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绒·下部》月汐

1、第 1 章

　　序，
　　“他和她之间的爱情无疑是美好的，但也很累人：总要瞒着什么，又是隐藏，又是假装，还得讲和，让她振作，给她安慰，翻来覆去的向她证明他爱她，还要忍受因为嫉妒、痛苦、做噩梦而产生的满腹怨艾，总之，他总感到自己有罪，得为自己开脱，请对方原谅。现在，再也不用受累了，剩下的只有美好。”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米兰•昆德拉

　　遗失的美好
　　第一章，
　　当越前南次郎看见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神情落寞的像只猫咪时，他只不过是摘下墨镜，伸手抚了抚龙马的头发，意外的，没有任何以往的嘲讽。
　　“越前先生，我们先离开了。”手冢将门带上，把空间留给两父子。转身却看见剩下三人的各自不同的表情，菊丸依旧满脸焦虑，大石看似松了一口气却还眉头紧锁，只有不二面无表情。
　　“我们先离开吧。”手冢提议。
　　“小东西他……”
　　“英二，我们到客厅去等。”大石拉着英二的袖子，说到。
　　此刻的手冢很想听听不二周助的意见，有些时候人是希望听取别人的意见的，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那只是一种寻求安慰寻求认同的寄托，但是此刻他真想把头埋在周助的肩窝里就以那种脆弱的姿势拥抱着周助——有些人看似柔弱，实则坚韧不可摧；有些人外表坚强，内心却脆弱得永远抗拒受伤了。
　　手冢越来越觉得，此刻的越前就像是许多年前自己内心深处的一粒种子，遇见阳光后，猛烈的膨胀起来。其实当年不二离开的时候，自己也是如此脆弱的吧，只不过一个表露，一个内敛罢了。
　　却感到一双手的温暖，转眼看见周助的笑脸。
　　“国光，一切都会好的，没关系。”

　　“儿子，回家吧。”
　　在许久的沉默后，南次郎忽然说。
　　“离开日本，这里始终不适合你。我已经安排好了美国那边的事情——而且，我这次回日本是有一个大的惊喜要送给你。”
　　龙马只是乖巧的蜷缩在沙发上，一双眼睛不知望向何方。
　　南次郎只觉得纵然龙马就在自己身边，可是他的心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谁不担心，谁不生气。当年听到这孩子为了个男人跑到外面去住就已经生气到暴跳如雷，可是儿子的倔强脾气他不是不了解，纵然百般手段都用上了，却还是拉不回这孩子的半点心意。真是气啊，他们都太幼稚，不成熟，迟早有一天会受到伤害——南次郎无奈的苦笑，大概父母就是这样的存在，在儿女受伤之后可以回到自己身边，寻求个安慰。
　　父母总是希望儿女能够得到最好的，自己当然不例外。只是这孩子却执着的认为那个男人能够给他最好的，难道伤害到现在你也这么认为吗，龙马？
　　南次郎打算用父子之间最平常的方式让龙马开口，于是从包里掏出球拍说，“喂，少年，陪老爸打上一盘吧。”
　　终于有了反应，沙发上的人抬头看了一眼南次郎，目光却是茫然到让人心疼的。
　　究竟那混蛋对龙马做了什么？！桃城武你真够伟大的，能把这么坚强的一个孩子摧毁到这个地步。
　　接过球拍的手却在颤抖，龙马的脑中拼命闪现那些个让他害怕、欣喜、颤抖、恐惧的画面。还有戒指掉落的巨大声音，仿佛在空旷的广场上，掉落一根针的恐慌。
　　“哐啷——”
　　球拍掉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南次郎笑笑说，“喂，白痴儿子，你连球拍都拿不住吗？”
　　龙马弯腰去捡，却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不停的颤抖。
　　感情的付出，不是真心就有结果——是谁告诉过他这句话。桃，我们因为网球而相识，又因网球而结束……桃……你不要我了，为什么……你明明没有推开我……还是……还是只要是谁对你，你都可以……
　　“哐啷——”
　　又是球拍掉在地上的声音。
　　龙马几乎无措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然后又看着自己的手，为什么我拿不起网球拍子来呢……老爸，为什么我……
　　“龙马……”南次郎当然发现儿子脸上升起的悲伤神色，他握住龙马的手，将自己的拍子放进手心，然后将龙马的手指扣在球拍上——这样总该好了吧，龙马？
　　却在南次郎的手松开之后，又听见同样的声音。
　　“哐啷——”

　　龙崎樱乃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雀跃却又有一丝浅浅的忧郁，还有不久就会见到那个人了，不知道两人的久违是怎样的情景——如果是龙马的话，他一定还是那样微微点头说一句“你来了”就当作开场白了吧。樱乃从书包里翻出镜子照了照，完美无缺。
　　前些天，当越前叔叔出现在家里时真是吓了自己一跳，然而当听说他是来履行当年一个开玩笑似的约定时，樱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请将您的孙女嫁给我的儿子吧，龙崎教练。”
　　越前南次郎用鲜少的严肃表情恭敬的说。
　　坐在沙发旁边的樱乃一下成为了当场的焦点，几乎是吃惊的抬起头来，“叔、叔叔……”
　　“南次郎，我拒绝你的提议。”龙崎教练的回答让樱乃心里仿佛有什么似的猛然坠落。
　　“教练，我是诚心来向——”
　　“你想毁了樱乃的幸福吗？”堇认真的看着南次郎，不是不知道越前南次郎的忽然拜访是为了什么，事实上自己在很久以前也有意将樱乃嫁给龙马，毕竟这是自己最疼爱的两个孩子，他们在国中的时候也便认识，可是……
　　樱乃如坐针毡，奶奶的这句话仿佛是重磅炸弹一样在她的心里炸开了花。她一直逃避着却又不能不去认清的现实终于向她摇手示威了——龙马给不了她幸福，他不爱她，或者说他的心已经在很早就给了另外一个人，再也取不回来了……
　　南次郎觉得自己很卑鄙，在听说那孩子因为桃城武落得这个下场的事情之后，他想过无数种方法让他解脱，眼前这个女孩爱自己的儿子，就好象圣母玛利亚可以将自己奉献给世界一样的爱着。如果可以让她和龙马在一起，在满足她愿望的时候是不是也可以将龙马心里的那些伤口缝补好……可是，自己的选择对这个女孩子公平吗？她看起来如此柔弱，多少年了，她总是悄悄躲在龙马背后看着他，和龙马的婚姻会不会毁了这个孩子？可是龙马他现在……
　　“教练，我知道龙马他原来——”
　　“我愿意嫁给龙马！”
　　却听见轻微却坚定的声音，南次郎和堇都看向那个依然坐在沙发角落里的女孩。
　　“奶奶，越前叔叔，我愿意嫁给龙马。”
　　樱乃抬起头，以一种坚定而平和的表情。
　　“我愿意。”

　　当樱乃看见龙马的时候，再次坚定了自己的意志。
　　龙马身着和服坐在长长的走廊间，他用了最标准的正座式。从冬天走过春天，连院内的樱花都开始绽放了。樱乃压抑着自己内心想要拥抱他的冲动，嘴角牵动微笑，一步一步向走廊中心的男人走去。
　　他即将成为我的男人，我爱了那么多年，宠了那么多年的男人。有的时候爱情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自己宁愿默默的去付出，也从来没有想过去获得什么。而他的父亲竟然在几天前向我提亲了。
　　我们以后就要一直在一起了？！
　　樱乃几乎快被院内的樱吹雪迷刹了眼睛。她幸福、雀跃的赞美着这种最原始最纯洁的美丽，而从几天前一直盘旋在她脑中的疑虑都被那风带走了，什么桃城，什么他不爱我，等等的一切，樱乃再次想，龙马只要和我在一起，那就好。
　　岁月并没有改变多少他的容貌，樱乃想。他依然是那样纤细、白皙，手脚细长，眉目清秀。他会是那个世界第一种子选手越前龙马吗？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好象是在深山里长大不食人间烟火的隐者。
　　“龙马君……”
　　仿佛只要一开口就会破坏这种宁谧的美好似的，樱乃让自己用最镇静的声音呼唤他。
　　他用他琥珀色的眼睛注视她的时候，她惊觉他是如此的完美无缺却又似乎有什么被偷走了……是什么被偷走了？樱乃不知道，却强烈的感觉到，龙马身上遗失了一种很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
　　“樱乃，你来了。”
　　他几乎用微笑的表情来迎接她——这让龙崎樱乃受宠若惊，却又陷入一种恐惧之中。她看着他慢慢起身，弯腰，然后走到她面前来，伸手，左手和右手无名指上两枚一模一样的戒指刺痛她的眼。
　　“你看，樱花都吹到你的头发上了。”
　　他替她摘掉头发上别着的樱花，依然微微的笑。
　　樱乃忽然明白了龙马被爱情偷走的是什么，是在他眉宇中的那股傲气。曾经傲慢如狮的男人失去了霸气，留下的只是一如行尸走肉的躯壳罢了。
　　正如现在的越前龙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