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留在你身边：沉沦》林空境

42、第 42 章

　　年初一一早，吴霁在梦里仿佛听见了外面忙忙碌碌的声音，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完全清醒之后，屋子里还是黑漆漆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
　　他捞起手机看，已经九点多了。
　　周嫂也没有来叫他。干脆在床上窝着吧。
　　吴霁也没有玩手机，他手机上从来不下游戏，只用来听听歌，注册了一个聊天账号,也没几个联络人。
　　他就这样安静地躺着，不想起来。

　　陆家早年是战乱过来的，北方的亲戚并没有多联系，陆老先生在时，一家人倒还年年回北方上坟，几年前他们出了事，家里一乱，也就好几年没回去了。算起来，陆归临这几年上坟不用很长时间。
　　陆归临除了年后爱尔兰的烂摊子以外，目前最头疼的就是陆夫人给他安排的相亲流水宴，偏偏还已经答应了，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他几乎一夜没睡好，想起那些做作堆砌的女人，真是……头疼。
　　吴霁这边还打算继续赖床，周嫂却敲门进来说闻老太太那边请他过去。
　　“他们不是祭祖去了吗？”吴霁闷闷地问。
　　“没有母亲拜祭儿子的礼节，老太太去看过先生以后就回来了。陆园里也有两位先生的衣冠冢，老太太经常去看望的，倒也不拘于这一两次。”周嫂又说，“阿霁，过去陪她聊聊天而已，这些年归临不在，她一个人也不喜欢那些夏家的孩子，或许只是想找个人陪而已。”
　　“她万一也不喜欢我呢？”
　　“不会……这倒也有可能。不过，我们做好自己能做的就好。”
　　吴霁叹了口气，起床。昨晚的一顿饭，夏家莫名热情，陆夫人客气疏离，闻老太太不喜不怒，还有一对明哲保身的夫妻……
　　以及一大堆不好意思使唤但是永远站在你身边的仆人。

　　陆园很大，分了两个主楼，都有自己的花园，还有剩下的四个附楼，虽然很大但是布局很明了，走个一趟差不多能记下路线。
　　闻老太太除了花草没什么其他的爱好，平时也不怎么喜欢热闹，周嫂也摸不透她为什么要特地私下见吴霁。
　　吴霁好歹算是在一群佣人的注视下目不斜视地走到了闻老太太的小花园前。
　　在一扇玻璃门前，周嫂被一位中年妇女拦住了，她不好多说些什么，只能用眼神示意吴霁小心谨慎。
　　吴霁来的路上最紧张，现在到门前反而平缓下来——该来的总得来，躲也会找上门来。
　　旁边的佣人给他推开门，吴霁顺着木板铺成的栈道往前走，不多久就看见闻老太太在侍弄花草，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手底下是一盆看着十分普通的茉莉。
　　“吴霁来啦？”闻老太太并没有回头，声音听上去倒是一般般热情，“听说你会拉大提琴？昨天还练了一下午是吗？”
　　“闻奶奶好。”他还记着要先问好，思考之后回道：“本来每天都要练的，前几天落下了，所以昨天下午补一补。”
　　“归临小时候也拉大提琴，还得过国际弦乐赛金奖，当时我们都以为家里是要出个音乐家。结果他还是接手了家里的烂摊子，可惜了。”
　　吴霁是肯定要接话的，但是这个话也太难接了，他到底不了解这些事的前因后果，也不知道闻老太太想要个什么回答。
　　但也不好把话题晾在这，只好小心翼翼地说：“归临哥哥是个很有才华，也很有责任心的人。”
　　这话他自己听着都觉得emmmm。
　　“是啊，归临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闻老太太的语气很微妙。
　　听起来就像是在说有责任心不一定是好事。
　　吴霁又联想到正因为他的责任心才摊上自己这个长久的麻烦，心立刻沉了下去。
　　明明是为了团聚过年，才把他接来陆宅，结果自己从始至终就是个外人，一天来都是对他的旁敲侧击。早知道这样，不如一个人过年。
　　他又想起来从前在窝棚里，妈妈还在的时候，家里只有两个人，饭桌上只有两盘芹菜猪肉馅的饺子，头上只有一颗摇来晃去昏暗的灯泡，四处都是烟花炮竹的声音，充满了过年的快乐氛围。
　　这里虽然灯火辉煌，珍馐满桌，“家人”众多，他却如鲠在喉，没有片刻是高兴的……
　　那边老太太又说：“我这里刚好有归临小时候用的琴，你来拉一曲吧。”
　　她随手指了指后边藤椅茶几边上架着的琴。
　　这把琴虽然很久没人拉过，但是看上去还是有时常保养的痕迹，吴霁试了试音，音色很好，也很明显比他的练习琴要名贵的多。
　　吴霁看着闻老太太似乎没有要点歌的意思，深呼吸，思考，选了《天鹅》。
　　刚拉了一个开头，闻老太太身形顿了顿，手里托着一根茉莉枝条，却迟迟没有下剪子，缓缓抚摸过它的纹理。换了另一盆。
　　这是陆归临从前常常拉的曲目。
　　一曲毕，余韵未歇。
　　良久，闻老太太道：“夏家人，你还是少来往。并不是我们家的正经亲戚。”她又说，“你既然跟在陆归临身边，就应当早点适应这个圈子。”

　　回到自己的房间，吴霁暗暗纳闷，闻老太太刚开始对自己语气绝对不算和蔼，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接纳了自己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