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六章 ...
-
无尽浓稠的黑暗之中，数不清的琉璃珠散落在地，散发着幽暗的光，如天上的繁星，汇聚成一片黯淡的星海。
白泽在这片海中独自沉睡，蓬松的白尾巴紧紧缠住一颗莹润的琉璃珠，那是她的珍宝。
琉璃珠散发出的光芒与白泽银白色的神识交汇，漫天水色便凭空浮现在白泽的识海之中。
“你有名字吗？”
彼时的白泽坐在红衣小童身旁，太湖湖底的游鱼成群在他们身侧掠过，偶尔有湖面上投下的光透过湖水照下来，映成无数带着暖意的光晕。
“名字？我不知道算不算，他们都叫我白泽，就好比这些鱼都叫鱼一样”
他的脸色似乎总是苍白的纸一样，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乌沉沉的望向白泽，没有半点孩童该有的活泼与朝气，他像是一尊匠人精心雕刻的人偶，美丽却毫无生机。
“娘亲叫我鲤儿，笠泽的好多鱼也都叫鲤儿，可我知道我跟他们不一样，就像你一样，没有人和你相同”
“那样不好吗？我和你，我们都是与众不同的”
白泽漫不经心的逗弄着身边的游鱼，见他看着自己就朝他弯着眼睛笑一笑，
鲤儿瑟缩了一下身体，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怖的事情，下意识摩挲着自己颈间，指下衣衫包裹着的皮肤遍布狰狞丑陋的伤疤，
“……不好，一点也不好”
他猛然站起身，他害怕白泽会继续问下去：“我要走了，娘亲不能看不到我”
“好啊，我也改回去了”白泽伸了个懒腰：“临走之前，你想不想给我取个名字？”
白泽说的随意，小孩却站在珊瑚礁石上想了许久：“你愿意的话，就叫清晏吧”
天下太平，海清河晏，白泽望着被日光照得明亮通透的太湖底，轻柔的揉了揉小孩的额发：“会的，你希望的，会实现的”
下一瞬，白泽在黑暗之中惊醒，有生人的气息踏入了森罗万象的结界。
“原来这里就是白泽上神所居的森罗万象，怎么这么黑啊！怪渗人的”
白泽幻化出真身，赤着脚举着一豆烛火朝声音的方向走去，走近就只见竟是锦觅与润玉站在结界外，锦觅见到她开心的挥了挥手，白泽挥袖撤去结界，邀二人入内。
“润玉冒昧前来叨扰上神，还望上神恕罪”
白泽早习惯了他这幅疏远有礼的样子，于是赖洋洋的朝他点点头。
“不知二位小友前来所谓何事？”
锦觅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吐吐舌：“是这样的，白泽上神，你能不能收留我在你这森罗万象中待几日啊，上次我回了花界之后，长芳主就怎么也不愿意放我出来了，这次还是我求润玉仙偷偷带我出来的”
白泽奇道：“那为何你不住到璇玑宫呢？”
白泽心直口快，润玉闻言却是耳根绯红，眉头紧蹙：“上神可知男女大防，我怎可毁了锦觅仙子清誉”
“这也无妨，你与锦觅本就是……”本就是什么？锦觅乃是水神与先花神所生，自然也就是与润玉定下过婚约的未婚妻子，只是锦觅现在身份未明，他二人自然也不曾知晓。
“我和润玉仙是什么啊？”锦觅歪头不解。
白泽挠头抓耳，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是是是……是青春年少，大好年华，男未娶，女未嫁，就此成就一段姻缘也未尝不可啊”
锦觅噗嗤一笑：“上神，你这些话都是跟狐狸仙学得吧”
若说方才润玉只是羞恼，此时只怕是真的动了气，整个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冷冷道：“润玉有婚约在身，就不劳上神操心了”
白泽自讨了个无趣，悻悻道：“知道了，知道了”
“额……对了上神，这些珠子长得跟魇兽所食的梦境长得好像啊”锦觅从地上随手捞起一颗放到眼前，珠子里现出一片血色，遍地烽火的战场之上尸山血海，无数的残肢断臂吓了锦觅惊呼一声，那颗恐怖的琉璃珠也摔在了地上。
润玉见状也随手捡起一颗凝神去看，珠中浮现的却是白布灵堂，披麻戴孝的稚童独自跪在地上，堂中薄棺所葬的则是他的至亲父母，孩童凄厉的哭声似乎已在耳边响起。
“这些是什么？”
白泽将散落在地上的琉璃珠一颗颗捡起收进怀里，然后妥帖安置在成排的木架之上，轻笑道：“世有七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森罗万象中所藏的便是这九重天上众仙神的这七种苦难”
“神仙也会有这些苦难吗？”
“当然”白泽点头道：“神仙也不都生来就是神，他们自然也有他们的七情六欲，只是太上忘情，若是一直被这些苦难所牵绊，心魔便也就此而生”
“所以他们便将这些他们无法忘却的苦难放到了你这里？”
白泽不语，而锦觅心中已有了答案。
“这里有没有凤凰的珠子啊？他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吗？”锦觅急急道。
白泽笑着摇头：“火神大殿自出生起便是尊贵无匹的命格，自小到大受尽万千宠爱，自然没有不顺心的事”
“那就好那就好！”锦觅拍拍胸脯松了口气，把方才的惊吓转瞬抛到了脑后，顺着数不清的木架看来看去，不时被吓得惊叫出声。
润玉纤长的指尖拂过架上一颗颗的琉璃珠，珠上散发的寒意仿佛一路透过指尖传到心口里。
“那这万千苦难中，也有上神的七苦吗？”
“……没有，我的七苦不在这”
白泽举着烛火靠近他，融融烛光驱散了入骨的寒意，灯下白泽带着关切的弯弯笑眼，透着暖意，像是……像是穿过深深湖水的天光，明亮、温暖。
