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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苦肉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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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辅仁觉得自己在梦游。
不然何以解释半夜三更,他被人从暖烘烘的被窝里强拖了出来,然后在大姑娘的院子里替一个只穿里衣、倒地不起的年轻男子看诊?而这个男子脉相有力,身壮如牛,在他看来活到九十九都不成问题。真要说有什么不好,除了手臂上被利器划了道口子——小伤罢了,他到的时候血都差不多止住了。
偏生大姑娘紧张得不得了,一连问了四五遍“他怎么还不醒”。
倒是陈辅仁强迫自己醒了醒神儿,捻着胡子故作沉吟地回道:“许是摔倒的时候碰了头?姑娘且再等等,或许过一会儿自己就好了。”继而又道:“地上凉,先把这位公子挪到屋里再说罢。”
缱缱着实是被赵允这一晕吓坏了,这可是皇帝的亲儿子,真要在她这儿出点什么事儿,恐怕这一院子的人都得跟着掉脑袋。可要由着他登堂入室,她又不乐意。正迟疑着,却见看门的婆子引着存禄跌跌撞撞往这边来了。
别院见过隔壁云老爷的不多,见过存禄的却不在少数。盖因陈辅仁给他看过诊,伴春园里若是有谁寻个医问个药,多半也由他来交接。大半夜的他敲门来寻主子,门房见他三魂去了七魄的样子,不敢耽搁,赶紧就给带了进来。
缱缱见着存禄,狠狠舒了口气,忙道:“禄……禄爷爷来得正好。”又招呼左右:“赶紧抬个软兜进来,再多叫几个小子,先把云公子送回去再说。”
陈辅仁见来的人是存禄,不由悄悄瞄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人,心道,乖乖,刚才没看出来,原来竟是隔壁的云老爷!
听说要把齐王殿下送回去,存禄不干了。主子打的什么主意,那帮侍卫是大老粗看不出来,他禄公公可是门儿清!他暗自往大腿上狠掐了一把,眼泪说来就来:“那贼匪一把火烧了园子,爷的寝室也在其中,求王妃……啊,不,求大姑娘暂且收留一二,待小子收拾出一个住所再接爷回去。”说完就往地下一跪,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大有缱缱不答应就不起来的架势。
“这——”缱缱自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若是人家真有难处……她犹疑着开口道:“毕竟男女有别,这不妥罢?”
存禄见她十分为难,又扑到赵允身上继续哭道:“爷啊爷,您说您这都是为了谁啊……您要有个三长两短小子也活不成了啊……”
为了谁?虽然缱缱不知道那个匪首为什么一个劲的要往她身上砍,但是赵允若不是为了救她,为了救麟哥儿,也不会受伤昏迷。她咬咬牙,道:“好罢,先把你家主子抬到厢房里来罢。”
这会儿要再收拾一间屋子自然是来不及,也不能让堂堂王爷屈尊住下人的屋子,只好把麟哥儿住的西厢征用了。
一阵颠簸之后,赵允感觉自己被放在了锦褥之上,身下软绵绵的,他不禁在心底小小喟叹了一句:还是床上好啊。
很快下人都退了出去。赵允听见缱缱同那个姓陈的郎中在隔间里商量开方子抓药的事,于是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咦,帐子是俏皮的鹅黄色,床头还挂着一副小弓——是他亲手扎给麟哥儿的。他以为自己在缱缱的闺房,没想到竟被抬进了麟哥儿的卧房。不过怎么都好,总算是住进来了。
存禄还没走,见赵允眼皮直颤,险些压不住笑,低低唤了声“殿下”。赵允瞭了他一眼,存禄立刻闭了嘴。主仆二人一个鼻眼观心立在床头,一个一动不动继续装晕。不知过了多久,赵允手麻脚麻,几乎忍不住要伸伸胳膊伸伸腿了,房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原来是缱缱亲自端了药进来。
她将药碗递给存禄,道:“药好了,有劳公公了。”
存禄知道赵允是装的,犹犹豫豫地接过碗:“这……”
缱缱想起赵允吃顿饭还得有个太监试膳,以为他怕有人趁机下毒,便把碗又端了回来,正色道:“公公若是不放心,臣女愿为殿下试药。”
存禄不放心谁也不敢质疑未来的主母啊,但是也不能叫沈姑娘发现殿下是装的,于是他决定为主子争取一点福利:“姑娘您奴婢是一万个信的过的,只是奴婢跟着殿下从来只做做打杂的活,没喂过人喝药,万一笨手笨脚呛了殿下可如何是好?到底女孩子家心细,不若还是由姑娘来喂罢?”
缱缱心道,我也没给人喂过药啊。可是存禄已经抄着手让到一旁去了,无奈她只好赶鸭子上架,把赵允的脑袋摆摆正,端起碗一勺一勺喂给他吃。
赵允征战沙场天不怕地不怕,却是最不耐烦喝药的,平素有个头疼恼热不过一碗姜汤的事,如今好端端的倒被人灌了一嘴苦药。想想喂药的人是自己心爱的女子,真是又甜蜜又痛苦。
……
因怕贵人夜半醒来伤处疼痛难忍,陈辅仁在汤药里加了计量不小的安神成分,结果赵允再睁眼时已是晨光微熹。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知今夕何夕——直到看见一只横在锦褥上的藕臂。赵允顺着那莹莹如玉的手臂看过去,就见他心心念念的小人儿伏在床侧,脸枕着另一只手臂,菱角嘴儿微微张着,正睡得无知无觉。
幸而屋子里烧着地龙,许是怕他冷着,还另加了两个烧得旺旺的炭盆,不然这样睡一宿,不得风寒才怪。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儿,又摸了摸小手,见是温热的才松了一口气。
存禄早不知道跑哪去了。赵允有些怨他,也不知搬张榻来,让王妃娘娘睡得舒服些。可是也不能放任她这样睡下去。他在缱缱的小脸上又摩挲了两把,才恋恋不舍地唤她起来。
缱缱正睡得香甜,忽然听见男子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直了起身。
好半天她才晃过神儿来,见赵允好端端地坐在床上,不由睁大了眼睛:“你好了?”
赵允抬了抬缠着纱布的胳膊,扬眉看着她。
缱缱便去拉他另一只胳膊,“既然不是伤了头,您快回去罢。”
赵允往后一倒,“哎呀,头晕!”
缱缱气结,“你骗人!”见赵允闭着眼睛不动,又道:“你昨晚也是装的对不对?你到底要干嘛?”
赵允睁开眼,将双臂往脑后一枕,懒懒说道:“房子被人烧了,借你这儿住两天,怎么,不行?”
“你……你无赖!”缱缱怒不可遏,“别院烧了你便换一处住又怎么了?你京城的王府不是好好的么,哪里不能住了?”
她气呼呼的样子,在赵允眼里也是万分可爱。他看了她半晌,才道:“王府没你,不想住。”
“你说什么?”缱缱呆住了。
赵允重新坐起身,一本正经道:“我说我看上你了,要聘你做正妃。”
“你……你别胡说,我不理你了!”缱缱蓦地红了脸,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站起身就想跑,却不想坐得久了腿麻了,“呀”了一声,一个趔趄便向前倒去。
赵允吓了一跳,连忙展臂一捞,两个人以一个极暧昧的姿势倒在了床上。
赵允翻过身死死把缱缱压在身下,心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先占够了便宜再说。想着低头就在她唇上吮了一口,邪笑道:“我的心肝儿,你跑不掉的。”
他看缱缱委委屈屈睁圆了杏眼,不由捏着她的小下巴晃了晃,痞痞地出言威胁道:“你这回要是再敢哭,败了爷的兴,爷就在这里把你办了。”
缱缱被他一吓,居然“嘎”打了个嗝,然后一个接一个,止也止不住了。
再旖旎的气氛都被冲散了。
赵允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无奈地扶她起身,一只手将她圈在怀里,另一只手给她拍背顺气。
缱缱被他气得满脸通红,狠狠捶了他几拳:“都怪你!都、嘎!怪你……嘎!”
赵允终于不厚道得朗笑出声,爱怜地摸摸她的发, “怪我怪我。要不要给你倒杯水压一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