家全包。”
撞车?医药费?这哪儿跟哪儿啊?
“姑娘你可能认错人了,我没出车祸,就是个感冒,医药费不劳你……”
赵云澜话没说完,就被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打断:“澜澜?你怎么在这儿?”
沈巍你这个大骗子还好意思问!
“我还想知道呢!沈教授,斩魂使大人,您一声不吭地把我送医院来了,自己又跑哪儿逍遥去了?我都说了不去医院不输液,您就多陪我两天不成啊?大庆那只死猫也不知道来看看我,我这一醒来身边连个人都没有……还有,你跟哪儿学的这个称呼,赶紧改回去,肉麻死了!”
退了烧的赵云澜竹筒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结果发现说完之后并没有得到预想中的“爱的么么哒”,反而面前的两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赵云澜也没理会,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沈巍”,皱了皱眉:“你这造型什么鬼?头发谁给你弄的?还有这衣服,哪个民国戏里看来的打扮?”
说着,就要上手扒他的衣服,结果被洪澜一巴掌拍掉:“这位先生你干什么?”
赵云澜有点烦躁,这小丫头哪儿冒出来的,看她这样别是暗恋我家沈教授的学生吧?这可不太妙。
他清了清嗓子,刚想教育一下小姑娘“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师生恋是不可能的”,就见“沈巍”拉过洪澜的手,把她拽到身后,对着自己微微点了点头:“先生不好意思,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你妹妹?你不是只有个倒霉惹祸精兄弟吗?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
赵云澜一头雾水。
“先生您放心,您在医院的一切费用,全由我罗浮生出,如果有什么事,去美高美直接找我就好。”
说着,罗浮生从脖子上摘下一块玉佩,还带着点体温,放在桌子上,推向赵云澜的床边。
“你刚才说你叫什么?”赵云澜迟疑地开口。
“罗浮生。”
“你认识沈巍吗?”
“不认识,”罗浮生摇头,“不过如果先生想找这个人的话,我倒是可以帮忙。”
“不不不不用了……谢谢。”
“好的,那我们先告辞了……澜澜,走吧。”
罗浮生拉着洪澜走出了病房,洪澜临走前还给了赵云澜一个巨大的白眼。
……敢情那声“澜澜”叫的也不是他。
赵云澜有点气又有点好笑,这情况不是做梦就是穿越,他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疼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真好,他穿越了。
【03】
赵云澜左思右想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穿越,于是他把这一切都归咎于神农药钵的那碗药。
昆仑君转世了千千万万年,延续下来的好秉性不多,“记仇”就是其中之一。他已经算计好了,等自己回去就把那破碗封印了,撒上土种上花拿去特调处当盆栽。
这儿的医院服务还不错,一日三餐色香味俱全,搭配的还挺讲究,有饭有汤的,赵云澜美滋滋地一边享受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一边绞尽脑汁地想回到现实世界的法子。
当然,他不知道其实这些VIP待遇都是托了罗浮生的福。
罗浮生隔三差五就会来看看他,时间长了两个人发现彼此还有点对脾气,一来二去的居然混成了朋友,连称呼都从“赵先生”变成了“云澜”。
对此赵云澜还是挺开心的,毕竟在这个没有沈巍的世界,能经常看看沈巍的脸也不错。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个“沈巍”说话实在是……有点欠儿,每次跟他聊天都有种想把他的嘴缝上的冲动。
以前赵云澜总嫌沈巍性子闷,如今才发现什么叫“沉默是金”,他家沈教授简直就是24k纯金,最贵的那种。
“云澜,我刚刚问过医生了,你已经恢复的差不多,这周就能出院了。”
“嗯,那个……浮生……”赵云澜欲言又止,“我刚到东江时间不长,在这儿没什么朋友,你有没有什么工作之类的……”
罗浮生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没想到就是这种小事,噗嗤一笑:“就这事儿啊?没问题,你想找什么工作我分分钟给你搞定,全东江随你挑。”
赵云澜有点怀疑:“真的假的……你可别逗我。”
“我罗浮生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浮生……你到底是干嘛的?”
“我啊,”罗浮生从果盘里拿起个苹果在衣服上蹭了蹭,咬了一大口边嚼边道,“混□□的,他们一般都叫我二当家,但其实我不是很喜欢这个称呼,因为它听起来不是很有文化。”
“……”
赵云澜觉得自己一个在编警察,虽然平时“不管人事”,但是和□□扯上关系,多少还是有点罪恶感。
好在他脸皮够厚,罪恶了还没半分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来自□□头头的帮助,顺带还抢了他半个苹果。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先谢谢二当家了。”赵云澜把“二当家”三个字咬得格外的重。
罗浮生被他气笑,抓起枕头就朝赵云澜砸过去,结果被对方稳稳地接在怀里,还得得瑟瑟地举过头顶晃了晃。
“赵云澜,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欠揍?”
“有啊,还不少呢。”
“巧了,也有不少人这么说过我。”
“那不如看看,到底谁更抗揍?”
说着,赵云澜伸出食指弯了弯,比了个挑衅的手势。
然而,挑衅的下场就是,英明神武的赵处长被洪家二当家以体力压制到动弹不得。
赵云澜有点郁闷,怎么长着这张脸的人他都打不过呢?这是个什么定理?
【04】
赵云澜在东江已经待了快三个月了,他还没找到回去的方法,但是凭借自己的老本行,倒成了一位小有名气的风水师。
要不是明鉴表和镇魂鞭都不在身边,他没准还能兼职除妖捉鬼,做个□□棍。
罗浮生对此表示不屑一顾。
他才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人送外号“玉阎罗”,他手底下的亡魂能从家门排到城门口,什么鬼神都是骗人的。
赵云澜虽然有了工作和收入,但是也没地方住,又实在舍不得在这寸土寸金的东江买套房,于是厚着脸皮搬进了美高美,在罗浮生房间赖了两天两夜,终于让他同意他住进来,还派人收拾了一间豪华大套房给他。
赵云澜躺在大床上感叹:“浮生啊,你可真是个好人。”
罗浮生:“……滚。”
自从赵云澜搬进美高美,和罗浮生成了实打实的“邻居”之后,两人就经常在一起喝酒,无话不谈,大概就是“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这种,当然,他们一般不谈诗词歌赋和哲学,因为罗浮生听不太懂,
“赵云澜,我挺好奇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罗浮生开了瓶酒,给两人倒上。
“我?算是……警察吧。”
“警察?不像。”
“哪里不像了?”
“你的眼睛太干净了,不像一个警察应该有的眼神。”
赵云澜端酒杯的动作一顿。
“我们那个地方和东江挺不一样的,那里的警察……都有这样一双眼睛。”
罗浮生三杯酒下肚,眼神带了点迷离,闻言笑了:“是吗?那还真挺好的。”
说完他低下了头,把脸埋在臂弯里,赵云澜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一想到那张脸上浮现出的痛苦神色,他的心里也跟着一紧。
他突然有一种想留下了的冲动。
【05】
赵云澜再一次见到罗浮生是五天后,他赶到的时候,罗浮生全身是血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这是怎么回事?!”
赵云澜看到这个场景,气血不住地往上涌,洪澜在一边哭红了眼,死死地瞪着穿警服的男人:“许星程!你干的好事!”
许星程掸了掸肩上的灰尘,眯着眼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啊……洪澜,你这么污蔑你的未婚夫,不太好吧?”
赵云澜转过身,面对许星程:“是你伤的他?”
“是他自己不识抬举,倒卖鸦片还死不承认,这只是审讯过程中必要的——”
没等许星程说完,赵云澜挥起一拳狠狠打在他的脸上,把他打得一个趔趄,有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出。
周围的警察条件反射般同时举枪对准赵云澜,许星程勉强站住抬起头,擦了擦嘴角的血,冷笑道:“呵,罗浮生这个杂碎,身边一个罗诚还不够,什么时候又多了这么个狗腿子。”
赵云澜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一下关节,语气森然:“有种你再说一遍?谁是杂碎?谁是狗腿?”
不知为何,许星程觉得面前这个人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压得人喘不过气,明明手里什么都没有,但是好像天地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这种气场,他从来没有见过。
他瞪了赵云澜半晌,抬手示意手下们放下枪,发出一声命令:“收队!”
赵云澜在许星程走过自己身边的时候,用只有两人能听得见的声音低语道:“人在做,天在看,因果轮回,善恶有报。”
许星程感觉后背蓦地一凉。
【06】
罗浮生昏迷了三天三夜,赵云澜在床边守了三天三夜。
他上一次这样不眠不休地照顾人,还是从大不敬之地回来沈巍昏迷的时候。
时隔两年,如今又是同样的面容,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寸步不离。
可是又不太一样。
他知道沈巍不会有事,他不会失去他。但是罗浮生……挺不住的话,就真的烟消云散了。
他之前以为罗浮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二当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杀人不眨眼的“玉阎罗”,却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有如此脆弱的时刻。
洪澜给他讲了很多罗浮生的事情,他才发现这个人根本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如鱼得水。
其实他早该明白的。
罗浮生和沈巍从头到脚除了那张脸,没有一丝相像的地方。可是每次看到他时,还是会恍惚错认成沈巍——因为眼睛。
沈巍不管对待别人怎样,看向他的眼神,永远是清澈的。而罗浮生也有着一双同样的明亮的眼睛。
一个在刀尖上讨生活的人,要用多少心里的善意,才能洗去眼睛里的血污呢?
赵云澜开始心疼他了。
他没办法再把罗浮生当成没有沈巍时的慰藉。
哪怕罗浮生存在的世界对于赵云澜来说是虚幻的,但是也不能改变他是一个有血有肉会伤会死的人,这个人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他做不到对他的一切袖手旁观。
罗浮生没有想到,醒来看到的第一张脸居然是赵云澜。
他闭了闭眼道:“怎、怎么是你……我还以为是澜澜呢。”
赵云澜一本正经道:“朋友,我希望你能正视我的名字,我也是‘澜澜’,懂?”
罗浮生被他逗乐,想笑却没力气,只好勾了勾嘴角,以示回应。没醒几分钟,他又因为体力不支沉沉睡去,赵云澜确认他没问题后,伸了个懒腰趴在床边,看着外面的天光,闭上了三天没合过的眼。
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呀。
【07】
罗浮生身体恢复得很快,没过多久就能下床走路了,一有了元气这人就又开始作死,仗着赵云澜不能动他,毒舌程度直线上升。
赵云澜边给他削苹果边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苹果当成罗浮生脑袋,一刀下去直接戳穿。
相比之下罗浮生觉得受伤一点都不郁闷了,反而让他很快乐。
然而还没快乐几天,罗诚就带来了洪澜和许星程结婚的消息。
罗浮生平静地听完罗诚的描述,垂着眼点了点头,笑道:“嗯,这样也挺好的。”
等罗诚走后,赵云澜拍了拍罗浮生:“来吧,想哭就哭,谁还没个失恋的时候呢?哥的肩膀可以暂时借你用用。”
“去你的!”罗浮生笑着一拳打在赵云澜的肩上。
“我和澜澜从小一起长大。”
罗浮生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听不出情绪。
“我爹走得早,义父待我恩重如山。”
“她喜欢我我一早就知道,她还总问我,为什么不能和她在一起。”
“我说,我只当你是妹妹,没有别的感情。”
“呵,那么好的姑娘,谁能不喜欢呢?”
“我不是不爱,”罗浮生声音带了点颤抖,“我是……不能爱啊……”
“现在澜澜也不在我身边了,我没有家了啊……”
罗浮生说完用双手掩住了脸。
赵云澜走过去抱住他的头,拍着他的后背轻声道:“没事的,你还有我。”
【08】
洪澜嫁到许家日子过得并不顺心,但是好在没过多久许星程就被派去了战场,留她一人在东江,倒还算安稳。
国难当头,什么爱恨情仇都变得渺如尘埃。
侵略军南下,很快占领了东江周边的小城市,他们的目标显然是东江,此举只是为了包围困住城中军队罢了。
仗都打到家门口了,没人能继续粉饰太平。昔日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美高美,也终于送走了遣散了最后一批歌女,宣布关门停业。
罗浮生从不知道洪正葆真正的身份,直到他的义父亮出国民党的证件,他才明白自己原来从不曾错杀一人。
他的手的确沾满鲜血,但是没有一滴是无辜的。
纵使赵云澜上学的时候历史政治学得奇差,也知道罗浮生会面临什么。
上前线的人,活着回来的,能有几个呢?
不死不灭不成神。
可是罗浮生死了就灭了,他没有成神这条路。
罗浮生耳后有一片小小的功德,闪着微弱的光——这大概是老天对他多年心存善意的奖赏吧。
赵云澜也不知道这份微乎其微的小功德能有多大作用,只能盼着替他挡下枪林弹雨里那颗致命的子弹,这样最好不过。
他决定陪罗浮生最后一程。
【09】
罗浮生最后还是没能活下来,他死在战争胜利的前一晚。
所有人都以为风平浪静,赵云澜和罗浮生背靠背坐在战壕上,灰头土脸地看着星星扯闲天。
富有天下名山大川的昆仑君打死也想不到,这片星空有一天在他眼中竟会如此熠熠生辉。
“回去之后想做什么?重开美高美吗?”
“不了吧,没那个闲心了。我现在就想找个小村庄,买个靠溪的房子,过过正常人的日子。”
“呦,二当家这是改邪归正从良了?”
“去你的,爷就没邪过好吗?正得很。”
“是是是,东江活菩萨,行了吧?”
“你呢?”罗浮生偏了偏头问道,“仗打完了你打算去哪儿?”
“我啊……回家,家里还有个人在等着呢,这么久不回去,估计他快急疯了。”
“你有老婆啊……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以前只是一般想他,还能把这份想关在心里,自己偷偷的感受一下。现在是特别的想,关不住了。”
赵云澜满脑子都是饥饿感,也不知道沈巍做没做好饭等他回家。
就在两个人畅想未来的时候,黑洞洞的枪口从远处的草丛中伸出,穷途末路的侵略军士兵带着点疯狂狰狞的笑容,扣响了扳机。
罗浮生应声倒地。
赵云澜反应奇快,稳稳接住罗浮生的身体,然后借助月光朝着枪响的方向连开八枪,打光了所有的子弹,那个侵略军士兵还没来得及上膛第二枪,就被子弹洞穿了脑袋。
然而又能怎么样呢,罗浮生回不来了。
赵云澜双手覆上罗浮生的眼睛,他脖子上还戴着第一次见面罗浮生送他的玉佩。
赵云澜心里一阵抽痛,他到底没能护得住他。
他抱着罗浮生的头,沉默着流泪。
他终于明白守护一个人要承担多么大的痛苦,尤其是看着那个人亲眼消逝在自己面前。
【10】
“云澜?云澜?醒醒,快醒醒,这是怎么了?”
赵云澜耳边响起一个声音,焦急地呼唤他的名字,是他熟悉的语速和口气。
沈巍……
赵云澜像溺水的人凭借本能地伸出手,攀住离自己最近的浮木,死死不放。
沈巍被他抓着胳膊,不知所措,炉子上还煎着药,神农药钵站在离他们五步远的地方,面露难色。
“这到底怎么回事?他吃了药怎么就开始神志不清说胡话了?”
“昆仑君这个情况应该是被梦魇住了……那个药见效快,但是副作用就是多梦……”
沈巍感觉这个药钵就是成心跟他作对,死咬着自己那么多年不放,现在好容易请他帮个忙,还帮成了这样。
也不知道赵云澜这是梦见了什么,哭得快断了气,嘴里好像还念着什么“浮生”?
梦里都敢喊别人名字了,沈巍觉得等他醒过来要好好谈一谈。
【11】
赵云澜抓着沈巍不撒手,一直抓了两个多钟头,才渐渐清醒过来。一抬眼,对上沈巍那双有点憔悴的眼睛,愣了一下,而后紧紧抱住了他。
“小巍……我好想你。”
沈巍被他抱得有些发愣,这怎么睡了个觉跟久别重逢一样?
“你知道吗,我穿越了,遇到了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是性格不太像,没有你这么沉稳,跟个兔子似的四处乱窜。”
“那小伙子真是不错,可惜生错了年代,没得个好下场唉。”
“哦,那个人是不是叫‘浮生’?”沈巍装作漫不经心道。
“对啊,你怎么知道?”
“呵,”沈巍一声冷笑,“我怎么知道,你下午一边做梦一边哭,嘴里喊得全是‘浮生’‘浮生’的,你说我怎么知道的?”
赵云澜一听,心里暗叫糟糕。斩魂使大人吃醋了,这下情况不妙了。
“小巍你听我解释啊,我在梦里和他真没什么,只是朋友,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真的。”
沈巍没搭理他,站起身走去厨房看药。赵云澜见势,索性直接掀开被从床上蹦下来,跑到沈巍身边。从后面圈住他,把人固定在怀里动弹不得。
“赵云澜你干什么?病还没好利索呢,赶紧给我回床上躺着去!”沈巍挣脱两下没挣开,有点气恼。
赵处长光明正大地耍无赖:“我不去,你不原谅我我就不去。”
沈巍本来也没多生气,被他这么一闹,顿时没了脾气,只好软下声音哄道:“行,原谅你,赶快回去躺好,我这药马上就煎完了,这就过去。”
赵云澜心满意足地滚回了卧室的床上。
没一会儿,沈巍就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赵云澜看见那黑糊糊的药汤,突然想起它那酸爽的味道,整个人如临大敌,拿被把自己嘴捂得严严实实。
“喝药。”
“我已经好了!”
“哪里好了?说话还哑着呢。”
“我不发烧了!”
“神农药钵说了,这药得连吃五天,一天两副,快。”
“我不治了你让我自生自灭吧!”
“你灭不了,放心,”沈巍强行把赵云澜的脸从被里扒拉出来,“快,喝完有好东西给你。”
赵云澜认命地叹了口气,一脸悲壮地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感觉味蕾都被麻痹了,大脑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只有一个大写的“苦”字。
沈巍从他手里接过空了的药碗,又从兜里掏出两枚小月饼,放在赵云澜手心,然后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唇,感受到对方嘴里蔓延来的苦味,轻轻牵动了嘴角。
赵云澜顿时感觉满嘴的苦都变成了甜,腻死人不偿命的那种。
“我在梦里看到罗浮生的时候,就想着,你守了我那么多世,我护他一世,就好像我也护了你一样。”
“嗯,我知道。”
“可我到底没护住,你会怪我吗?”
“你说呢?”
赵云澜伸出手抱住沈巍,把头放在他的肩上,闭着眼感受这片刻的安宁,沈巍也回抱住赵云澜,双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中秋快乐。”沈巍微笑道。
赵云澜狠狠吸了吸不通气的鼻子:“中秋快乐。”
【12】
特调处一群人提着月饼来探病,结果隔着门就闻见浓浓的苦药汤子味儿,祝红敲门的手愣是没敢举起来。
“现在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了吧?”大庆趴在楼道口幽幽地道。
“这个味道了太丧心病狂了!”
“咱们……确定要进去?”
“算了吧算了吧,心意到了就行,不在这一时。”
“我同意林静的观点,老楚你觉得呢?”
“我也这么认为。”
“那这个月饼……”郭长城扬了扬手中的月饼盒,有点为难。
“笨啊你,咱们自己吃啊!”
“走了走了,回去分月饼了!”
“我要莲蓉的!”
“我要蛋黄的!”
“我要五仁的!”
“……这个没人和你抢。”
“小郭你品味可真独特。”
“可不嘛,要不也不能看上老楚这么个棺材脸~”
“死和尚你说谁?!”
……
今晚的大学路9号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