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没有如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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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能说库兰伊是故意的，同理，也没人能说他是无意的。
队医走过来认真地告诉教练组，他们的14号至少在对阵丹麦的友谊赛之前是没有办法出场了。
“他的脚踝有旧伤，”沃尔法特说道，“没有再次伤害的话还有机会彻底康复，但是这次受伤可能会把他脚踝的伤势变成慢性伤——我是说，不可能完全康复，但也不会是严重的大伤。”
这样的结果使得剩下的时间内气氛都有些沉闷。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用一种微妙的眼神打量着库兰伊，似乎小心翼翼想要问些什么却又都纷纷噤声，保持着有些疏离的距离。
库兰伊似乎被某种不知名的射线包围了——它们炙烤着他，令他浑身不自在，仿佛下一秒那些目光就会化为有实质的温度在他的皮肤上灼烧出一个个的燎泡。他有些不自在地大口呼吸着试图摆脱这些目光的追随，喉咙里堵着一团空虚的话语想要找人倾诉，环视一圈却只看到其他人的困惑神情，于是只得作罢。
现在说“不是故意的”似乎已经晚了。
那个还没成年的斯拉夫小孩太过轻易博取旁人的同情，而他已经在其他人的假想中被丢在了对立面。
库兰伊阴沉着面色结束了训练，路过场边时被教练组喊住。
“不要带着情绪，凯文，你又不是和Lutz一样的小孩子了。”勒夫平淡地道，“没人因为你的失误把Lutz的受伤怪罪在你头上。”
路德维希坐在场地中央抹眼泪得到一众人关心的画面重新浮现在脑海，“小孩子”这个词此刻听来恰似乐章中不和谐的杂音，无端地刺耳。心脏格外有力地跳动了几下，一句反驳险些直接冲出口，最后还是被摁住。点点头之后，他一个人走向更衣室。
——球场之上，凭什么他就因为“小孩子”的头衔能多得几分关注甚至纵容？
他是最后一个走进更衣室的。
其他人都已经去了一门之隔的浴室，除去适才因为受伤被迫提早离场的路德维希，已经在经历短暂治疗之后提前去冲过澡，此刻正坐在位置上拨弄着被吹风机吹得蓬松的头发，右脚的脚踝上多了一些用以支撑固定的护具。
见他进来，路德维希只是点点头权作打招呼。他在被抬上担架的瞬间就知晓自己必定无缘几日后和捷克的欧预赛，此刻自然不会对库兰伊有什么好感。如果不是拉姆再三叮嘱不要和库兰伊起冲突，说不得向来牙尖嘴利的小前锋会怼出什么样的话。
同路德维希绿色眼睛中的冷漠相接触的一刻，库兰伊的自尊仿佛被丢在地上踏了一脚。
“我不是故意的。”他粗声粗气地道。
“我知道。”路德维希简短地回应，目光却瞥向了自己的伤处，似乎有些藏在表面之下的嘲讽。
在库兰伊看来，那句“我知道”的潜台词太明显了——无论初衷如何，现在占了便宜即将首发出场的都是他，因此现在说一句“不是故意的”无论如何都显得虚伪，反而不如闭嘴。
适才消下去一些的无名火噌地重新窜上心头，他大声地再次重复道：“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路德维希莫名其妙地盯着他看，口腔中有些苦涩：“是的，我知道。”对方还希望自己说什么呢？说没关系原谅他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可真是个聪明人。借着年纪小的由头四处卖乖，让所有人都同情你，支持你，把你捧在那里，这样你就高兴了对不对 ？”
“你想说什么？”
“我奉劝你，球员还是老老实实踢球比较好，可不是所有人都买你装乖哄人的那一套。”库兰伊嘁了一声有几分威胁地道，“你去年夏天玩过的和家人断绝关系还有转会卖惨博人同情的把戏可真是演技卓绝，其他人都被你蒙过去了，我可不会。”
他说完这番话，径直起身去向浴室。
正巧与面无表情的拉姆碰个正着。
后者深色的眼珠盯着库兰伊看了半晌，直把他盯得后背冒汗，不知道刚才的话对方听到几分。
“今天的水不太热。”最后，拉姆只是无关痛痒地说了一句，便走开了。
从两人交谈开始，拉姆就已经站在了浴室门口，恰巧被一排柜子挡住了身形。
他原本希望两人能有机会冰释前嫌，未曾想这番谈话并不愉快。几次他都以为路德维希会反驳回去，却迟迟未听到回应，反而是库兰伊在那里长篇大论一番。
他快步走向14号的位置，那里有一个人影缩进了格子深处。
“萨沙，过来。”拉姆不容置疑地道。如果说此刻再看到对方的眼泪，他一点都不会因此感到诧异。
路德维希的双手的确遮在面上，听到熟悉的声音，才有些不情愿地放下手重新撑在膝盖上，仰头去看拉姆。
出人意料，眼周泛着红，眼泪却一滴都没有掉。
“我只是觉得……乏味。”路德维希僵硬地笑了笑，“正如我不会真正相信他踢我那一脚是百分之百无意一样，他也不会相信去年夏天我能参加世界杯是因为实力而不是他眼中的那些‘炒作’。有些话多说无益还浪费口舌。如果不是刚才，我都不知道我能这么讨人厌。”
他抱住拉姆的腰，乖顺地将脑袋拱在对方怀里，语气带了些许的厌烦：“他踢伤了我，我听你的话，不同他作对。他还偏要来找我非得我说一句没关系才行。我没想过讨好谁，也没有演戏给谁看。我只是想踢球，仅此而已。但显然很多人并不这么想……我有些厌倦了。”
“我会听你的话，不和库兰伊起冲突。你放心，我也不会和其他人过不去。Fipsi，要知道自从我到一线队开始，就只有麻烦找我，而没有我找麻烦的时候了。”路德维希声音低低地平静陈述道，“我会小心不让麻烦找上门来的。”
“我想或许去年接到尤尔根的电话之后立刻同意并不是一次正确的选择。说不定我还能留在拜仁和朋友们一起踢球，如果能去U21还可能遇上曼努埃尔和梅苏特。——你有没有想过，Fipsi，或者库兰伊说的是对的，如果当时不是我横插一脚，如果去年是他在大名单里，我们就能拿起大力神杯呢……”
这样平静又消沉的萨沙他没有见过，他甚至开始想念萨沙那总是充沛的泪水和大起大落的心情转变。
“不是那样的。”他的手掌落在对方因为姿势原因而格外明显的蝴蝶骨上，一下一下地抚摸着，“萨沙，不是那样的。”
睫毛的眨动隔着单薄的布料仿佛蝴蝶的碰触落在他腰间，而金色长发的主人也如同蝴蝶一般敏感，似乎随时都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我没事，Fipsi，我以后不会像对着你的时候那样任性了。我会收敛一些我的脾气，好让你们知道我真的没有找别人的麻烦。至于说你担心的什么在球场上离开或者放弃的话，那是十几岁的我都不会想要说出口的。”路德维希重新笑开，仰起头盯着他瞧，下巴搁在他最下一节肋骨的位置硌得他浑身都不自在，手足无措地看着比他小上足足六岁的小孩。
不该是这样的。
“不要和对方起冲突”不是说就该忍受着那样毫无道理的指控，
更不是说要在内心反省自己并迫使自己收敛起个性。
萨沙从来都不是一个任性的贪得无厌的孩子。他想要的只有足球，但失去的已经够多了。
拉姆真真切切地开始感觉到胃里有一团东西在翻搅着。
作者有话说
第148章 没有如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