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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浓情短如春梦 ...

  •   第二天,鱼奴一醒来,见东方既白,天快亮了,她蹭了蹭莫七胸膛,趴在上头转头又睡了。
      莫七轻抚她长发,这样在一起真好。他越是厌倦外头的算计厮杀,越是沉迷这般静好年华。
      可是,只要他还有肃王殿下这个身份,他便没有做得了自己的主的时候,他的一切都在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眼皮子底下,他起身,穿了衣裳。连既方也没带便出了门。
      赵王早带着人等着他。王安丰和尹凤客骑着马带着皇城司的人赶了过来。
      皇帝这是派了皇城司的人协助他们捉拿名录上的北歧人。
      无禄园内一片宁静,园外已是风声鹤唳,梁州城开始此处屠戮北歧余孽,梁州之外,萧长定终于在紧邻夷涂的荒漠斩杀北固戎王,南北固戎一统。
      唯一的好消息是末凉府军被打的四处蹿逃,北歧人死伤无数,应琮不知所踪。
      鱼奴昨日去了红请坊,莫七虽没说什么,却悄悄加强了戒备,既方一直守着无碌园,鱼奴不得脱身,只好佯装身体不适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既方见主子昨晚回来便失魂落魄?今早又独自出了门,总觉忧心忡忡。想着姚笉儿今日便要随四公子回歧地了,不知有无相见之日!他心不在焉,见鱼奴回了房,如蒙大赦,离开了无碌园。
      鱼奴见他走了,换了身衣服,趁人不备,翻墙而去。
      她径直去了西郊一处宅子。画栋雕梁,亭台精致,不时有丝竹之声,正是念念所居。
      念念较从前,添了些雍容,细柳也稳重许多,出落的越发端庄,她们瞧着鱼奴,都不禁红了眼眶,好一会才敢相认:“果真是你。”可算是见到了。
      念念派人去无碌园递了好几次名帖,都没见到鱼奴,鱼奴解释:想是下面的人没通传到。
      云乐和她的飞鱼都在念念这,飞鱼体壮膘肥,云乐也得她照拂,鱼奴心中感激,过往种种,随着相视一笑,已然风轻云淡。
      念念却红了眼眶,忍不住感慨:“我知道,你总会回来的,雷州那样凶险你都回得来,这又算什么,可有什么打算?”
      鱼奴红了脸:“不过就是好好过日子罢了。”
      念念轻笑:“你看,我都忘了,如今梁州城谁人不知,肃王殿下把家安在了无碌园。”说着便遣了细柳上茶。
      鱼奴这才问她:“你呢?你和太子殿下?”
      念念轻轻一叹:“太子殿下被困在东宫,我亦久未见他。”
      念念有离开梁州之心,她这几年,受人摆布,实在疲惫,皇上待她不薄,太子殿下是她心之所属,可惜,都不是她的归宿,她如今对太子殿下来说,也是个隐患,不如归去啊!
      她有此念,鱼奴也不胜唏嘘,不过云游四海,自由自在,倒也不错!
      “菱姨!”知道她来了,云乐高兴地跑了过来,云乐长高了,像个大姑娘了,她身后,是个素净又朴实的妇人,若不是她发间那根木簪子,鱼奴简直不敢认,皎娘!
      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鱼奴很是高兴,又心生唏嘘,皎娘见着鱼奴亦是感激。
      几人一起说着话,云乐望着鱼奴,没说几句话便哭了:“菱姨,他们都说木簪记里唱的是你,我以为你回乡找林家郎了,再也见不到你了。”
      鱼奴正是为这件事来的,林江告诉她前两年坊间便出了个本子,叫木簪记,原来也没什么的,只是大家喜欢,便四处考证书中其人,今年四月,忽然又出了个余奴传的本子,内容和木簪记大同小异,唯一不同便是点出了木簪记中人物出处,不知道肃王知不知道这件事,反正皇上已经知道了,还起了疑心,若是自己也便罢了,她可不想因为这些琐事连累莫七。
      她不禁忧思,这可如何是好:“念念,苦涯阁的文老板,你也说的上话的,帮我打听打听,谁这般与我过不去,这件事有什么破解的法子?皇上也在派人查我!会不会连累莫七。”
      说着她又意味深长地看着念念:“念念,这件事,你若是能帮我,我便帮你离开梁州,以后,你就自由了,你可以去找周先生,天大地大,自由自在,再不用这般为难,再不用被人胁迫,做违心之事。”
      念念听得出她话中的意思,她神色很是不自然,片刻,沉吟道:“法子倒有一个,李代桃僵!一切我来,你静待佳音吧!”
      回了无碌园,鱼奴便等着念念的消息。又担心莫七会不会多心,准备了许多说辞要同他说清楚,偏莫七一直没回来,一日,两日,三日,总不见人影,她的生辰,只是来了许多锦华布装和琼花楼的礼物。
      莫不是,他又生我的气?鱼奴心生不安。
      不过也好,等我查清楚,与他说起此事,不是更理直气壮,鱼奴私下往念念那去的勤,念念告诉她,文老板那来了音信,都是莫清苓所为。
      是她?鱼奴意外,又觉得意料之中,她还真是有心!她杀了佳容姐姐莫七都这般包容,这样的事,莫七会帮自己吗?
      反正也睡不着,鱼奴所幸牵了飞鱼出去,木簪记,我倒要看看,我这人生如戏,究竟是何模样!
      红情坊的灯笼亮着,不时有丝竹之声传来,鱼奴望着,觉得熟悉又陌生。
      她系上面纱,犹疑着踏了进去,红情坊搭了台子,也开始演着时兴的折子戏。
      台子上唱的是木簪记,她躲在一旁角落,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将这折子戏看完。其实,这个戏挺好看的,有情人终成眷属,皆大欢喜!
      鱼奴看着,忽而想笑,这哪里像自己,自己若真是书中的佳人其实也不错!敢爱敢恨地闯过一回,最终得了完满结局!
      可惜,世上没有完美,她忽而有些怀念在勒邑的日子,与世隔绝之感,宁静的像是梁州的一切都没有出现过。
      也许她不该回来的,或许她就不该从度月山出来。
      她让别人不开心,别人又让她不开心,一不小心便扰了旁人,成了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不是小宋姑娘吗?”不知是谁开口,许多人都看了过来。
      鱼奴伸手去拂,才惊觉,面上的纱巾已然没了踪影。
      她起身,见坊中人人都望着自己,有曾经熟悉的面孔,有陌生的。
      许娥见到她,高兴的上来拉住她,底下看戏的也不看了,都起哄,今日可算瞧见了正主。
      鱼奴转身要走,却被人拦住。
      有人笑道:“哪是宋姑娘,这是鱼奴姑娘,我听说肃王殿下养在无碌园的就是这位。”
      一时间有嬉笑之声,污言秽语传来。鱼奴只觉头脑一片嗡嗡作响。
      她逃也似的跑了出去,竟还有人跟了出来,她马儿也顾不得牵,只想先躲起来。
      她晕头转向,不知该往哪走,忽而一辆马车驶过,有人对她喊道:“上来。”
      鱼奴上了马车,低着头,马车里黑乎乎的。
      “你怎么会在梁州!”鱼奴低低说着,目有惧色。
      那人笑道:“有什么好怕,我来得了,便走得了。”
      “我是叫你应琮,还是玉无双!”鱼奴抬起了头。
      玉无双不语,掀开遮帘,望着黑漆漆的窗外。
      马车急急,往梁河而去,停在河畔一艘船上。
      船上寂静,暗藏汹涌,鱼奴警惕地向四周张望。

      玉无双见状,无奈一笑,温和说道:“鱼奴,我找了你许久。”
      鱼奴躲开他的目光,暗自思量,他打的什么主意?冷冷道:“找我做什么?”
      鱼奴瞧着他,想到勒邑府监的罗先生,想到师父,想到佳容姐姐,想到莫七,想到银盘山,想到阿越,想到印玺,甚至想到绵宋北歧之大义,她局促不安,他莫不是知道了!
      “你来梁州,若是被朝廷知道,会杀了你的。”鱼奴忽而说出这么一句。
      玉无双并未作答,只是轻轻一笑:“喝茶!”
      “我不喝,我要回去。”鱼奴起身要走。随即听到甲板传来脚步声,刀斧声。
      “回去,回去哪里?回到无碌园,像只鸟儿被圈在笼子里?”玉无双叹道:“傻鱼奴,你知不知道,你在平谷所为他都知道,还有,在勒邑你和任大人的事,谁人不晓!他这般爱惜羽毛的一个人,会不介意?还有,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回梁州?你知不知道他都在做什么?”
      鱼奴顿觉手脚冰凉,心中慌张!
      玉无双冷笑:“他在帮着绵宋压制北歧,他在杀北歧人,他要灭了北歧,让北歧彻底沦为绵宋之地。”
      "没有,他为人仁厚,至诚,向来不问朝政,他只是不愿北歧绵宋再起干戈,再说北歧早就为绵宋所灭,本就该归属绵宋,他身为亲王,有此抱负也无可厚非!况,况,天下之事,分久必合……"
      “住口!你怎能如此忘本……”玉无双神色受伤,流露出痛惜之色,
      “你什么意思?我身为绵宋人,自然是向着绵宋的。”鱼奴解释道,纵然你曾对我有恩遇,却也不能弃家国于不顾,况北歧人作乱,歧地百姓流离之惨状历历在目,鱼奴厉声反驳道:“念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你还是早日束手就擒,莫要再起事端,也算对得起佳容姐姐和孩子。”
      “哈哈。”玉无双忽而笑了,上前一步,近的鱼奴闻得到他身上传来的阵阵茶香。
      鱼奴不禁后退一步。
      “是吗?你可知,你是北歧人,北歧是你的家!你是昌仪公主的女儿,你知不知道,你的母亲,一生为了北歧,你怎能说你是绵宋人,怎能说,绵宋是你的家国?”玉无双说着,步步紧逼,厉声道:“过来。”
      鱼奴闻言,如坠梦境,又疑惑,又觉荒谬:“你胡说,我叫杨鱼奴,罄南府度月山杨家村杨鱼奴,我有娘亲,有哥哥,还有……”
      “闭嘴!”玉无双厉声说道:“跟我走。”
      玉无双不顾鱼奴抗拒,强拉着她出了船舱,两人立在船头,鱼奴顿时怔住了。
      她看见岸上阵阵火光,车马之声,行军之声不绝于耳,是城中官兵正往城中开拔,他们乘舟往城中去,一路追随火光,下了船,是红情坊的方向。
      官兵围了红情坊,为首的正是尹凤客。
      鱼奴满目错愕,和玉无双躲在远处的大树后张望,不一会,那些官兵叫嚣着,蛮横的闯进了红情坊。
      鱼奴只觉眩晕,她望着火光映着刀光,哀嚎声与呵斥之声相杂,一群人跪在地上,鱼奴不禁上前一步,她想看看,怎么了,她不能眼看着红情坊出事,不能看着应心、云乐她们出事。
      玉无双瞧着鱼奴不自觉地朝前走着,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落,赶忙捂着她的嘴,拖着她离开: “你不要命了,快走!我们回去想办法。”
      到了僻静处,鱼奴挣脱来:“怎么办,大仙人,你得救救她们!”
      玉无双望着眸色通红手足无措的的鱼奴:“是你的莫七,肃王殿下所为,鱼奴,你看着,他们当年也是这么屠戮北歧皇室的,也是这样一步步将你的母亲逼到绝境。”鱼奴不愿相信。
      他顾不了应心了,他来梁州,就是为了找回鱼奴,他需要昌仪公主保留下来的北歧力量和威望,需要正统。
      当年去度月山,说是去寻白姑姑,其实是因为在度月山发现苍山的踪迹,还有应不瑕说白雪音宋菱去度月山是为寻密宫印玺,她们不知从何处得消息说昌仪流落度月山,而且,他们知道昌仪公主有个孩子……
      他顿生危机之感,在那之前,北歧的遗脉只有他!
      他派人在磬南府查了许久,因此结识夏侯先生,可没想到,费劲心力去找寻的人,竟一直在身边!
      这大约都是命,注定了北歧复兴有望,从遇见鱼奴开始,一切都像命中注定,鱼奴讲他和莫七紧紧的连接起来,鱼奴将无一带到他身边,他得以寻求到落鬼山莫氏的帮助,这两年他和落鬼山一直有往来,无一和莫二哥一直在帮他,白荷也在暗中相助。
      他从一开始就觉得鱼奴身世古怪,她哥哥早就说过,她根本不是杨家人,是母亲从度月山上抱来的弃婴,身上除了一块鱼形玉佩,还有些包裹着的锦布便什么都没了。
      他从前并未作他想,以为她不过是鱼目混珠的农家女,直到莫家人给了他一幅画像,问她画像之人去处,那画像分明是鱼奴,他以为她死了,莫家二哥不信,亲自来梁州查探,更助玉无双离开梁州,又亲口告诉他,鱼奴像极昌仪公主,鱼形玉佩,正是他当年送给昌仪公主的信物。
      夏侯也曾提起,曾在雷州见过一姑娘谎称昌仪之女,样貌神情颇似昌仪,那可不就是鱼奴。
      可昌仪的女儿,与莫家人又有何渊源?莫二哥为了找她甚至不顾落鬼山禁入中原的禁令。
      唯一的答案便是藏金图!印玺,藏金图,公主,圣女,落鬼山!似有迷雾笼罩,玉无双参不透,若是能见到莫二哥,定能知晓!
      可什么才能引他来呢?他看着鱼奴,他找她找了太久,今日得见,可见北歧复兴乃天命所归。
      她的佩剑和白姑姑的玉簪,被人献到末凉府,他便一路追查,得知他曾出现在平谷,亲赴平谷去找她,却与她失之交臂,而姚适野根本无心帮他。

      好在梁州还有眼线,一听说肃王回了梁州,他便打听了到了鱼奴下落,倒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可惜肃王让人看得很紧,念念又不听使唤,他便亲自来一趟。
      “大仙人,怎么办?”鱼奴满目急切问他。
      “绵宋皇帝如今在剿灭梁州的北歧人。”玉无双叹道:“你知不知道,这两年,死了多少北歧人。”
      “会死?不行,我要去找莫七。”鱼奴说着要出去。
      玉无双拉住她:“你知不知道是谁在替绵宋的皇帝做这些事,谁会更清楚北歧人在绵宋的动向呢?”他意有所指。
      鱼奴不敢相信:“他不会的?北歧人也算是他的亲人……”
      玉无双冷笑:“亲人?他的心里只有绵宋的皇帝是他的亲人。你以为他对你这么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你还有可利用的价值,因为印玺在你手中。”
      玉无双终于将话转移到印玺上。
      鱼奴摇头,不肯相信:“不是,不在我这,真的不在!”
      玉双叹息,傻鱼奴啊:“你以为,你在他心里算什么?你知不知道,当年慎繁就是他招来的,尹凤客也是他的人,是尹凤客引着慎繁他们去了穹南街,尹凤客、莫随风他们一直知道你在慎繁手里,就连莫清苓都知道!他会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在深迦江上,推你下水的是谁?是轻纱,也是他的人?白姑姑死了,对不对,难道不是他的错?白姑姑先是在玄周门码头被燕子楼那帮人打伤,又被慎繁的人所伤,你得替你师父报仇,都是他的错?”
      句句锥心,鱼奴只觉耳边一阵嗡鸣。
      “你告诉我,印玺在哪里,我一定会救应心他们,我们一起光复北歧。”玉无双急切道。
      鱼奴不敢相信地想着他,忽而清醒,说来说去,都是蒙骗自己,另有所图。鱼奴冷笑,推开玉无双,朝飞鱼跑去,好在她将飞鱼拴在了附近。
      她飞奔至大树下,翻身上马,红着眼眶对玉无双说着:“你说的我会亲口去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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