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跃菱花》十五城

104、红情坊遇刺

　　鱼奴与莫七终是免不了一番争吵，彼此都说了气话，莫七气盛，转身而去，鱼奴独自在风中站着，心似山石，如鲠在喉。
　　为什么都不相信我，既然不信我，又何必招惹我，她羞愤交加，伸手捂着脸，抹掉眼泪，咬着唇，决计不能再掉眼泪。

　　“宋姑娘！”有人轻唤，温柔如春风。
　　鱼奴回神，灯火昏暗，只她眸中闪着星光：“任大人。”她收起委屈和将溢出的眼泪。

　　任意随抱着个小包裹，停下脚步，微微一笑，很是有礼道：“宋姑娘，这是你上回托我寻的医典。”

　　鱼奴闻言快步到他身侧，接过那一摞医典，沉甸甸的，不禁感叹：“多谢任大人，没想到这么快便寻了这些医典！”
　　她不过是那日从肃王府回红情坊见着他说起此事，想着他涉猎群书，连古版的太白诗集都寻得到，这些想来不难。

　　意随客气道：“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两人离得近，意随观她神色，目光盈盈，似有戚色，一时许多话他也说不出口了，只是温和冲鱼奴一笑：“今日除夕，这个给你。”他取出一串彩线穿成的铜钱要给鱼奴。

　　“压岁钱？”鱼奴很是意外，丝丝暖意涌上心头，继而破涕为笑，接过压岁钱。
　　鱼奴握着压岁钱，百感交集，还是头一回这么正正经经的收到压岁钱，这位任大人真是讲究：“谢了！”鱼奴冲他笑着，说着庆吉的话：“愿任大人，前程似锦，万事遂意！”
　　意随受了她的吉言，又还她：“愿宋姑娘如鱼得水，平安喜乐，一生无虞！”
　　烟花砰砰，似星辰铺满夜幕，转瞬消失在梁河畔，人们欢呼着，竞相追逐烟火的痕迹。
　　无一赏了烟花，也不管四儿，蹦跳着去寻鱼奴，乍见鱼奴穿着乐师衣饰，便起了玩心，调笑道：“小公子。”说着朝鱼奴身上偎。

　　“今晚的压轴是念念？你不出去凑热闹？”鱼奴无奈笑着将她推开。

　　无一撅着嘴：“哎呀，人太多了，挤不进去，再说成日见念念，有什么稀奇，唉，我还是喜欢我家小公子。”她又上前去抱鱼奴，这才留意到鱼奴抱着些书。
　　鱼奴挣来她，将医典放在桌上。

　　“哎，这是什么？”无一好奇，打开一一翻看，一看尽是些医典，便觉无趣。

　　“正要与你说此事，你明日把东西送到肃王府，交给许还。”鱼奴说着将包裹包好：“这都是任大人帮忙寻的，花了我不少银子呢，仔细别弄坏了。”
　　无一嘟着嘴，嘟囔着：“我送什么啊，别人想看到的又不是我，我岂不是自讨没趣。”

　　“好了，别贫嘴了，收拾东西，一会该回去了！”鱼奴说着。

　　东市的歌舞结束了，但梁州城的除夕夜才刚刚开始。

　　街市如昼，雪也停住了，薄薄地覆在地上，人来人往，很快那浅浅的一抹白也没了踪迹，今夜望年夜，要守到天明，街市上的行人如织。
　　莫七四儿和萧长定一行从东市而归，莫七便要送萧长定回驿馆，萧长定瞧着梁州繁华，流连忘返，见了念念，更是兴致勃勃，便要去红情坊。

　　莫七刚和鱼奴起了争执，心中不快，再说，白姑姑纵容念念为萧长定传递消息给皇上，坏了他的大事，偏偏鱼奴还这般护着她们，不知道她知道自己敬爱的师父和视为知己的念念这般，是何感想。
　　他想，去一趟红情坊也好，白姑姑那终究要去的。

　　红情坊今晚格外的热闹，安丰带着夫人在一处雅间正听着曲。玉无双也直接从东市来了红情坊，径直去了后院，清苓和岚风正陪着白姑姑守岁，岚风早就坐不住了，见玉无双来了，可算找个借口出来了。

　　“师姐，今日除夕，咱们也出去看看呗。”岚风哀求。

　　清苓不大喜欢节庆的热闹，实在没什么好看的，硬是被岚风拽着出了门。却瞧见莫七四儿，还有几个不相识之人正朝这过来。

　　如此佳节清苓瞧见他很是高兴，一心都在莫七身上，哪还有心思陪岚风，便打发岚风自己去玩：“我还有些事，你去玩吧，早些回来。”

　　岚风一见街市繁华，想着今日一定要好好守岁，师姐本来也无趣，不如我去寻小菱儿和无一，岚风高兴道：“遵命！”说着跑着去了红情坊后院！

　　赏心苑内，鱼奴才将东西归置到库房，和无一歇着说话，岚风便兴冲冲的跑过来：“小菱儿，无一，走啊，咱们出去玩。”

　　鱼奴有心事，心中另有所盼，不愿出去，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无一则兴致勃勃，拍手叫好：“好啊，好啊，咱们去吃暖锅，忙了半日，我早饿了。”

　　“今夜都在守岁，哪里有人给你做暖锅。”鱼奴笑道。

　　“那咱们去放烟火。”岚风提议，无一又拍手：“好主意，好主意，走走走。”两人一拍即合，就要出去，鱼奴喊着：“带上小云乐。”

　　只剩鱼奴一人了，她锁了库房，赏心院昏暗的灯笼照着庭前薄雪，静谧中，传来阵阵热闹之声，鱼奴望着前面的角楼，忽而平静，旁人的热闹，总归是旁人的，凑来的热闹，愈加叫人感伤。如此佳节，我孤身一人，她望着似乎无尽的长廊，尽头一抹微光晃着，是师父院子的方向，如此佳节，不如陪师父和应心姑姑。
　　鱼奴如此打算，便回房换了新衣，仔细绾了束发，别上两根流光溢彩的琉华飞雪，去了师父那。
　　一进屋却见除了师父和应心姑姑，玉无双也在，鱼奴很是意外，忙抱拳吉拜，又乖巧地笑着坐下，给师父剥着干果：“外面热闹的很，师父不去看看。”

　　白雪音轻笑：“我不去了，年年不都是如此。”

　　鱼奴奉上剥好的干果：“那我陪师父守岁。”

　　“今日贵客许多，姑姑还是去看看吧。”玉无双笑道。
　　白雪音并未作答，应心见状笑道：“雪音，不必管我，你们去吧！”

　　白雪音这才起身，淡淡说着：“走吧，菱儿你也同去吧！”
　　鱼奴与玉无双一前一后陪着白雪音去了前厅，许娥瞧见笑着迎上来，冲着玉无双和白雪音道着吉庆，又笑道：“小宋姑娘，你可算来了，王公子有请呢！”
　　鱼奴很是惊讶，这般佳节，王安丰来了？

　　“是啊，定是要听笛子，去了两个姑娘都不满意。”许娥埋怨道。
　　鱼奴顿觉一股凉意涌上心头，这哪里是安丰的个性，该不会是那个孙夫人吧，鱼奴摇摇头，总觉来者不善。

　　“我这陪着师父和玉公子呢，推了吧。”鱼奴上前亲昵地挽着师父。

　　正说着安丰来了：“小鲜官，哎呀，可算见着你了。”安丰仿若见到救命稻草，扯着鱼奴要走。
　　如此，鱼奴只好跟着安丰上了楼，进了顶楼一处僻静的雅室，果不其然，孙夫人正候着呢。
　　她见鱼奴来了，起了笑意：“宋姑娘，好久不见，夫君，我刚才瞧见肃王殿下也来了，你不去打个招呼？”

　　安丰点点头，极顺从的样子：“是是是，夫人说的对，我这就去。”
　　鱼奴在一旁感叹，天哪，安丰如今这样乖顺。真是不得不佩服这位孙夫人。
　　“宋姑娘，拣你拿手的奏吧！”孙芳萍安坐主位，冲鱼奴说着。
　　不一会，悠扬的笛声起来，竹笛的乐声飘到廊下，玉无双在廊下静听。

　　二楼念念房内，萧长定鹰隼般的眼睛盯着念念，不过他并不敢造次，这毕竟是绵宋，眼前这位姑娘如今又是绵宋皇帝的新宠，唉，美人如斯，求之不得，实在可惜，不急，来日方长。

　　再看肃王，似乎并不高兴，萧长定心想，这位肃王殿下怕是不爱江山爱美人，绵宋的人果真个个长情，可怜可叹呐！
　　萧长定笑道：“肃王殿下，抱得美人归，可喜可贺！”鱼奴来历他早已打探清楚：“别说，这姑娘还真是有意思，不如请她过来同饮，念念姑娘，差人请宋姑娘。”

　　念念看着莫七，实在不知该如何作答，这个萧长定，实在是惹人烦。正犹豫，只听细柳在一旁说道：“宋姑娘在楼上，王公子他们在呢！”

　　莫七本来无心在这陪萧长定寻欢作乐，闻此言，更是不快：“秦王，请回吧，明日还要进宫面圣。”

　　萧长定不乐意：“唉，今日除夕，你们绵宋人不都是彻夜不眠的吗，咱们今日就在此守岁好了。”
　　莫七无奈，只得陪他耗着。
　　楼上，鱼奴一曲一曲的奏着，正是口干舌燥，忽而门外箫声相和，孙夫人霎时站了起来：“是谁，宋姑娘，烦请你将奏萧之人请来。”

　　鱼奴出门查看，只见大仙人就在门口，果真是他。鱼奴仿若看到救星，高兴地拉着他去见孙夫人，大赞玉无双萧技过人，孙夫人望着玉无双淡淡的说着：“是吗？”
　　玉无双神色温润，望着孙夫人道：“孙小姐，请静听！”说着箫声又起。
　　“夫人，我去端茶果子来。”说罢鱼奴便出去了。
　　外头烟花升腾，鱼奴打开廊下的窗子去看，坊子不远处，有人在放烟火，很是好看。忽见二楼露台有人影跃过，鱼奴眨眨眼，刚才那是什么？
　　鱼奴急急下了楼，只见廊下都是些寻欢作乐，念念屋里亮着灯，四儿和几个男子站在门口，鱼奴狐疑：四公子，怎么在这？难道莫七在……

　　烟火声音盖过坊内喧嚣，四儿瞧见鱼奴，却听不清她言语，鱼奴便走近问他，烟火一时明灭，暂得些许清静，忽听得里面呼声，四儿飞身推门而入，鱼奴也跟着进去，只见两个黑衣蒙面之人，正持刀砍向萧长定，莫七护着念念细柳，萧长定闪躲不及，肩上挨了一刀，倒在地上，眼看就要刺上，四儿迎着刀刃而上，护住萧长定。

　　随后冲进来的几个固戎人与这两个黑衣人打斗起来，不一会又来了肃王府暗卫，那两个黑衣人显是寡不敌众，都受了伤。
　　眼看黑衣人要被人偷袭，鱼奴忙将脚下凳子踢了过去，偷袭之人被绊倒，黑衣人警醒，躲过利刃。
　　忽而又从窗户处跃进一人，看样子与这两个黑衣人是一伙的，都是冲着萧长定来的，鱼奴小心翼翼挪到莫七身畔，挡在他身前，莫七却急急将她护在身后。

　　楼上这么大动静，早惊动了众人，一时看热闹也有，夺路而逃的也有，坊内一片喧哗。

　　萧长定这会有人护着，总算喘了口气，被人簇拥着，随莫七朝外逃去，忽而一枚暗器飞过，直朝萧长定而来，莫七旋即挡住，一柄精巧的飞刀没入莫七胳膊。
　　鱼奴紧随其后，正欲去看他，清苓飞奔至他身前，护着他下了楼。

　　里头的刺客跃窗而出，那帮固戎人和肃王府的侍卫紧紧追上，四儿急急过来，见莫七受了伤，很是惊慌，莫七道：“无妨，无妨。快送秦王回去。”
　　他回头望着鱼奴，有担忧，有生气，终是走了，紧随他而去的是清苓，鱼奴望着他的身影，不知所措，她不能走，她知道，那飞刀，是谁的，她不得不留下，坊中这烂摊子还等她来收拾，。

　　她站在那看他们匆匆忙忙离开红情坊，心中似断了根弦，隐隐觉得要出事了！

　　坊里一时乱糟糟，闹哄哄，人如鸟兽散，念念惊魂未定，鱼奴让细柳扶着她去了后院，自己和许娥安抚上下。

　　少倾，尹凤客带着差役来了，许娥一惊一乍的说着所见所历，尹凤客带人上了楼，仔细查看着。屋子里一片狼藉，窗棂上还点着血迹。

　　“小仙官，过来。”安丰冲鱼奴招手，急急问道：“我家夫人呢？”

　　对对，在楼上，鱼奴说着，安丰着急道：“不在，楼上没人，哎呀，还不快去找。”他冲着尹凤客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