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六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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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客栈里唯一亮着灯火的房间里，一群男女老少将一个断臂少年团团围住，大眼瞪小眼。
桥生已将原本绑着他的绳子用在了少年身上，少年跪在地上，双手被缚在身后，只是依旧不改那冷冰冰不屑一顾的态度，仿佛眼中带着刺，对谁都想刺一刺。
当时在试武大会上桥生选择放过他一命，只取了他一只胳膊作为惩戒，我那时不曾吭声，并不是不担心少年会回来报复，只是以为少年触犯了薛门的门规，薛门的人必不会放过他，方放了他离去。
不过现在的情况显然出乎我的意料，少年竟然还活着。
我不得不感叹一声：“你命真大。”
少年冷眼一瞥，抿着嘴一言不发。
那时候他在大会上倒是挺伶牙俐齿的，说起来一套又一套，这会儿却是跟哑了似的。
我估摸着他是不会说什么了，也不再同他废话，只是问桥生：“你看要如何处置？”
桥生看了少年一眼，并不曾立刻做出决定，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必然又是心软了。
我道：“不管你杀他或不杀他，必须得趁着这会儿时间将他解决了，若不然，等着那二人回来，我们也就玩儿完。”
桥生点了头。
他沉吟片刻，看着少年问出一句：“若是我今日不杀你，放了你走，你日后可是还会想取我性命？”
少年终于不再沉默，冷冷道出两个字：“废话。”
桥生抿着唇拧了拧眉，复又舒展开来，他继续问：“那个一直护着你的人，为何不在你身边？”
“与你何干。”
“……”这张嘴，可真想将它缝起来。
不过听桥生这么一说，我也想起了那个年轻人来，那日大会上，是他万般恳求放过少年一命，还自伤右腕作为赔罪，后又带了少年自大会上离开，他那样护着这少年，按理来说，应该会时时刻刻同少年在一起才是。
可现在，少年却是独自一人。
我忽然生出一个念头，问道：“莫不是他为了护你从薛门人手下逃脱，已然丧命了罢？”
我话音刚落，便见少年眼中忽闪过一抹不明之情绪，嘴唇微颤，却始终没有回应。
见他如此反应，我心下一沉，虽说这个少年浑身是刺行事偏激叫人不喜，但对那个年轻人，我还是有几分好感的，一想到他为了护这么个小白眼儿狼没了命，我就既气愤又惋惜。
我暗自念了几声“阿弥陀佛”，便想再催一催桥生，叫他赶紧做出决定来，只是还不等我开口，这时房外又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桥生道：“不是那二人。”
“……”
今夜到底是怎么了，这一个个的都不睡觉，在外面瞎晃悠什么呢！
而巧的是，来人又一次停在了我们房外，还久久没有动静，我担心着来的是阮鸿羽或白无啾的人，只这时已是来不及将现场恢复成原样了，我们只能静心等待来人的动作，若情况不对，只能将原先商定好的计划作废。
来人出乎意料地，竟是敲了敲门。
“咚咚咚——”
这声音比先前少年偷偷摸摸的开门声还要响。
我们暂且都没回应，来人也不再敲门了，改为低声询问：“元宁，你可是在里面？”
我一愣。
首先，这人说话的声音依旧很耳熟，其次，“元宁”这个名字也似在哪里听过，可我记性不太好，想了半天也没记起来。
倒是桥生先有了动作，他站起来，做出了一个出人意表的举动，他竟是直接过去开了门。
我张着嘴，已是来不及阻止，直至他侧过身来，光亮下现出了一张不算陌生的年轻面孔，我瞬间呆了。
这分明就是我刚刚正在悼念的年轻人！
那张脸虚白一片，唇色苍白，浑身淌着血，若非他双脚还站在地上，我定是以为是他的鬼魂听到我们方才说起了他，于是过来凑热闹了。
我眨眨眼，呐呐张口：“你不是死了么？”
年轻人一脸茫然。
我们对视了会儿，年轻人移开视线，走进房间来，他看向跪在地上的少年，叹了口气：“元宁，你又做了什么？”
原来“元宁”就是这个少年。
少年背挺得直直的，却一声不吭，我只得将前因后果给年轻人说了一遍，年轻人听后，半晌不语，他就那般站在那里，视线一直放在少年身上，目光沉沉，身上的血逐渐将衣裳染作一片血红，他也不在乎，仿若无知无觉。
我以为他是在叹息少年已经无药可救，或是在后悔当初救下了他，若换作旁的人，早早便撇下少年独自离去了，何苦为了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低头求人。
可年轻人到底还是没有丢下少年，他在沉默半晌之后，抬起头看向桥生，随即面向着他跪下，额头碰地！
桥生脸色一变，急忙避开了去，年轻人犹自以头抢地，微微抬起又狠狠落下，声音震耳，若非桥生用手阻止了他，他恐怕会一直磕到死。
桥生绷着脸：“你又要为他求情。”
年轻人脸埋在地上，无人能看清他面上到底是何种神情，只闻一声沙哑的声音自他喉咙中艰难发出：“对不住！”
桥生薄唇紧抿。
年轻人没有再出声，似是在等桥生的回复。
房间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我看着年轻人一直将头抵在地上，尊严全无，而背部又因着伤势，颤抖的幅度愈发大了起来，性命堪忧。
他始终没有抬起头来。
我有些想不明白，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个少年，就真的这么值得他以性命相护？
我又忍不住想，倘若此刻被绑在这里的人是阿洄，这个一而再再而三做错事的人是阿洄，我又会不会做出和年轻人一样的举动？
我尚未能想出答案来，桥生亦不曾给出一个回复，年轻人却因着伤势过重，轰然倒在地上，之后再也没能爬起来，显然已经昏了过去。
桥生想去扶他，我制止住，指着年轻人与少年道：“没时间了，你去将两个都杀了，然后一块儿扔出去。”
桥生一愣。
我淡淡看向他：“你不动手，就由我来，你再这般心软下去，宗门如何能交付与你？”
说罢，不再等桥生反应，我立刻弯腰捡起方才自少年手中掉落在地的剑，对准年轻人的胸口就要刺下去。
我下手果断狠绝，不带任由犹豫，刹那间，那剑便刺穿了那身被血浸染的衣裳，再往下，就是皮肉、心窝子。
“不要！”少年喊出声。
我手上动作一顿。
他恳求：“不要杀他。”
我停住，回过头去看少年，我看见他弯了腰，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年轻人，眼中充斥着血丝，却似有亮光浮现，他低声恳求：“你杀我，不要杀他。”
我丢下剑，走到少年跟前蹲下：“不杀他也不是不行，可你以为我放了他以后，他还能活下去？他身上伤势如何，你也看见了，只要将他扔到外面，不用等到天明，他也就断气了。”
少年狠狠瞪着我，那眼神活似要将我生吞活剥了，我往后躲了躲，拉来桥生挡在我身前，然后继续道：“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你们这会儿一块儿死，二是，你先死，他晚几个时辰再死。”
我说话时，一直躲在桥生背后，可分明感觉少年的目光如同利箭一般，已然穿透了桥生的身体，密密麻麻地射在了我的身上，叫我好一阵腿软。
可须臾，那瘆人的目光却又忽然一下消失了，我隔着桥生听见少年道：“求……求你放过我们两个。”
咦？他还会说“求”这个字？
可真叫人意外。
我本以为能听见少年说“求”这个字就已经够稀罕的了，可令我惊讶的事还远远不止这一个。
我初时并不曾回应少年的话，其实只是想看看少年是否还会说出什么出人意表的话来，然而他接下来的举动却是真的让我大吃一惊。
房间里本是一片寂静，蓦地，响起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地面的声响，与方才年轻人对着桥生磕头的声音一模一样。
随后，磕头声就再也不曾停下。
我数了数，数到跟先前年轻人磕头的次数一样多时，方道：“放了他倒好说，可放了你……你是在说笑么？放你一条性命，你日后可是还会再来寻仇的。”
少年头埋在地上，吐出两个字：“不会。”
我沉默。
少年似乎以为我是不满意他的回答，又急急再说了两句：“不会再来寻仇了，我发誓。”
“你以他的性命起誓。”我指指地上。
少年抬起头，看了眼脸色几近透明的年轻人，咬了咬牙，终是举起了手发了死誓。
他发完誓，我看向桥生：“将他放了罢。”
桥生去给少年松了绑，少年一把抱起年轻人冲出了房门。
作者有话说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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