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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回忆绵长,横亘脑海,从这一头扯到那一头,疼痛难忍又留恋万分。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低哑而温柔的声音响起,苏流火哦了一声。
葛岸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走出病房。
听到门合上的“啪嗒”声,苏流火抬手摸了一下帽子,那里仿佛还有余温。
葛岸一路回了办公室,却不料里面等了一个人。
童雪坐在椅子上见葛岸来了便站起来。
微微一笑:“你回来啦?”
“嗯。”
童雪长得虽不是特别漂亮但也是个非常有魅力的女人。
一头马尾平易近人,现在在妇产科,医院里有不少单身男医生都倾心于她,即便大家都知道这位单身的女医生只对神经外科的葛医生情有独钟,也不在意对方是个单亲爸爸。
“你的伤口有没有好点?”童雪见葛岸疑惑地看着自己有些局促,“现在还疼吗?”
葛岸摇头笑着说:“说到这个还没来及谢谢你。”
出事之后,葛岸第一时间去护士站清洗伤口,童雪就是那个时候赶来的,葛岸本想拒绝可耐不住她的坚持,再有旁边的几个小护士一再推让他最后只能却之不恭。
童雪连忙摆手:“葛医生你实在是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说完,她的脸颊还有一点红晕。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葛岸神色平静问道。
童雪从葛岸离开院长办公室开始就在这里等他,一连等了十来分钟才把他等来,她平时也算是比较自信的那一类,可自从上个月跟他表明心意被拒绝之后再见他就有些不自在。
越是对自己要求高的人越是不轻易服输,从小的教育也告诉她不能轻易放弃,她自觉自己的条件足以与他相配。
童雪展颜一笑,扶着椅背坐下:“找你还真有事,今天晚上我……”
“哟,童医生也在呢!”
葛岸看着门口突然出现的方渠,本来漠然的脸色逐渐染上笑意。
方渠一身白大褂缓步走近,挑眉故意道:“我没打扰到你们吧?”
葛岸无声摇头,起身把手放进口袋,嗓音淡淡:“开会吗?走吧。”说着率先走向门口,经过童雪的时候对她轻轻点了下头。
童雪见葛岸走了,看向方渠的眼神颇有些敌意:“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方渠弯腰凑近她:“怎么,不行啊?”
“你……”童雪气得指着方渠的鼻子,怒不可遏,“算了,不跟你计较。”
下一刻转身走掉。
方渠摸摸自己的脸 ,看着逐渐走远的背影一脸的不解——女人这都是什么眼光?宁可眼巴巴想要做人家后妈都不考虑一下他这个单身有为的大好青年。
葛岸去会议室的途中,手机进来了一条短信:“今天晚上是我的生日,我想邀请你参加我的生日会,你有时间吗?”
葛岸停下脚步,眉心一锁思考了一下,在方渠追上之前回了信息。
*
帽子摘掉放到一边,双臂抬起跟肩膀保持齐平,床铺平整,柔软的身体一点点向下压,双腿打开逐渐贴近床铺直到大腿贴上床单形成“一”字。
身体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大幅度地舒展开,苏流火现在心情非常明媚,她轻轻吐气然后闭上眼睛。
三分钟后门应声而开,苏流火睁开眼睛看向门口,是宋姐。
她都要怀疑宋姐是不是某人派来的卧底了,需要她的时候无处不在,葛岸过来之后她又悄无声息地消失。
只那一眼,又重新闭上眼睛。
宋姐看着床上张开双臂劈叉的人,太阳穴一抽,没来得及关门就狂奔到床边,声音焦急:“小火可使不得,被葛医生看见了你又要挨骂了。”
边说着边动手要把人给扶起来。
胳膊被迫放下来,收回腿,苏流火轻叹口气:“宋姐,让我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不行,不然我要告诉葛医生了。”宋姐动作不停,倒叫苏流火的心里添了几分烦躁。
她嘴唇翕动不管不顾脱口而出:“宋姐,你怎么什么事情都提到葛医生,难道你不是来照顾我的吗?连我的日常活动都要告诉别人,是不是你收了别人什么好处?”
不怪她心直口快,她只是把心底最原始的疑惑问了出来。当看到宋姐支支吾吾不断闪躲的话语跟眼神的时候,她知道自己没有问错。
因此,原谅她面对宋姐第一次不能心平气和,看着宋姐的眼神有些犀利。
宋姐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脸色不大自然:“小火,我……”语气欲言又止,“我说实话小火你别怪我啊。”
苏流火点头。
“是葛医生让我来照顾你的,给了我双倍的工资。”
苏流火一怔,宋姐继续道:“找我的护士说我在护理这方面的名声不错就找到了我。不过我看得出来葛医生是真的很关心你。”
想到前几天的种种,苏流火不其然讽笑了一下:“我一直以为你是医院分配过来照顾我的。”
宋姐还想再解释被她打断:“我想睡一会,你先出去吧。”
连称呼都没加上,苏流火躺在床上将身体转向另一边。
床头柜上粉色的帽子此刻也变得刺眼,苏流火伸手把帽子扔到了地板上,闭上眼睛情绪起伏到精巧的鼻翼都稍稍翕动。
宋姐推门出去,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葛医生这件事。
入夜。耳边是奔腾的海水,哗啦啦一个浪头砸过来扑得满脸满身都是水。
水势突然升高,一点点漫过肩头再到脸庞,很快升到了耳际,最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盖过头顶。
沉重的窒息感迅速漫进感官,鼻子跟嘴巴里都是水连声音都叫不出来。
水真的是太深又太多了,没人来救自己,结果——必死无疑。
啊!一声惊呼划过病房,沉在梦中的女人突然惊醒。
宋姐自苏流火能下床自由走动之后就不睡在病房了。这一夜好不容易睡着,却因为做噩梦中途醒来,看来又要无休止地数羊了。
苏流火下意识摸了摸额头,一手冷汗,嗤笑,大难没死!
翌日早上,苏流火顶着黑眼圈醒来,薄薄的双眼皮有点肿,宋姐问她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苏流火现在对宋姐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和气了,一句话敷衍过去。
吃完早饭,苏流火把宋姐叫到身边。
“宋姐,现在我已经好了,吃饭行走都没问题,你跟你的雇主说一声我现在不需要护理了。”
“小火,你这是赶我走?”
“嗯。”昨晚上失眠她就在想这件事,看这架势自己要不了几天就会出院,葛岸为她所做的已经完全超出了医生对病人的正常情感范围。即便这个人情已经欠着了,她或许已经还不清了,但是必须要在这个时候主动终止。
她一向喜欢光明磊落的男人,无论他出于什么样的情感,他的形象已经在自己这里一跌再跌。也有可能这种看法比较极端,但确是她唯一能想出的自我解释。
大夏天的太阳总是吊得又高又晒人。苏流火忽略宋姐的劝说慢慢乘电梯下楼。
结果导致葛岸前来查房的时候没见到人。
“你说她自己去下去了?”葛岸皱着眉头,瞥见房里的轮椅再次向宋姐确认。
高大的身子很快移步到窗边低头向下看,果然看见那抹瘦弱的身影在空荡荡的公园里慢慢走着,她低着头,身形萧瑟,形单影只令人心疼。
喉咙溢出一股酸涩难受得要命,葛岸转身就要出病房,冷不防被宋姐叫住。
才八点,太阳就很毒辣了,H市的夏天好像比其他城市来的都要早一些。苏流火才慢走了一圈,细白的额头上就沁出了汗。
她没戴帽子,还刻意在葛岸查房之前下来,就是不想要看见他。
公园里没有几个人,除了步履匆匆的病人家属跟来往的护士几乎看不见其他病人的影子。
内心不知怎么就涌起一股子孤立无援的味道来。身上穿着病号服,无人陪伴,心头苦涩,这一项的一项加在一起都在把她往一种寂寥、悲伤的情感上推。
一米多长的长椅,小小的身子只占据了一点点的位置,她瑟缩在椅子上,环抱起双膝,头低低地埋在里面,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一个连亲生母亲都不关心的人凭什么得到陌生人的施舍?
远处一棵柳树下,葛岸站在树干后面,粗壮的树干遮挡了他半个身躯。他灼热的视线紧紧盯着长椅上蜷在一起的女人,如玉的眼眸颜色加深再加深。
内心在十二万分地叫嚣着让他赶快过去把她拥入怀中,理智却告诉他现在不能过去。
当一个鲜少哭的人偶尔一次哭起来会有多么要人命,这种反差葛岸曾经看到过。
在葛岸的印象里,苏流火很少哭,她的脸上好像始终都带着笑。她的脾气很好,似乎没有什么能够惹她生气,那么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孩怎么可能不会哭呢?
那次她是在梦里哭的,哭得泪水肆意横流,哭得鼻涕不止,哭的不住哽咽。
葛岸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兔子使劲往他怀里钻。同样,他也不知道她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半梦半醒,或者是完全清醒着的,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哄好。
直到半夜他听到她的无助呓语,这才猜测到她痛哭的原因。
长椅上那小小的一团还在抽泣,上身一会一会抖动,任谁见到都能看出来这个女孩哭了。
她哭什么呢?
因为生病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医院的部分终于要结束了,下章换地图啦。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